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著手梳理情節脈絡之前,界定一下「蜃景城」交手的背景,有道友認為枝節太多,衝淡了情節的節奏。
「劍氣長城」是陳平安的人生轉折點。在此之前,是陳平安學習、積累、成長的階段,更多的是「過客」身份,用他自己的話,就是躲著「麻煩」走。在此之後,陳平安文聖關門弟子和「隱官」的身份明朗化,他的雙重身份具有「放大器」效應,利用的好能事半功倍,但一著不慎,也會牽連甚廣。而且,隨著他參與社會博弈的深度和廣度的不斷增加,就是要不斷奔著「麻煩」來,跑得了「陳平安」也跑不了「廟」,勢必要求他非常小心謹慎。
陳平安和斐然在「蜃景城」的交手,是他正式落座社會角力場,代表「落魄山」,代表「文聖一脈」,代表「第五天下」的劍修,為「化雪之後,人心炎炎」的世道,在火起之前釜底抽薪的第一戰。所以,人心、情感、影響等背景鋪墊較多,道友需要耐心下來,身披彩霞、腳踩祥雲,暫時還不會出現,可陳平安直接問劍,不管什麼浩然「三絕」,也不論什麼前輩,既然你先出劍,那就也接我一劍,還在打嘴炮的崔東山「神色複雜」,已經很具「爽」感。
看似「蜃景城」枝杈很多,其實主幹就是斐然出招,陳平安接招、破招。斐然使出的是「假作真時真亦假」的手段,將姚家和妖族強行綁定,再利用陳平安和姚家的特殊關係,兜頭澆陳平安一盆屎尿,就算陳平安最終破局,也不過是洗去臭味,仍然算不上勝利,只是少輸而已。
陳平安曾經護送姚家進京,姚近之對其念念不忘。十數年後,斐然以雙重身份布局,一面以妖族百劍仙之首的身份,拿到「蜃景城」的處置權,作為他個人的私人領地;一面用陳平安的面貌,扶持姚近之上位。
斐然作為妖族的天才,沒有人相信他會因為仁慈、憐憫,特意庇護「蜃景城」,一定是有什麼特殊的緣故,如果曾經路過並救下姚家的陳平安,就是現在妖族的「斐然」,更有欽慕姚近之等曖昧因素,一切就顯得順理成章又富有傳奇色彩,由不得人們不信。
斐然留下了兩個觸發點,一個是劉茂,只要妖族戰敗,不得不撤出桐葉洲,他就逃去大伏書院,控告姚家秘密與妖族結盟,故意坑殺邊軍,換取姚近之登基資本,蜃景城則作為周清高的觀道之地,還有周密藏書印和大泉王朝傳國玉璽為物證。要注意,關於姚家與妖族結盟,只是斐然告訴劉茂的說辭,用來引出陳平安是妖族天才斐然的前奏,並不是真的確有其事,姚家是清白的。
劉茂的指控事關重大,會由書院主持調查,這正是斐然高明之處,等到調查開始,他再讓另外一些細節浮現,如姚領之曾經在皇宮見過「陳平安」,劉棕和「陳平安」確實有過交易,真中藏假,假裡有真,一切都指向文聖關門弟子陳平安。這時就算文廟出來闢謠,說斐然是斐然,陳平安是陳平安,人們只會認為是文廟在掩蓋真相,就算是有確鑿證據,也仍然會引發熊熊燃燒的八卦之心,文聖一脈勢必再次蒙塵。
斐然的另一個觸發點是劉茂的暴露,「藏書印」現世就是信號,由裴旻出劍殺了劉茂,讓陳平安空口無憑。裴旻的出現,又引出「秘密組織」的布局。鄒子安排給裴旻兩個任務,一個是保護姚近之,另一個是做「陸臺」的劍道老師。面對妖族大軍,裴旻也沒把握護住皇后娘娘,只好接受斐然的提議,在「藏書印」現世後,出劍殺了劉茂,換取斐然對姚近之的保護。
「秘密組織」的布局是背景,引出更多的支線,但與斐然和陳平安交手的關係不大。裴旻只是答應出劍,並不保證殺人,作為浩然天下的「三絕」之一,只是傷人,不管他是誰,都會當作是前輩的指點,而不會與之結仇,所以他出劍毫無顧慮,沒想到陳平安玩真的,居然也問劍與他,當然,這是另一條線了。斐然也知道,只要陳平安出現,就不可能真的殺了劉茂,更不可能殺死陳平安,他留下的信中,」小心飛劍,三、二、一「,是一種嘲弄和示威,大概屬於我不能如何你,也要噁心你一下的意思。
陳平安的破局,不複雜但也並不容易。陳平安來到」蜃景城「,發現姚嶺之躲躲閃閃,關鍵是」蜃景城「奇蹟般保全,他不知道姚家與妖族牽扯有多深,雙方都不能放下心防暢所欲言,而且語言是蒼白的,很難證明現在的自己不是曾經的斐然,或者文聖的關門弟子,不是妖族的天才斐然。所以,陳平安要找到打開迷局的鑰匙,」萬物皆可煉,萬事皆可解「。
既然是斐然的謀劃,就不可能完全自然演變,斐然必定會留下引爆的人,這個人一定要是利益的另一方,事實也證明,就算姚嶺之有懷疑,也會小心翼翼求證,因為陳平安和姚家利益相關性太大。最佳的人選是劉棕和劉茂,他們被奪了王位,淪為階下之囚,有動力去改變這一切。沒想到劉茂為人多疑,沒有第一時間逃往書院。
陳平安找到劉茂,兩人對話連消帶打。陳平安說劉茂不是修道之人,仍然包藏禍心,劉茂則示弱無下限,襯託陳平安的咄咄逼人,看似不懼生死,其實是隱藏斐然交代自己的陰謀的障眼法。但這一切都無濟於事,陳平安認定他就是破局鑰匙,在一番鬥智之後,無法之地顯示了斐然的身影。捏起劉茂,就扯出一整條線索,在」熊熊之火「燃燒之前,就讓一切煙消雲散了。
陳平安成功破局,他的心境很好理解,這關係到文聖一脈清譽,也關係」落魄山「下宗選址,但斐然到底是什麼心思呢?他的布置完全是為了對付陳平安嗎?我看不盡然,也許保下」蜃景城「,只是他的一個動念,而陷害陳平安,則是讓保全」蜃景城「合理化的手段。潛臺詞是,我可不是因為什麼憐憫,而是為了對付陳平安,至於陳平安沒上當,那是他的本事,可不是我的本意。
斐然還有一個隱藏動機,他可以理直氣壯地丟掉」藏書印「。這可能是他的恐懼,實在不願與周密有瓜葛,但要說直接拋棄,他又有些不敢,畢竟是周密所贈,但要是為了陷害陳平安,這就是另一回事了,就算是周密都無話可說。
這就是陳平安與斐然隔空交手整個過程的脈絡,中間夾雜眾多人物和細碎的情感,讓情節脈絡不那麼清晰,有時候誤會了一些文字,這確實有些煩惱,恐怕是」烽火「寫嗨了,忘了讀者並沒有修成他心通,但總算陳平安有了些鋒芒,還是值得開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