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從貴族到平民,往事如黃粱一夢
1976年9月10日,臺北的蔣家庭院裡傳出一聲清脆的兒啼。這是個健康可愛的男孩,方智怡產後疲憊的臉上露出笑容,這是她和丈夫蔣孝勇的長子,她希望他的到來能稍稍撫慰下丈夫失去祖父的悲痛。
這個孩子就是蔣友柏,蔣氏家族第四代,就在一年前的春天,他的曾祖父蔣介石與世長辭。
蔣友柏從來沒有見過曾祖父的真實模樣,卻也漸漸在父輩們的談論中獲悉,他不是一個普通的人物,而自己,也不是一般人家的小孩。
蔣家華麗的大廳裡時常賓客如雲,各界名流談笑風生;管家穿著筆挺的衣服,指揮著傭人們幹活;廚房裡廚娘正忙碌著,他想吃什麼就有什麼。
蔣友柏的飲食起居有傭人細心伺候著,到了上學的年紀,有專職司機接送他上學,為了確保他的安全,蔣家還給他配備了私人保鏢。假如上課忘了帶課本,保鏢立即會回去取來。
曾祖父已故去,但祖父蔣經國還是臺灣權力核心,每周四是家庭日,父親蔣孝勇會帶著蔣友柏與祖父午餐。
蔣家家風嚴謹,祖父威風地端坐其上,小輩畢恭畢敬地等待長輩先動筷子,吃飯時不能說話,幼小的蔣友柏卻在桌底下輕輕扯住媽媽的手問:「我長大了是不是也是總統啊?」方智怡慈愛地摸了摸兒子的頭,沒有回答。
蔣友柏見到了曾祖母宋美齡,她是個雍容華貴的老太太,總穿一襲考究的旗袍,像畫中人一般。她很有耐心,會親自輔導蔣友柏的功課,還給了他取了英文名Demos,意為「人民」。
童年的夢是金色的,光影交織,絢麗迷人。在蔣友柏後來的回憶中,他對童年的比喻,是擁有一盞神燈,燈的光芒來自蔣家的姓氏,這份榮耀與魔力,讓他可以心想事成。
但這種魔力的燈光,在蔣友柏12歲那年黯淡下來,蔣友柏的童年美夢,也隨之一夜驚醒。
1988年,蔣友柏的祖父蔣經國病逝,蔣家風光不再,父親蔣孝勇帶著妻兒,舉家搬到加拿大蒙特婁。
蔣友柏很快感受到處境的變化,那些家境優渥的同學們,有的祖輩還是蔣家的下屬,但很多已發達起來,動輒揮金如土。而他的管家、司機、保鏢都不見了,生活雖談不上捉襟見肘,但也大不如前。
「我的成長過程就像一個虛幻的夢,或者你也可以說是一個海市蜃樓。」蔣友柏曾感慨不已。
前塵往事如黃粱一夢,比起物質上的懸殊,更讓蔣友柏痛苦茫然的,是心理上的巨大落差。
初到異國他鄉,蔣友柏語言不通,沒辦法融入集體,已經感到十分孤獨。更有一些同學毫不留情地指著他的鼻子罵。
十幾歲的少年漲紅了臉,羞辱和憤怒讓他無法清醒的思考,他並沒有做錯什麼,為什麼會有這些罵名?
蔣友柏陷入自我懷疑中,他沒有和家裡人提及自己在學校的遭遇,卻常在痛苦中徘徊:家族帶給他的,究竟是榮耀,還是恥辱?
02、人生幾度歸零,唯有夢想與愛情不可辜負
蔣友柏喜愛藝術,畫得一手好畫,但父親蔣孝勇不希望他選擇這條路,他最終遵從父命去美國紐約大學讀工商管理。
因為心理的失衡加上年少輕狂,大學時代的蔣友柏過得渾渾噩噩,叛逆、荒唐、醉生夢死:「你能夠想到的事情我都做過,你沒有想到的我也都做過。
1996年,父親蔣孝勇去世,臨終前深深凝視作為長子的蔣友柏,他終於在父親的目光中一夜長大。
別人說他是沒落貴族、末代皇孫,蔣友柏不反駁,只是在暗地裡握緊了拳頭。出身是無法選擇的,但正因為這個不平凡的出身,蔣友柏更迫不及待地想證明自己。
父親一生諄諄囑咐孩子們:不要碰政治。蔣友柏記住了父親的話,蔣家再起,絕不從政治,他想另闢蹊徑,開家設計公司。
方智怡並不支持兒子的決定,做設計,在當時的臺灣是不入流的行業,她跟蔣友柏說:「一起坐下來吃飯,別人的兒子是醫生、律師,輪到自己的兒子,開設計公司」。言下之意,不說自明。蔣氏家族也從未有人涉及這個領域。
但蔣友柏還是堅持自己的選擇,他不要再被「蔣」這個姓氏束縛住,他要做自己,僅僅是蔣友柏的自己。
2003年7月,蔣友柏27歲,與弟弟蔣友常創立了橙果設計公司,主營工業設計、品牌包裝、空間設計。
