2020-03-30 19:46 來源:澎湃新聞·澎湃號·政務
張家鴻:脈脈此情誰訴——《紙聲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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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讀過《錦書來》,今年又遇《紙聲遠》。來也好,遠也罷,信箋與日記都是流露自家情感的私密文字。在當事人來講,是不欲與外人道的。虧了時光流逝,世事變遷,因緣際會,讓後來人得以與它們欣然相遇。如此說來,豈能不仔細品咂,暗暗琢磨箇中滋味?
「寫入日記,純粹是為了自己療傷、化解。」蘇珊·桑塔格一生寫了近百本日記。寫日記的用意因人而異,除了療傷、化解,旨在記錄、回顧、積累均有可能。不管用意如何,張冠生卻不是就日記講日記,而是以日記為源頭牽扯出更寬廣遼遠的歷史背景,進而提煉出日記作者的精神特質。
抗戰烽火蔓延至家鄉,豐子愷拖家帶口流徙輾轉至廣西桂林,在桂林拿起教鞭,每日記其所感,遂成《教師日記》。在給學生上課時,豐子愷掛出組畫四幅。「其中一幅描寫日機轟炸慘狀,畫面上一位母親背著一個嬰兒跑向防空洞躲避。嬰兒頭部已被彈片削掉,母親尚不知曉。」學生見此畫後竟哄堂大笑。次日,豐子愷嚴詞斥責,他在日記中還原了師者的怒火:「此畫所寫,根據廣州事實,乃現在吾同胞間確有之慘狀,觸目驚心,莫甚於此。諸生不感動則已矣,哪裡笑得出?更何來哄堂大笑?」字裡行間,一片愛國赤子心,令人銘感不已。「但我覺得對你們這種人,畫的技法還講不到,第一先要矯正人的態度。」幾十年前的這份心聲,今日並未過時,言猶在耳,迴響不絕。
1938年12月12日,德國人拉貝在日記中寫道:「這種苦苦哀求我實在聽不下去,於是我把兩扇大門全打開,把想進來的人全放了進來。」張冠生說:「且不說拉貝為保護中國難民在艱危中日理萬機,單是每天寫下日記,記錄暴行,需要多少時間?何等心志?怎樣的擔當?」他用一己單薄的身軀,從日寇的屠刀下挽救了多少寶貴的生命?《拉貝日記》不屬於拉貝一個人,它屬於每一個中國人,它是華夏兒女的精神財富。
書名雖為「紙聲遠」,實則可以被視為片段性的傳記。青春時光的意氣風發,中年時的停滯不前,老境來臨時的悠然自適;人生順境時的快意,人生逆境時的神傷,人生掙扎時的無奈與倉惶,統統被囊括其中。與此同時,必須注意的是,人的性情於日記中露出些許端倪,需要一個個細節來支撐,否則日記便失去了親切可感的溫度。
潘光旦以下對上的直言敢諫、風骨錚錚;浦江清對陌生人於兵荒馬亂時伸出援手的感激;王雲五在英國購書之後的去留難捨;紀德的敬惜字紙與痴迷閱讀;曼古埃爾對讀者身份的執著與熱忱;魏特琳的勇毅果敢與大愛無疆。再看看鄭天挺於1946年1月16日日記中提及自己的閱卷:「先將彌封試卷十五分各編一號數,粗閱過然後分題按號詳閱,較其優劣定分,先錄於紙,閱畢一題,審視無異乃登於試卷。俟五題均畢,積其總分,登於卷前,以求公允。」張冠生評曰:「如此為師,今天可謂高尚,當時只是平常。其師德來自教養,教養來自庭訓,庭訓有言教,更有身教。」讀到這樣的評說,我只需照搬即可。其他有緣讀到此書的讀者,興許會心生與我同樣的感受。
言簡旨遠,是張冠生《紙聲遠》的行文風格。正如多年未曾踏足江湖的高手,隨意的一出手總能讓人讚嘆。紙聲雖遠卻仿佛在近旁迴響,這是快節奏時代中的溫故之情,讀之品之賞之,令我忍不住頻頻回首。品讀日記,仿佛遇見並守住了一段凝固的光陰,是何等幸運之事!
(張家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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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好書推薦」張家鴻:脈脈此情誰訴——《紙聲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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