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的娛樂圈以兩封道歉信收尾，郭敬明和莊羽，於正和瓊瑤，化解了多年積怨，也算皆大歡喜。
2021年第一位道歉人李夢卻沒這份福氣。道歉三四天了，除了招罵，還沒有一位苦主表示諒解。
李夢在《我就是演員》裡和郭品超搭檔表演了一段《一代宗師》片段，倆人全在各自的頻道上。李夢演得很投入，宮二演出了一股子女悍匪氣質，仰著臉梗著脖子對葉問表白說：「葉先生，我心裡有過你。」
對比章子怡的原版，一個柔軟到讓人心疼，一個像是來挑釁的，又喪又咄咄逼人。郭品超演的葉問不禁皺緊了眉頭。結果這段戲除章子怡外，所有評委都滅了燈。
章子怡給李夢留燈並非認可了「悍匪」宮二，而是她覺得李夢敢挑戰如此高難度的角色，值一盞燈。此外，章子怡很喜歡李夢在《隱秘的角落》裡演的王瑤，希望給她留一個機會。
說起《隱秘的角落》，在場評委張紀中也大加讚賞，李夢很開心，但張紀中突然話頭一轉，問起為什麼業內傳說這個演員很難搞？還提起了她被《白鹿原》換角。
後來有人覺得張紀中是節目組安排來挑事的，無中生有扯出陳芝麻爛穀子的往事。其實倒也未必，作為製片人，張紀中對演員是否好合作比演技好不好更敏感。當年斥資1.6億的電視劇《白鹿原》拍攝過半換女主角，保守估計也是大幾千萬的損失，在業內，這種操作為什麼會發生，遠比換了哪個演員更讓人驚奇。李成儒的反應，正印證了這一點。
在換主演這件事上，張紀中有切膚之痛。他拍《笑傲江湖》時就遭受過拍攝中途換男主角的損失。後來在節目裡他和金星聊起往事，時隔十多年了，依然怒氣未平，他說，「恨不得扇他（男主角）幾個大耳光。」還絲毫不講江湖情面的把這位藝德不佳的男演員種種事跡擺上檯面，包括要求配四個保姆，卻不能按時進組拍戲。
張紀中憑直覺推測，李夢也是同款，但還是希望給她一個解釋的機會。擺好的臺階，李夢卻不下來。她說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而且不覺得那個答案很重要，還反問了一嘴李成儒，「你覺得重要嗎？我自己都覺得不重要了。」那語氣無異於犯了錯的熊孩子，硬梗著脖子死扛，繼續挑釁大人。
場面一度尷尬了。
和李夢在《隱秘的角落》裡有過合作的張頌文實心眼，講了一個關於蘋果的故事幫她打圓場。可故事的恐怖程度，讓見過大世面的國際章瞬間做出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故事是這樣的，《隱秘的角落》裡有一場戲，李夢即興拿起桌上的一個蘋果隨手削了，導演辛爽覺得效果非常好，想換個角度再拍一遍。道具又遞了一個蘋果給李夢，李夢卻說不對，哪裡不對？樣子不對，和剛才那個長得不一樣！
後來，道具把準備的三個蘋果都拿給她看，都不符合李夢要求，想來拖延了很久沒能繼續拍戲，導演對李夢說，這世界上沒有一模一樣的兩個蘋果。李夢堅持不一樣就不能演，導演的這股邪火只能發在道具身上，凌晨十二點半，道具跑到大街上四處找李夢要的蘋果。期間，張頌文作為前輩私下勸李夢，任何一個蘋果都是一樣的，但李夢說：「不是的，如果和剛才那個一樣，我的感受會更好。」
如果換個人講這故事，一定是在黑李夢。但節目裡，不會有人這麼想張頌文。
所謂佛頭著糞，見佛見糞全憑修養。
張頌文不愧是一位好演員，性格溫暖且有同理心。他不僅能體會到導演、道具的為難，更把李夢視為和自己一樣認真演戲的好演員，理解她的行為是出自藝術敏感。他想表達的是李夢的「不好搞」，並不是明星擺架子、耍大牌，而是藝術家對作品精微度的高標追求。換句話說，尋常演員可能根本感覺不到用稍有些不同的蘋果表演會有什麼區別，但對李夢來說，不同蘋果的影響是真實存在的。