為了接生意,他給曾有激烈「反蔣言論」的吳祥輝親自設計產品,但也因發現將會有麥當勞入駐西湖斷橋邊的蔣經國舊居,而撕毀了改造合同。在商言商,蔣友柏能徹底放下身段,但同樣有自己的原則底線。
然而創業總是艱難的,橙果設計公司兩度倒閉,期間蔣友柏擺過地攤,經歷過員工捲款逃跑,甚至還曾為了公司向人雙膝下跪,箇中辛酸,只有他自己方能體會。
不過,讓蔣友柏慶幸的是,再艱難的歲月,他身後都有一個溫暖的家。
蔣友柏是翩翩貴公子,俊朗的外形堪比電影明星,他的身邊總是美女如雲,而他也從未為情所困,只願遊戲花叢,不想片葉沾身。
直到林姮怡的出現,浮華浪子方交出一顆真心。
林姮怡是臺灣花蓮慈濟醫院院長林欣榮的千金,名門閨秀,優雅迷人,她是演員、模特,曾在《薰衣草》裡扮演女主角梁以薰的姐姐梁以晨,廣有觀眾緣。
蔣友柏在一個偶然的機會認識林姮怡,電光火石間,他心動了。他從未這樣下力氣追一個女孩子,送花、送禮物,可整整六個月,只得到兩次送林姮怡的機會。
蔣友柏沒有放棄,林姮怡肯讓自己送,說明她起碼不討厭自己。在得知林姮怡赴新加坡進修音樂,蔣友柏放下工作追到新加坡,租了房子陪林姮怡學習,最終打動了她的芳心。
2003年,兩人成婚。林姮怡嫌穿白色婚紗顯胖不好看,蔣友柏就帶著所有來賓穿黑色,辦了一場別開生面的黑色婚禮。
婚後的生活如糖似蜜,生下女兒之後,林姮怡又產下一子,湊成一個好字。蔣友柏在綜藝節目談及妻子和家庭,總是眉眼含笑,深情款款。
有了穩定的後方,蔣友柏把更多精力投入工作,每天五點半準時起床,七點出門八點上班,他作為老闆,卻永遠是全公司最早到的人。
夢想與愛情一樣不可辜負,蔣友柏想向世人證明,拋卻蔣氏家族的顯赫身份,他一樣可以憑自己的努力,活得風生水起。
03、撕掉標籤,他是真實的蔣友柏
在綜藝《魯豫有約》中,回首歲月,蔣友柏說:「人被逼到一個地步,就會改變自己,然後絕地反擊。」
他成功了。
橙果經歷幾度歸零後,終於慢慢走上正軌,漸漸一發不可收拾,成為一家最賺錢的設計公司。
2016年,蔣友伯在奉化成立「常橙文化創意有限公司」,作為大陸營運總部。常橙取自「長城」的諧音倒置,意蘊深長。
聽聞奉化中學要遷建,蔣友柏攬下了設計工作。這是曾祖父蔣介石和祖父蔣經國讀書的母校,也是他不能割捨的故鄉情思。
蔣友柏將新校區注入濃濃民國風,青磚黛瓦、亭臺樓閣,歷史與時光碰撞,古典與現代交融。
2018年11月14日,蔣友柏重回蔣氏故裡,在奉化溪口的武嶺中學大禮堂辦了一場特別的家宴,追憶祖輩的輝煌,回望曾經的歲月。
2019年11月11日,蔣友柏設計、高曉松擔任館長的南京曉書館開館,南京有著近代史的深深烙印,蔣友柏把「一城、二馬道、三甕城、四城門」等意象融入設計中,將脈脈書香與歷史文化無縫銜接,令人拍案叫絕。
唯一不如意的,是他的婚姻觸礁。
一些媒體直指蔣友柏出軌女助理莊涵雲,更有人曝料蔣友柏離婚拖欠撫養費。一時之間,蔣友柏的好丈夫、好爸爸人設徹底破碎,輿論的責罵與唾棄齊飛,仿佛要把他生生釘在「渣男」的恥辱柱上。
但和少年時被不明真相的同學痛罵「蔣匪」一樣,這次的蔣友柏,依然沒有辯駁。
蔣友柏的骨子裡藏著不屑一顧的傲氣,對什麼都不想解釋。他頂著平凡人沒有的光環,外界總喜歡給他貼標籤,可他既不想被捧上高臺,也不想被踩入深淵。他只願展現真實的自己,無論好的、壞的,他都是蔣友柏。
2019年9月,蔣友柏發了一條長微博:「比起期待每年一次的月最圓,我反而習慣每天都有的月缺。我們是在現實的坑坑疤疤中,擁抱著彼此。所以,才如此珍惜。」
他不會忘記自己姓蔣。
但比起蔣家第四代這個稱號,他更清楚自己是個平凡人,他從來不希望自己完美。他是蔣友柏,往後餘生,有著不圓滿的圓滿。
作者:玲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