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的鄰居,前些年開了一家小型電鍍廠,因為汙染環境,後來「創文」期間被迫關停,不能再開了。
他是那種閒不住的人,為了生活,又開始「折騰」起來,可能剛開始沒有什麼好的項目,他學人家當起了跑腿——送外賣,暫解燃眉之急。
我們這裡是三、四線城市,早上叫外賣的人太少了,一般集中在中午和晚上,中午稍微忙一點,可能送外賣來錢太慢了,他又利用晚上的時間,跑起了滴滴。
這兩個行業的註冊門檻很低,只要有一輛摩託車或汽車,基本上就可以從業。就因為門檻低,從業的人員太多了,滿大街都是送外賣和跑滴滴的。平臺為了照顧他們的感受,把外賣員美稱為「騎手」,把滴滴司機尊稱為「滴滴車主」,聽起來,比較高大上。
我看他挺勤快的,晚上出車到凌晨兩三點才回家,早上睡到9點多,洗漱完了,又馬不停蹄趕去送外賣。
一開始,我以為他是在體驗生活,堅持不了多久的,他當過小老闆,這種風吹日曬、筋疲力盡的苦力活,他受得了嗎?事實告訴我,我錯了。他真的很會吃苦,日復一日,堅持不懈,從沒見他放棄過。
從他朋友那裡得知,他還欠了很多債務,可能債務的壓力,又驅使他不得不像機器一樣,滿負荷地運轉著。有時,見他跑滴滴,跑了一個通宵才回來。我早上7點多去上班,在門口見到他,他一身疲憊,印堂發黑,兩眼無神。看得出,他已經被掏空了身體。
他倒是挺有禮貌,見到我也不忘和我打招呼,不過,他說話氣若遊絲,有氣無力,像一個病重的人一樣。
有一次,晚上我有事要出門,打算叫滴滴,看到他的車放在門口,便順便去他家搭訕一下,問他要不要去市區?要的我就送我出去。
他正好在家裡聽單,很爽快就答應了我,路上,我問他:「聽說你白天送外賣,晚上跑滴滴嗎?」
他打了個哈欠,輕描淡寫地說:「是的,有時候晚上還做代駕。」
天啊,想不到他這麼拼命,一個人兼了三種職業。「那一天大概能掙多少錢?」
「四、五百塊吧。」
可以啊!一個月都有一萬多塊了。「是純收入嗎?」我繼續問他。
他點了點頭,又打了個哈欠,慢條斯理地說:「是的!不過,累死了。再幹一段時間,就不幹了。」
看得出他略顯疲憊,我安慰他:「別太拼了,錢賺不完的,身體要緊。」
他苦笑了一下,說:「我也想休息休息,可是壓力山大啊!還欠了一屁股債,不知道要還到什麼時候。」
我知道的。每個人都有壓力,都有苦衷。「身上若無千斤擔,誰拿生命賭明天。」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誰願意疲於奔命,四處奔波?只是,這樣拿身體健康來換錢,值嗎?會不會太短見了?
我沒有他的經歷,難以領悟到他心裡的苦痛,只是觸目傷懷,有感而發。覺得透支身體來換錢,得不償失。
到了目的地,我根據叫車時平臺預估的車費,拿了50塊給他,誰知,他卻推辭不肯收,說大家都是鄰居,車費就算了。我卻不肯,硬是塞給他,佯裝生氣地說:「不行不行,我叫快車都要50幾塊,你要是不收,以後都不敢坐你的車了。」
他說:「那怎麼好意思?平時我載人到這裡,到了司機手裡才30幾塊,被平臺抽了10幾塊,要不,我退還10塊錢給你吧。」說著就準備從錢包裡掏錢。
想不到他這麼較真,我把錢丟在副駕駛座上,說了一句「不用了,謝謝你了」,就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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