但聽了張頌文的故事，張紀中直接表態，這樣的演員我是不用的。
演藝圈裡流傳著各種明星耍大牌的奇葩故事，本質上大同小異。
有一種耍大牌是要待遇。金星在節目裡吐槽過一個女明星，要求每天房間裡必須有一束百合花，百合花必須是五朵，其中三朵是開花的，兩朵帶花骨朵的。有的明星會指定拍戲時的飲水必須是某品牌進口礦泉水，還有的明星要求喝的咖啡必須是現磨的，且要在他面前磨豆，喝咖啡時還要吃某品牌的水果拼盤，否則不工作。更奇葩的是，據傳有位女星拍落水戲嫌水髒，提出把水全都換成礦泉水。
而更普遍的一種是散漫。黃奕講過一個合作過的男明星，每天一早的戲都要中午才到片場，到了也不拍戲先下館子吃飯，全組人都等他一個開工。藝綻君記得有次發布會，李雪健誇獎同組都是德藝雙馨的好演員，幾乎沒有人遲到。曾經有個劇組製片人聽說男主角有身體不好必須睡懶覺的問題，於是找男主角大學時交情最好的同學也來演一個角色，片酬不少給，目的是在拍早場戲時有個人能幫忙叫早還不會惹怒男主角。
李夢的確不是那種尋常的難搞，她提要求的初衷是為了把戲拍好。但實際上，她又比尋常耍大牌更難搞，她的要求是情緒化的，讓她感覺不好的細節可能會隨機出現，這比物質要求更難滿足。李夢在臺灣拍文藝片《那個最親愛的陌生人》時，一起搭檔演母女的呂雪鳳就直言不喜歡她，她在片場一撮頭髮摸15分鐘，讓大家都等著。
網上流傳著一段她在電影《老腔》片場撒潑的視頻，一會兒要加戲，一會兒要減戲，對導演吼。後來這部電影的發布會李夢沒有到場，製片方的解釋是，失聯了。發布會上製片人和導演像受氣包一樣，控訴她。這種做法，在凡事留三分薄面的演藝圈好幾年也見不到一次，是老死不相往來的意思。
這之前，李夢的公眾印象是有靈氣、有味道但運氣總差一點的好演員。
考上北電錶演系，剛軍訓完，入學一個月，就被導演王全安從3000多個候選人裡選中演電影《白鹿原》的女主角白靈。電視劇《白鹿原》開拍前，她又得到原著作家陳忠實的力薦飾演白靈。電影學院還沒畢業，她拍到賈樟柯的《天註定》，成為第一位走上坎城紅毯的90後中國女演員。此後李夢一路被文藝片導演青睞，在姜文、許鞍華、張作驥、李玉、丁晟、畢贛的電影中都留下身影。
但李夢的運氣太差。除了被電視劇《白鹿原》換掉，她還有四、五部電影被大篇幅刪戲，女主角刪成了女配角，女配角就徹底被刪沒了。《邪不壓正》最後只留下了兩個鏡頭，其中一個只是一雙手，沒露臉。
在表演上，李夢是有野心的，她曾放話希望30歲前拿到影后，今年她28歲，距離目標日期時日無多。去年《隱秘的角落》大爆是李夢的轉折點，帶她從小眾走向大眾，她開始頻繁參加活動增加曝光度，目的很簡單，她說希望有更多的選擇機會，演女主角。
或許在李夢的邏輯裡，所有的被刪、被換，都是出於運氣差，只要有一個完整的角色供她發揮，她就有實力證明自己。
如今看來，怕也未必。
演電影李夢有先天優勢，導演徐皓峰評價她長了一張「大屏幕能記住的臉，是老天爺賞飯吃」。會讓人忍不住查豆瓣，這個女演員是誰。姜文《邪不壓正》選角時，李夢託朋友介紹去工作室自薦，她無意間看《陽光燦爛的日子》電影海報的樣子被姜文從背後抓拍下來。憑直覺，姜文對她說，「你看上去應該蠻會演戲的」，隨手就給了她一個角色。
文藝片導演喜歡用李夢，因為她長了一張有故事的臉，因為她足夠敏感，有豐富的情緒作為創作土壤，然而最後在片長需要取捨時，大家又不約而同地都刪掉了她的戲份。
如果不是巧合，那就只有一個理由能解釋得通，李夢的業務能力不過硬，表演又太個人情緒化，跳脫了導演的全盤布局。
