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主張早教孩子們認字。我對於教養小孩,有個偏見——也許是「正」見:六歲以前,不教給他們任何東西;只勞累他們的身體,不勞累腦子。過六歲,該收繳娛樂,但仍不從嚴監促。他們聰明,愛讀書呢,好;沒聰明而不愛讀書呢,也好。方正有好身體才能活著。
—— 老 舍
不知你是否贊同老舍先生的育兒觀點呢?
老舍先生稱自己為「寫家」,不說「作家」,還稱自己為「文牛」。實際上,這是他的一種人生觀。
老舍先生的作品無論在思想性還是藝術性上,都有著超越所處時代的高度,這一點也同樣體現在他的一些育兒觀念上,即使放到今天,也可以說是頗為「超前」。
縱觀老舍先生的一生,不論是辦教育,還是當作家,都圍繞著一個大問題,即怎樣做人。在兒童教育上,他同樣有著一套獨特的思想。
「木匠說」
1942年8月,老舍先生曾寫過一篇叫做《藝術與木匠》的文章,其中有這麼一段:
「我有三個小孩,除非他們自己願意,而且極肯努力,作文藝寫家,我決不鼓勵他們;因為我看他們作木匠、瓦匠,或作寫家,是同樣有意義的,沒有高低貴賤之別。」
這是一種反傳統的教育思想。
第一,幹文藝並不比當木匠高貴;
第二,幹文藝比做木匠還更艱苦;
第三,幹文藝更需要一些基礎,諸如文字要寫得通順,要有生活底子,還應至少學會一種外國語。
1949年在重慶,朋友們為老舍先生祝壽,並祝賀他從事寫作20周年,大家說了許多鼓勵的話,輪到他致詞的時候,早已泣不成聲,只喃喃地說出一句來:
「20年,歷盡艱苦,很不容易,但是拉洋車、做小工20年也很不容易,我定要用筆寫下去,寫下去。」
依然是把當作家比作拉洋車和做小工。
「不必非入大學不可」
這倒不是說,他自己沒有上過大學就不主張別人上大學。他說的是「不必非入大學不可」,是一種反對「唯有讀書高」的思想。這也是一種反傳統的教育思想。
老舍先生在給妻子的一封信裡談到對孩子們的希望時寫到:
「我想,他們能粗識幾個字,會點加減法,知道一點歷史,便已夠了,只要身體強壯,將來能學一份手藝,即可謀生,不必非入大學不可。假若我看到我的女兒會跳舞演講,有作明星的希望,我的男孩體健如牛,吃得苦,受得累,我必非常歡喜!我願自己的兒女能以血汗掙飯吃,一個誠實的車夫或工人一定強於一個貪官汙吏,你說是不是?」
他還進一步說:「書呆子無機會騰達,有機會做官,則必貪迂誤國,甚為可怕!」
他主張念書,以知識救國,以學問強國;他反對讀書去走仕途,如果這樣,則不如去當一名誠實的木匠,因為木匠做的桌子或柜子對社會有用。
兒童「宜多玩耍」
老舍先生特別珍視兒童的天真,認為這是天下最可貴的,萬萬不可扼殺之。
談到自己第二個女兒小雨,他說:「至於小雨,更宜多玩耍,不可教她識字;她才剛4歲呀!」
老舍先生主張維護兒童天真活潑的天性,不可強求,更不可處處約束。
老舍先生最害怕看見「小大人」、「小老頭」和「少年老成」,一看見小孩穿上小馬褂,一舉一動全像大人,便想落淚。
老舍先生有一句名言:「哲人的智慧,加上孩子的天真,或者就能成個好作家了。」可見,孩子的天真,在他眼裡是何等重要,何等神聖!
「不以兒童為玩物」
老舍先生說:「每當摩登夫婦,教三四歲小孩識字號,客來則表演一番,是以兒童為玩物,而忘了兒童的身心教育甚慢,不可助長也。」
其錯誤在於:是以大人為中心,而不是以孩子為中心。是為了滿足大人的虛榮,而不是真正為了孩子的發育。一句話,是以兒童為玩物。
其次方法不當,往往超越了兒 童身心發育的實際水平,違反自然規律,成為拔苗助長。
「不許小孩子說話,
造成不少的家庭小革命者」
老舍先生提倡對待兒童必須有平等的態度,主張尊重兒童像對待好朋友一樣。在這方面他是身體力行的。
對中學生,他以姓名相稱,不再叫小名,表示尊重;會主動伸出手,行握手禮,以視平等。
孩子們送小禮物給他,他必定當場回贈,一時找不到合適的禮品,就毫不遲疑地把自己的皮手套、衣服、皮鞋回贈出去,或者把自己的作品送上,還要籤名。兩倍地甚至十倍地報答對方的好意。
他愛給兒童寫信,在信中常用幽默的話彼此開玩笑。甚至俏俏地向兒童宣布自己的寫作計劃。「四世同堂」第三部的寫作大綱便是在給冰心的大女兒——一位中學生的信中首次披露的。
在他面前,孩子可以自由說話,他認為孩子有權如此,並希望普天下的父母都有這樣的態度和胸懷。
「崇尚大自然」
老舍先生曾領著小學生們去中央公園向花鞠躬。他說,花兒、植物都應該受到尊重,要以一種虔誠的態度對待它們。
他不讓小孩子用籠子養鳥,說應該讓它們自由地飛。
他愛把礦物標本送給孩子們,以為這既有趣又有益,是極有價值的禮品。
老舍先生更喜歡鄉下孩子。他們純樸、忠誠、講義氣,人格高尚,而且知識廣博。懂得大自然的許多奧妙。他希望孩子們儘量貼近大自然。
「鼓勵創造」
老舍先生喜歡看兒童寫大字,以為是一大樂趣。
「倒畫逆推,信意創作,興之所至,加減筆畫,前無古人,自成一家,至指黑眉重,墨點滿身,亦且淋漓之致。」
這是他對孩子們的描述,推崇孩子們的這種創造性。
只有兩件快活事:
用自己知識和得知識
老舍先生早年在《趙子曰》和《二馬》兩部長篇小說裡猛烈地批判了當時的一些大學生,認為他們一是腦子裡沒有國家觀念,只想自己作官,二是虛度年華,不好好用功,沒有真本事。
他說:「好歹活著的態度是最賤,最沒出息的態度,是人類的羞恥!」還說:「新青年最高的目的是為國家社會做點事。為國家死是在中國史上加上極光明的一頁!」
老舍先生反對青年人好高鶩遠,主張由小事做起,腳踏實地,幹文藝的要從寫好一首快板做起,任何事物只要鑽進去,都會出成績,都會出 真學問,反對「難得糊塗」,他說:
「難得糊塗最為不通,要精明而誠直,斯可貴矣!對什麼事都應細細地研究,得知識,用知識,為了國家。」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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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舍(1899—1966年)
原名舒慶春,字舍予,另有筆名絜青、鴻來、非我等。中國現代小說家、作家、語言大師、人民藝術家、北京人藝編劇,新中國第一位獲得「人民藝術家」稱號的作家。代表作有《駱駝祥子》《四世同堂》,劇本《茶館》、《龍鬚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