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千雨千江月
青春對於人生而言,就如春天對於季節,都是一個嶄新的開始,陽光明媚,鮮花燦爛,應該是人一生之中最美好、最蓬勃、最難忘的歲月。世界電影藝術家們,常常以青春為題材,拍攝出了一大批既唯美又靈動的青春片。
精神病是一種心理與行為失衡的病,是一種精神障礙,患上精神病的人,往往在生活中受過某種刺激,承受過某些壓力。
精神病院裡的青春是什麼樣的,讓我們跟隨巖井俊二的《夢旅人》,去那道圍牆後面,一探究竟。
精神病院裡灰暗變異的青春
可可,一個與眾不同的花季女孩,莫名其妙的殺死了自己的妹妹,被父母送入精神病院。在這裡,她與同樣面臨心理問題的小悟和捲毛相遇。
在一次「逾越圍牆」的探險中,可可與捲毛來到一座教堂,遇見一位牧師,牧師在與這兩個孩子交談時,發現二人有期待「世界末日」的可怕思想,於是將一本《聖經》送給他們,期望他們得到救贖。
回來後,捲毛迷戀上《聖經》,他從中「悟出」了神的存在,並找到了世界末日的佐證。於是,捲毛帶領著可可和小悟又一次開啟了圍牆上的「世界末日」的探險之旅。過程中,小悟和可可一個意外死亡,一個自殺,以黑暗的結局,撥動了夢旅人脆弱的神經。
巖井俊二青春電影風格的突變
《情書》是巖井俊二的成名作,小說和電影都堪稱經典,那份唯美,那份含蓄,那份哀傷,使人們沉浸在柔婉朦朧的青春情調裡,不可自拔。一個青年男子的不幸去世,牽出兩段沉睡天堂的朦朧之愛,巖井俊二不愧典型的「純愛之父」。
到了《夢旅人》,巖井俊二突然變成了「世界末日的鼓吹者」,十分殘酷,又十分詭異。透過如此極端的轉換,我們可以看到導演作為藝術家,性格中具有多面性,有著多重人格。
各國電影大師,很多都有過類似的經歷。比如張藝謀,電影風格百變,《秋菊打官司》《大紅燈籠高高掛》《山楂樹之戀》走的就是完全不同的路線。通過他們選擇的劇本類型及電影語言,我們可以感受到大師人性中層層疊疊的脈絡。
巖井俊二以青春片出名,以此成為世界知名導演,他作品中校服、自行車、信箱、書本這些朝氣蓬勃的青春元素,總是那麼的溫情而柔美,讓人記憶猶新。《夢旅人》是巖井俊二採用最為詭異的手法,又運用最為純粹的語言,演繹的一部極端另類的青春片。
與巖井俊二同一時期,日本還有一位知名導演,叫做北野武,從《座頭市》到《菊次郎之夏》,他在童真與暴力之間徘徊、摸索,仿佛總也走不出童年那場沒有頭緒的迷霧。而製造《夢旅人》的巖井俊二則是在青春的憂傷中夢遊徘徊。
隨著情節的展開,我們看到了巖井俊二是用心靈在講述青春故事,他將日本社會與日本的民族性曝光在聚光燈下,一葉葉翻開,冷靜地觀察、聚焦、記錄、呈現。
絢爛之後歸於平靜,這一基調,經常成為日本電影最原始的元素,猶如日本的社會問題,表面水波微漾,深處暗潮湧動。巖井俊二很好地運用了這一元素,竟然在精神病院裡,尋覓到三段悽涼而變異的青春。
每個人都有最隱秘的暗影
可可,否認生命中另一個相似的自己,接受不了孿生妹妹的存在,就將她徹底毀滅。她拿起刀子修整自己的羽毛,在她手起刀落的那一刻,可可向世界宣告了自我唯一的存在。她的黑色的烏鴉羽毛服與千瘡百孔的破傘,就是她想飛、想自由又無力掙脫束縛的象徵。
捲毛,在長期飽受老師侵犯的陰影下,憑藉著青春可悲又弱勢的自尊和良知,向人間的惡勢力奮起反抗,隨著一條醜陋生命的結束,卻將自己的人生推進了深淵,陷入了迷惘。
