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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星災變》之中,雷德利·斯科特的興趣依然是藉由「硬科幻」的外衣,來探討人性、科技、未來等一系列宏大命題。
相傳公元前八世紀,古羅馬公主西爾維婭與戰神馬爾斯結合,生下一對孿生兄弟。這對雙胞胎剛剛出生,就被篡位者下令拋入臺伯河淹死。誰知籃筐不但沒有沉沒,反而漂流至河邊。一隻母狼將兄弟銜走,用乳汁哺育。
兩兄弟長大成人後,復仇殺死了篡位者。他們在母狼餵養自己的臺伯河畔大興土木,建起一座新城市——羅馬。這就是著名的「母狼乳嬰」(Raised By Wolves)傳說。
最近,好萊塢導演雷德利·斯科特的新美劇《異星災變》(英文劇名就是「Raised By Wolves」),用科幻演繹了一次未來世界的「母狼乳嬰」,講述了在戰亂之後建造「人類新文明」的故事。
作為流媒體 HBO Max的首部原創科幻劇集,《異星災變》9月開播以來就贏得了頗佳口碑,爛番茄網好評度74%,觀眾評分86%,IMDb評分8.6分。國內觀眾更在豆瓣上打出9.1高分,不乏「今年最強科幻劇集」「一集封神」等讚譽。
今年已經83歲高齡的「老雷」雷德利·斯科特,絲毫沒有退休的打算,擔任製片人、監製,並執導了前兩集。雷德利·斯科特執導過《角鬥士》《末路狂花》《黑鷹降落》等諸多電影傑作,而《銀翼殺手》與《異形》系列更奠定了他在科幻電影界的「大師」地位,所以網友也戲稱他這次是「降維」來拍網劇。
雷德利·斯科特
克卜勒22b上的信仰之爭從《異星災變》目前呈現的內容來看,雷德利·斯科特的興趣依然是藉由「硬科幻」的外衣,來探討宗教信仰、人性情感等一系列宏大命題。
一開場,飛船降落克卜勒22b(Keplar-22b)行星,一男一女開始建造簡陋的家園,他們互稱「母親」和「父親」,宛如伊甸園中的亞當和夏娃。而當母親脫去衣服,在腹部插入六根試管「臍帶」,開始培育六個人類胚胎,觀眾就意識到這對創世者並非人類,而是發達科技的產物「人造人」。
值得一提的是,克卜勒22b是一個真實存在的行星,距離地球600光年,圍繞著一顆和太陽非常相似的恆星公轉。它是美國航天局在發現「地球孿生兄弟」過程中的重要裡程碑,也可能是最適合人類生存的外星球。
顯然,「母親」即「母狼」,跨種族繁衍後代的重任被交到了「人造人」手中。時間背景在不遠的未來,地球已經因為密特拉教徒與無神論起義軍的戰爭而毀滅。兩個人造人背負著無神論編程者的期待——要確保培育出沒有宗教信仰的孩子。
整部劇還充滿各種神學符號隱喻。「以神之名」的密特拉教徒們,行事裝扮都頗似中世紀的十字軍。高級神職人員擁有絕對的權力,私慾和偽善都是假借神的名義。當「母親」張開雙臂翱翔天際時,這姿勢讓人聯想到巴西裡約熱內盧山頂上的基督巨像。
非常諷刺的是,「母親」其實來自於「敵方陣營」,是有神論者創造出來的殺戮機器,被無神論編程者捕獲,改造成了具有母愛的保護神。她為了保護孩子的思想不受玷汙,對密特拉教徒展開無情而血腥的瘋狂殺戮。
故事的核心就在於信仰之爭:孤兒要怎麼選?新世界應該掌握在哪一派手裡?
