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兒樂隊重組,沒有大張偉。熱搜詞條下,網友唏噓成年人迫於生計的狼狽,也感慨這個樂隊命運的弔詭,更多人在懷疑,缺少大張偉的花兒樂隊還有沒有靈魂。大張偉對花兒的復活沒有公開表態。他的微博最新一條是他參加的四檔熱門綜藝的宣傳,順便給馬上要出的新歌打廣告:「三分鐘裡,有7種風格和187個梗!」人們猜測,即便花兒樂隊今天為大張偉留席,他也再難重回。
文 | 郝繼
編輯 | 向榮
花兒樂隊宣布重組時,大張偉正坐在《樂隊的夏天》第二季的現場,以大樂迷的身份,看一個個鮮活的樂隊在眼前來去。
同歸於盡遠勝白頭偕老——11年前花兒樂隊解散,大張偉用這句話告慰曲終人散。他大概沒想到,這個樂隊會捲土重來,而自己的名字則被新的成員抹去。
花兒樂隊重組的熱搜詞條下,網友唏噓成年人迫於生計的狼狽,也感慨這個樂隊命運的弔詭,更多人在懷疑,缺少大張偉的花兒樂隊還有沒有靈魂。
大張偉對花兒的復活沒有公開表態。他的微博最新一條是他參加的四檔熱門綜藝《天天向上》《密室大逃脫》《認真的嘎嘎們》《樂隊的夏天》的宣傳,順便給馬上要出的新歌打廣告:「三分鐘裡,有7種風格和187個梗!」
如今,他成了「大老師」。每周7天,4天有他常駐的綜藝節目播出。無論打開電視還是網絡平臺,他的臉都出現在精彩預告裡。人們猜測,即便花兒樂隊今天為大張偉留席,他也再難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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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張偉的微博搜「花兒樂隊」,內容只有一條,發布於2010年11月29日:
我錯了,又錯把個人喜好當群眾需要了…… 還是說點兒特親切的吧。我這麼些年,共被花蜜們弄瞬崩過兩次。一,做電臺節目熱線,蜜打來:花兒樂隊哥哥們我和我媽看電視,正演你們呢!我:那您好好兒看,給你媽帶好兒。蜜:看不了了,我媽給關了,說我再不好好學習,以後就成你們那樣兒了!我們:……
埋在調侃語氣裡的,是大張偉把花兒樂隊當做榮光,而網友把它當笑料的錯位。
沒有辯駁,大張偉很痛快地向時代認了錯,然後在下一個十年裡,一路離花兒遠去,不再回頭。
前花兒樂隊四人合影
在《樂隊的夏天》第二季,大樂迷的角色分工很明確。張亞東負責專業與深度。周迅是女神,負責欣賞,釋放美麗。大張偉像是從搖滾圈裡輟學的人,負責搞笑、被損,並以他對搖滾的叛逃姿態,對照其他樂隊對音樂的堅守。
大張偉時不時在節目裡主動說起自己那支誕生於1998年、解散於2009年的樂隊。而那些站在臺上剛剛躁完的搖滾明星,有的是他的前輩,有人是他曾經的同行者。
1998 年,魔巖三傑迅速沒落,樹村一代開始崛起,他們和新褲子一起成為「北京新浪潮」的中堅。當搖滾人在千禧年後陷入要不要「商業化」的矛盾,最終丟失身份重回地下時,花兒早已改弦更張,走向了音樂榜單。
節目裡,遇到同一時期成立的樂隊,大張偉會感慨,遇到解散過的,他會不帶惡意地調侃。他對自己在節目中的功能認知很清醒,即便被嘲,被懟,被直接挑釁,他也能就勢把尷尬表演成一個歡樂場面。
但他還是努力為這檔綜藝貢獻出許多和搞笑無關的瞬間。
比如第一季,他帶著點卑微問馬東:「後面如果我還能來這個節目,我能……我能演一回麼?」後來終於有了機會,他小跑著上臺,跟著彭磊哼完「讓所有的理想成灰,讓所有的激情枯萎,讓所有過時的情緒,一切都隨時間而去。」
他為這個搖滾假復興、真媚俗的時代,樂隊的市場處境無法與「綜藝咖」相提並論而遺憾。他真誠地告訴彭磊,也許在大眾眼中新褲子不如大張偉有名,但他一直視其為偶像,最後還向彭磊鞠了個躬。
大張偉不再搖滾,卻希望彭磊可以一直搖滾下去。「你們再不躁,只能看著那幫跳舞的躁了。」他知道自己放棄了什麼,得到了什麼,對旅行團樂隊說,「我希望你們好。」
在《樂隊的夏天》第二季,大張偉也在持續輸出專業知識。他點評福祿壽中的和音很穩,他能解釋五條人的「塑膠袋音樂」是「描寫生活的各個角落」。他甚至拋出了嚴肅的討論:「新人聽歌只聽15秒。現在人都不給音樂機會。咱們現在還能坐在這,說出我們對音樂的感受,真正聽一會音樂,已經是一件很難得的事情了。」
這是大張偉在這檔節目裡迄今為止的高光時刻。罕見的,臺下沒有笑聲,有鼓手粗著嗓子喊了一句「說得好」,馬東在一旁鄭重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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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的節奏越來越快,留給音樂的機會變少了,綜藝逐漸成長為娛樂產業的頭牌,而大張偉最擅長的,就是抓住時代提供的機會。
