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那時候國內還沒有疫情,偶然的一次機會,我和閨蜜回到了老家,那個山清水秀從小養育我們長大的小鄉村,她用她新買的vivo相機在鄉村的河道,田野還有老房子使勁拍著,仿佛從未見過這些景色一樣,我跟她說別拍了,小心你內存都裝不下,她說:」內存夠夠的,就是這些美景不收進相機我擔心下回過來就見不到了,現在老家真的是回一次少一次了「她這話略帶些傷感,又似曾相識。
晚上我們在田野邊鄰居安放的藤椅上看星星,鄉村的星星大又亮,比鑽石還好看,閨蜜白天說的話讓我想起奶奶,那個眼角布滿皺紋,滿目慈祥已經離世的奶奶,她曾經也說過類似的話「妹得(老家話意思是女孩)以後去上學了就不常回家了,跟奶奶是見一次少一次了」我還清楚地記得奶奶說這話的時候就如我和閨蜜那般仰坐在藤椅上,奶奶給我打著蒲扇,我吃著她留給我的零食,我給她講學校的趣聞,誰這次成績第一名,誰和誰在談戀愛了,誰又被老師批評了等等,奶奶總是很喜歡聽我講話,用她的話說我從小跟她長大的,她已經聽了十幾年了,沒有我經常嘰嘰喳喳講話都不習慣了。
是呀,習慣是個神奇的東西,奶奶離世後我每個禮拜天放假回家時總會有種錯覺,仿佛看見她如曾經般繫著她手工做的圍裙,拿著她用了半輩子的大白瓷杯坐在屋簷底下的藤椅上,看見我然後跟我說「妹得回來啦,來,給你留了好吃的」然後我從小時候屁顛屁顛跟著奶奶後面到長大後的健步如飛走在奶奶前頭來到那個裝著美味的百寶衣櫃中,開心接過奶奶給我留的獨品,世間獨此一份,其他弟弟妹妹都無法沾手的那種。
用我姑的話說,奶奶是偏愛我的,這種偏愛已經達到寵溺的地步,比如我和我弟打架,不管是不是我錯奶奶一定是說要弟弟讓著我,跟奶奶一起十幾年,印象中她只打過我一次,那次也確實該打,1998年的大洪水,家門前稻田後的小河漲水了,那次水漲到快接近村莊的房屋,通往稻田的小路已經被淺水淹沒只依稀看到些許冒出的草尖,路的盡頭是已經看不清河沿的小河,大人們穿著救生衣在搬魚(老家一種捕魚的工具)我太好奇河裡到底有多大的魚了,然後帶著我弟(我9歲,我弟6歲)穿著奶奶給我買的心愛的小涼鞋一步一步走向河邊,走到中途突然聽到一聲巨吼,回頭一看,是奶奶,她焦急地在岸邊拍打著大腿,大聲吼著要我回來,鄰居見到立馬把我和我弟強行抱了回來,一邊說著你把你奶奶急壞了,等下奶奶肯定要打你。打還是打了,不過奶奶做出來的那個樣子比我挨的打是重多了,她也不過是拿著笤帚裝樣子嚇我們,以至於我弟那娃子一邊被打一邊還哈哈大笑,後來奶奶從鄰居那買了一條大魚放在腳盆裡(鄉下直徑一米的大盆)我和我弟在家看了好多天魚,直到洪水褪去開學。以至於我到現在只要看到魚就會想起小時候那件趣事。
家裡平時人不多,因為奶奶爺爺種了瓜,所以很多年的夏天我們經常是在瓜地搭的瓜棚中睡覺的,瓜棚有一個露臺,我和奶奶喜歡大夏天的晚上躺在露臺上睡覺,奶奶喜歡露臺的涼風,而我喜歡躺在露臺可以看到滿天的星星。夏天的鄉村,我們躺在露臺,涼風習習,瓜田蟲鳴蛙叫,奶奶給我打著蒲扇爺爺給我和弟弟講著紅軍的故事,滿天的星光眨著眼睛,再來幾隻螢火蟲給你照個小燈籠,如果時光可以定格,我一定選擇定格在那刻。
後來奶奶走了,她生前說最遺憾的事情是沒看到我嫁人,不知道這麼好的妹得會被哪個瓜娃子娶走了。電視劇老說人走後會化作天空的星星,我是從來不信迷信的人,但這個我信,我總覺得奶奶肯定是那顆最亮的星,以至於在後來我孤身一人在深圳奮鬥的多年,我都會特意跑到東西衝的海邊露營,看看天空的星星,一個人時也不會覺得孤單,兩個人時順便讓她看看最後是哪個瓜娃子娶了妹得。
時光是倒不回去了,很多記憶隨著年齡的增加也將會越來越模糊,只是有些人有些事不管經歷多少時光的洗禮,永遠都深藏記憶和心底,我喜歡星星,不僅僅是因為它是顆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