在過往的作品之中,雷德利·斯科特展現出對於宗教組織的質疑和批判,但同時又對神以及信仰充滿興趣和敬畏,上帝-人類-人造人之間的倫理,也是他一直著迷於建構的人物關係。他本人的宗教信仰是模糊的,曾聲稱自己是無神論者。但2014年,當BBC在一次採訪中問及他是否信仰上帝,他的回答是不確定。他還承認自己「對那些永恆的創造和信仰問題深感興趣,這是我們所有人都在考慮的問題,存在於每個人的腦中。」
《異星災變》與《異形》系列的結論相似:一方面,「沒有信仰也是一種信仰」;另一方面,過度提倡某種信仰,將導致往反方向發展。當教徒提倡宗教,孩子們愈發開始質疑祈禱的意義何在。當「母親」拼命否定信仰,坎皮恩在面對未知和恐懼時候,卻自然而然地擺出祈禱的樣子——即使他可能並沒有具體的禱告對象。
作為世俗主義者,《異星災變》的大量神學元素或許能帶來「走馬觀花」般的觀看感受,同時也會導致與西方觀眾有所不同的「代入」角度。我們很容易注意到,「母親」所試圖創造的無神論新世界,處於耕種織布的原始生存狀態。兩個人造人按理說掌握著先進的技術,但卻沒有想著教導孩子們,生病了連抗生素都沒有。相反,密特拉教徒則掌握著高端科技,有先進的飛船。
這其實也是《異星災變》的另一條隱藏的主線,即對於「科技控制生活」的質疑。知名製作人、本劇的編劇亞倫·古茲科夫斯基談及創作靈感時,表示《異星災變》正來自於他自己為人父母的思考:「我有3個小兒子,他們成長於這個技術不斷入侵生活的世界之中。如果我們能夠重新開始我們的文明,並且我們已經知道地球上已經發生的一切,那麼我們要作何決定?我們能夠控制自己的命運嗎?還是說我們在遺傳基因的作用下,與被程序控制的人造人並無差異,只會陷入無限的重蹈覆轍之中?」
編劇的意思可以理解為:孩子們天天被智能設備所支配,或許並不能得到真正的幸福,那麼要不要換一種活法,不走科技這條路?——但在這個故事之中,無神論就是「相反的道路」。正如一則影評寫道:「《異星災變》給我們提供了一個很好的視角,來觀察西方一神論宗教文明是怎麼看待無神論的。他們認為無神論者會懼怕文明,因為文明必然導致宗教的產生,對神的信仰,所以他們想回歸原始狀態。所以,如果這片子讓中國無神論導演來拍,那必然是反過來的,無神論派必然是科技進步的一方,哪怕逃到外星球,也必然要保證孩子們學最先進的科技知識……」
20世紀以來,人工智慧一直是科幻作品之中的常見命題。機器化生產的普及,讓人們開始擔心個性滅絕與社會地位的喪失。智能生命觸動了某種令人不安的邊界,它既非人類也不是此前「非人類」的那些東西,因此使得我們不得不重新審視「人性」這個概念。
在此類故事之中,人造人更像是一面引起我們反思的鏡子。最典型的就有雷德利·斯科特1982年的代表作,迄今仍被廣大科幻迷津津樂道的《銀翼殺手》。當人類墮落而泯滅了靈魂,人造人卻擁有善良的心。在反烏託邦的世界觀之中,這種對比呈現出對於人類社會發展的悲觀態度。2017年,丹尼斯·維倫紐瓦執導的續作《銀翼殺手2049》上映之後,哲學家齊澤克還專門寫了篇評論《後人類資本主義想像》。
《銀翼殺手》
《異形》系列將人與人造人的關係,類比於上帝與人的關係,但結論是「上帝」並不一定就更加高明。《異形:契約》中的反派人造人大衛,就看清了人類只是一種低級的生命體。作為被造物的他,反而是凌駕於人類之上的存在,產生了「僭越」之心,誅殺人類和工程師種族,想要改造出純粹的生物異形。
《異形:契約》
這部《異星災變》之中,「母親」同樣是最富有魅力的人物。從《異形》《末路狂花》到《異星災變》,雷德利·斯科特的作品中永遠不缺少強勢又有魅力的女性形象。他也曾表示之所以取得今天的成就,就得益於自己是被強勢能幹的媽媽撫養長大。
「母親」也歸功於丹麥女演員安曼達·科林的演繹,她在清冷、溫柔、狂暴、痴狂之中細膩切換。《紐約時報》的評論稱讚她的表演「可以媲美《異形》裡的西格妮·韋弗」。
不過從已播出的7集來看,「母親」的命題並非覺醒與反叛,而是如何消化強烈的愛欲。《異星災變》也可以被視作一個跨越種族的畸愛故事,包括母愛與愛情。她沒有完整的道德觀,所有的行動動機都是出於「愛的天性」,甚至不惜大開殺戒——「母狼之愛」帶來的到底是救贖,還是毀滅呢?
人的天性之中有對愛欲的需求,就如同對於信仰的本能思索。當「母親」在愛中露出痴迷的表情,「父親」在一旁提醒她:你看起來就像是教徒。
《異星災變》充滿了宏大野心,除了上述故事主線之外,還埋下了諸多大坑:高等文明存在的痕跡、克卜勒22b的驚悚真相、「天選之子」到底是誰……不過目前看來,第一季想要搞清楚所有真相已經不太可能了。不過雷德利·斯科特也表示,現有構思足夠支撐五季的體量,而如果要拍第二季,他也會繼續執導。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好消息:他也在籌備新一部《異形》續作。
正如科幻理論學者達科·蘇文所說,科幻故事的核心是新奇感,這種新奇感來源於技術激發出來的想像力,能夠幫助讀者離開日常從全新的角度看待世界。我們也希望《異星災變》與《異形》續作都不要被太多的線索元素所束縛,而能夠帶來更多有所啟發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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