當年的搖滾人以出專輯為恥,以在地下死扛為榮。但1998年成立的花兒樂隊出道沒幾個月,就出了首張專輯《幸福的旁邊》。
花兒樂隊首張專輯《幸福的旁邊》
2003年和公司解約打官司,所有演出告停。大張偉一邊利用睡覺前、上廁所的時間寫歌,一邊看吳宗憲的節目,立誓如果「再成藝人必將娛樂」。第二年花兒樂隊籤約百代唱片,改變風格,推出名字說明一切的《我是你的羅密歐》專輯,被罵成是搖滾的叛徒。再到《花季王朝》《嘻唰唰》專輯迅速躥紅,大張偉已經和那個唱著「寂寞圍繞著電視,垂死堅持」的自己分道揚鑣。
2009年,大張偉的事業發生了兩個重要轉折。第一件事是花兒樂隊解散。那時候,觀眾在追韓流和超女快男,專輯銷量無情嘲笑著華語樂壇的悲涼。無數歌手除了錄綜藝、和演員一起拼盤演出,幾乎無處可去。
花兒樂隊的吉他手石醒宇率先退出,成了麥當勞外賣員。貝斯手郭陽一心信佛,鼓手王文博借著影視化浪潮的東風,開了公司,想做演員。成年人的分開無可挽回,在告別演唱會上,大張偉哭得很傷心。他唱了原版歌詞的《靜止》:激動在瞬間消失,夢被稀釋,時光不經意流失,像刻在耗費的電池,我感到永遠的失落,無法抑制。
「我因家境與國情考量自廢搖滾功能。」以這樣的宣言,大張偉告別樂隊,告別搖滾樂。
也是這一年,他有了讓他「睡覺都樂」的轉折——終於有了當主持人的機會。
大張偉開始在轉型之路上狂飆。他消解深刻、拒絕嚴肅,他的北京癱和北京腔,他快速搞笑的能力在綜節目裡找到廣闊市場。從《百變大咖秀》積累綜藝資本,再到加入《天天向上》,主唱變成了主持,搖滾音樂人變成了綜藝咖。他在《密室大逃脫》《認真的嘎嘎們》裡嫻熟地逗觀眾開心,他在外賣軟體裡直播,他甚至出現在催婚的綜藝裡,毫無立場地插科打諢……他自嘲「綜藝網約車,酒店趴活兒,開錄就走」。
大張偉(左)在《百變大咖秀》模仿毛阿敏
與此同時他也發新歌。傳統音樂行業江河日下,他深諳短視頻時代對聲音傳播的需求。《陽光彩虹小白馬》和《我怎麼這麼好看》這樣的歌也趁勢大火了一把。
從大張偉到大老師,他的變化是顯性的,大面積的,是喧譁鬧騰的。他對自己的變化不屑一顧:「我沒什麼好聽的(歌),都差不多。」「只要能夠讓你喜歡我,我可以變成任何樣子。」「我是那種為了仨瓜倆棗載歌載舞的人。」但也沒有人比他更知道自己的分裂:「我特別擰,有時候看我開心,可是心裡卻沒有那麼開心,雖然我說了那麼多不該說的話,但它對我來說是一個活下去的疏解。」
大張偉是個聰明人,總能敏感地察覺時代的風向變了,他就跟著輕巧地騰挪,因此總能站在風口上。人抗不過時代,越通透的人就越無奈。
然而,大張偉的改變並非全無底線。不變藏在暗處,是細節的,是不動聲色的。比如他堅持不改髮型,多年來把彩虹頂在頭上,將其視作朋克叛逆最後的尊嚴——直到綜藝節目出了染髮禁令。他16歲的時候喜歡美國朋克樂隊Green Day ,三十好幾了還被人看見手機裡熟悉的歌單。他常年累月學習音樂,每個月最起碼聽500首以上的歌……
在《樂隊的夏天》,有人提到大張偉是不屑的。這兩年,樂隊重新闖入了人們的視野,搖滾老炮們的堅守把大張偉襯託得像個叛逃者。但張亞東、新褲子提到大張偉時,語氣裡總帶著點可惜。大張偉對自己出現在這檔綜藝裡似乎毫不尷尬,反倒在採訪裡說,面孔、新褲子、痛仰這樣的樂隊來綜藝節目,是整個搖滾樂壇的悲哀。
《樂隊的夏天》第一季結束後,常年互不打擾的大張偉和彭磊,終於合作創作並演唱了一首《我們羞於表達的感情》。過去二十多年中,新褲子的堅持,花兒的放棄,彭磊的不變,大張偉的變,也正是中國搖滾樂的掙扎和擰巴。
經歷過這種掙扎和擰巴的音樂人也許不在少數,只是他們經過自我開解、說服,平穩地、逐步地放棄。和他們相比,大張偉割捨得過於痛快,清醒得像一個酒鬼。
那首歌最後,彭磊和大張偉唱,「我們終於釋然的年輕,偶爾奈何花期匆匆去,浪終歸息波濤湧眼底,從來由不得我和你。」聰明如大張偉,早在11年前就明白花期已過,浪終歸息的道理。所以他成了花兒樂隊重組時的局外人——中國的搖滾樂團依然會有朋克加入,但不會是他,也不會是重組後的花兒。
《樂隊的夏天》第二季,來自北京的年輕朋克樂隊——夏日陽光樂隊上臺演出。視頻網站彈幕上飛過一句:大張偉你看到你自己了嗎?鏡頭裡,大張偉安靜地坐在椅子上看完表演,沒有說話。
*部分圖片源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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