小悟,則是三人中最怯弱的一個,他是妄想症患者,極度依賴可可和捲毛。他在妄想中得到滿足,需要大家的肯定與認可。他緊緊跟在可可與捲毛的身後,直至生命的盡頭。
日本的社會問題諸如謀殺、侵害等,在小說作者與電影導演巖井俊二看來,有其內在根源與外在表象,既不能放棄人性善,更不能逃避人性惡。可可開槍自殺時,我們看著羽毛飄散的純粹、唯美,竟然忘記了這個女孩身上的罪惡。
在《夢旅人》中,巖井俊二將可可、捲毛、小悟三個被家庭與社會遺棄的孩子,囚困在一種極端封閉與變態的環境中,探討青少年內心深處最隱秘的部分,使整部影片與其他青春片相比,凸現了精神分析的內涵。
從「三重人格」,到「鏡像階段」,再到「人格陰影」,從奧地利的弗洛伊德,到法國的拉康,再到瑞士的榮格,我們都能從巖井俊二的演繹中找到詮釋。榮格認為,暗影是人性中最隱蔽、最奧秘的部分,人最畏懼最不能面對的就是自己的暗影,終其一生,人都在和自己的暗影博鬥與妥協。
針對青年人的一次精神診斷
電影中的每一位患者,都折射出各樣的「暗影」,當人的生命與「暗影」和諧相處時,便能煥發生機。因此,精神病人在描繪自己夢的時候,多是些五顏六色的塗鴉,這是最美的藝術,也是最美的熱戀。
當人與自己的「暗影」發生分歧時,結果註定是變異與脫軌,若井俊二用獨特的載體——光怪陸離的噩夢,來描繪這種狀態。
陰森的懲罰室、變態的老師以及末日般的亂象。巖井俊二的《夢旅人》用永恆的藝術形態,為青年人進行了一次心理與精神的診治,終究成為一個經典案例。
問題青年的「圍牆」救贖
可可、捲毛、小悟屬於問題青年,被社會簡單地遺棄,成為社會的邊緣人,他們存在於精神病院這一困局空間,被迫成為圍牆上的生命。電影中的「圍牆」具有特殊的喻意,三人在「圍牆」裡面用悖論的眼光探索世界,對抗世界。
《夢旅人》用一道「圍牆」將世界分割成三個空間,象徵著不同人的生存狀態。「牆內」是失常人的空間,「牆外」是普通人的空間,「牆上」則生存著一群徘徊在兩界之間的邊緣人。這就是青年人們的狀態,他們渴望認同,渴望唯一,但同時又怕被束縛,被同化,在這樣的悖論下,迷途青年陷入了迷茫與絕望。
三個年輕人的「圍牆」探險,正是他們的人生探險,他們遊走在「圍牆」之上,腳踏正常與錯亂的邊緣,在希望與絕望中掙扎,在生與死之間飄蕩。這個時候,如果有人能及時而有力地拉他們一把,結局應該不一樣。但是,此時出現在「圍牆」之上的,竟然是警察,這個象徵規則與禁錮的形象,被孩子們直接推了下去,十分狼狽。
寫在最後
青少年問題十分複雜,尤其是處於叛逆期的孩子,更是行為怪異,思想荒涎,無奇不有。這一時期,他們的問題與困惑,如果沒能得到及時正確的引導,而是簡單粗暴地將他們棄之不顧,自生自滅,那麼他們必然會產生失衡心理與極端行為,從而走上歪路甚至絕路。
因此,從某種意義上看,《夢旅人》並不針對是精神病人的紀錄片,而是剖析青年人問題的白皮書,是一部另類的青春片。不可否認,巖井俊二是電影界的有心人,在青春的畫卷中,一筆一畫描下了《情書》與《夢旅人》這樣完全迥異而又濃淡相間的色彩。
作者簡介:千雨千江月,生於風花雪月,長於濛濛煙雨,居於滿城繁花。酷愛散文、詩歌、賞析,在時光書箋中,品茶,品書,品樂,品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