節目裡，李夢演《一代宗師》的片段能看出這方面的問題。第一，她沒有臺詞功底，語氣毫無抑揚頓挫，甚至沒有斷句和重點，還不如演偶像劇出身的郭品超；第二，她全然不顧和對手交流，自顧自地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裡一路演下去。
還有一個細節。宮二有個喝茶的動作，彩排時李夢喊人給她找一位懂喝茶的專家教教怎么喝茶。儘管節目播出時字幕打上了「申請」兩個字，但畫面裡李夢喊人沒有稱呼，沒有「請」，用的全是祈使句。其實在時間緊迫的情況下，最有效率的方法是自己用手機百度一下，視頻、文字都能找到，十分鐘就可以搞定。這個小舉動和讓道具找蘋果如出一轍，在李夢的意識裡沒有合作，演員是高高在上的，其他人的工作都是來供養這份高貴的。
張頌文在節目裡隱晦地提到李夢童年經歷造就了她的性格，李夢自己也認為一切問題源於性格缺陷，自己太任性了。
什麼樣的童年經歷會導致性格缺陷？
李夢3歲前跟爺爺奶奶長大，3 歲後隨父母居家遷往深圳。父母從事金融工作，那個階段父親正值創業期，無暇陪伴。她曾經在採訪中說，「有很長一段時間，我不記得我爸的長相，他對於我來說只有一個聲音，就忙成這樣。所以我特別依賴母親，她多少能陪陪我。她每天 5 點半下班，6 點鐘一定得到家，晚一分鐘我都會抓狂給她打電話，我怕她會死掉。有一次她大概晚了半小時到家，我就一直在哭，恨不得把家裡東西都砸了。」
11 歲時，父母送李夢去加拿大讀書，她寄宿在當地人家，每天兩點一線。記憶裡，同學的長相都很模糊，她沒有朋友，能交流的只有房東太太和她的兒子。
李夢說自己從小是個性格古怪的孩子，不合群，不愛與人交流，雖然有完整的家庭，卻沒得到足夠的關愛。父母給予足夠的物質，卻缺少心靈的陪伴，的確不圓滿。演戲讓她感到盡情表達且被人關注的快樂。談到熱愛表演，李夢說：「演戲是我情感的一個出口，我太需要表達了。」
表演是表達，但絕不是肆意宣洩情感，任何藝術門類都不是。藝術是一個通道，收集大千世界的完美與不完美，包容和解後再展現出來，類似張頌文式的同理心，理解、消化並溫柔相對。
最終，節目在皆大歡喜的ending中結束，李成儒、張紀中作為前輩，鼓勵李夢改過自新。李夢也哭紅了眼圈，和所有被自己傷害過的演員、導演、劇組認錯，希望大家繼續給她機會。
可這個道歉給人感覺是形勢所迫，不得已而為之，沒有得到回應也是自然的。
李夢壓根不想深究自己哪裡有錯。性格缺陷是父母造成的，被換角刪戲是劇組的問題，她本人既不知道原因，也覺得不重要。她看重的，追求的是巔峰。
是不是弄反了？忘記成績才能繼續進步，可看不清錯誤，它今後必然會在各種場景下改頭換面循環上演。
李夢曾在採訪中說，「我真的不是一個大人，我就是一個孩子，沒有成年人的思維。」所以，你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如果李夢更願意留在童年被虧欠的感覺裡，繼續任性下去，她就永遠不會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什麼，為什麼失去。
（原標題：2021年第一封道歉信啞火了，李夢怎麼還沒有被原諒？）
來源：藝綻
作者、編輯：金力維
監製：賈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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