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林奕華總是在戲裡告訴我們,我們需要長大,面對自我。在這部戲裡,林奕華和我們一起長大,面對自我,面對青春。
重新思考音樂劇
——專訪導演林奕華
三聯生活周刊:這個戲的英文名叫「Art School Musical」,記得很早的時候你說過,是受到迪士尼《歌舞青春》(High School Musical)的啟發?
林奕華:主要是這個名字。我最早有這個想法是因為我覺得,其實每一家學校都應該是藝術學校來著。每個人的學習都應該從學習藝術開始,事實上我們也的確是。老實說你想想看,如果是去上幼兒園,你是去幹什麼?玩耍,遊戲,然後還有唱歌、跳舞,這些東西按照我們的成長體系,大概是到小學三年級就停止了。今天這個年代甚至更誇張,從一進幼兒園就很功利了。所以我想做一個關於藝術學校的戲,其實不是說某一個特定的藝術學校,而是我覺得,任何教育,還是應該從人文、歷史開始。「High School Musical」只是一個引子,我真正想說的是,我們現在這個時代是不是把太多有關人性的東西都從教學當中去除、簡化了,因為我們太過重視教育的效率。
三聯生活周刊:你是怎麼想到去改編「梁祝」的?
林奕華:當時我考慮這部「Art School Musical」時,找到的一個切入主題是什麼叫作「看」,我想用美術學校學生如何學習「看」,來談現代人為什麼那麼不懂得「看」。藝術裡面最有趣的一個東西就是看得懂跟看不懂,牽涉的並不只是一個眼睛的事情。一個這麼複雜的命題,如果要原創一個故事的話就會很難。音樂劇必須要有一個大家都熟悉的故事,那些音樂才能往上長,感情才能發酵。所以我就想到了「梁祝」,他看不懂她,他看不出來她是一個女的。「梁祝」的故事就轉化為為什麼有些東西你一看,以為看懂了,其實你沒有。
三聯生活周刊:你從前也做過音樂劇場,如《賈寶玉》,現在這部《梁祝的繼承者們》和那部戲比起來如何?
林奕華:太不一樣了。第一,我把《梁祝的繼承者們》標記為「重新思考音樂劇」,其實我覺得我們華人本身就有音樂劇了,所有的戲曲都是音樂劇,不是嗎?為什麼我們要重新思考音樂劇?我們對音樂劇的定義還是按照「musical」這個詞來走的,這個詞是西方的,帶有西方那個特定時代的歷史和文化印記。如今到了我們這裡,我們做的「musical」好像一直在模仿一個既定的成品,而不是跟這個歷史對話。對我來講,這還不是往前走,這是往後走。但是我希望這個音樂劇的東西還是可以往前走。這部戲也是我的一個實驗。
三聯生活周刊:你的這部音樂劇,音樂上挑戰了傳統「musical」的許多規則。
林奕華:一般人覺得音樂劇是不用動腦去看的,絕大部分音樂劇都是直接的,比較追求一加一等於二,故事和歌曲很明顯的,可是我覺得我在這裡要做到的,就是要打破這個。為什麼原創音樂劇很少能被大家保留下來?那些歌好像只能在劇院裡面聽,不能出來聽,我覺得是因為這些歌從某種程度來講過於具有服務性,服務於劇情,因此並不具有一個獨立的性格,就很容易變成情感的陳腔濫調。我希望我的音樂劇不要這樣子,我希望你聽一首的時候,就能挑起進入這首歌的興趣,越聽越覺得這首歌跟我有關係,而不是說我純然在外面。所以最早我就決定,不管這部劇我要寫多少首歌,每一首都要有一個很特定的性格。就好像你走進一個主題公園,有著十幾個機動遊戲,每一個你都可以去玩,在玩的過程中你得到的樂趣都是不一樣的。觀眾在看戲的時候,理論上應該覺得時間會過得比較快。我在寫這些詞的時候,是想像有18個不同的人在分別寫這18首歌,所以用字、風格上都不能有重複,一般我們看到的音樂劇很少是這樣子的。
三聯生活周刊:你最喜歡的音樂劇作品或者作者有哪些?
林奕華:我很喜歡美國的史蒂芬·桑德海姆(Stephen Sondheim),他非常棒。大家最熟悉的他的作品就是從《羅密歐與朱麗葉》變來的《西城故事》。我最近看他的作品有一個叫《刺客》,戲出來已經很久了,我看戲是2015年初在倫敦,他用了一個主題公園的主題,把美國歷史上這100年來的刺客都放在那個公園裡面,去玩一個叫作「刺殺總統」的遊戲。但是所有這些刺客,呈現出來的其實是一個時代的象徵,和一個對美國文化的批評,當他把這些刺客都放在一個火鍋裡面的時候,你就真的看見其中的一些文化脈絡,和對人精神上的一些影響。史蒂芬·桑德海姆的很多作品對我來講非常重要,他才是真正的音樂劇大師。但是大部分人認識的不是他,是韋伯,韋伯的東西對我來講就會打瞌睡。我猜這大概是個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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