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 五條人:該尷尬就尷尬

2020-12-25 澎湃新聞

原創 時尚先生 時尚先生

這個秋天,看《樂隊的夏天》最大的樂趣,好像不是討論最後的冠軍樂隊是誰,而是猜「五條人」什麼時候被撈回來。

五條人在《樂夏》前12期出現了四場,被淘汰三次,像在水中掙扎的人,剛冒出頭又被按下去,但這種戲劇性讓他們狂上熱搜。網上流傳著一句話:「五條人儘管浪,我們負責撈」。基本局面就是:有些樂隊活著,卻已經走了;有些樂隊走了,卻活在人們心中。

上周末,五條人重裝上陣,把各種技能點拉倒滿格,中英文、海豐話、說唱,互動,祭出一套能量密度極高的組合拳,生生把復活賽變成主場,創下了243分的隊史最好成績。另一支樂隊成員略帶豔羨的說:「他們群眾基礎太好了」。

是,五條人這次成功出圈,我們分析下被他們吸引的是哪幾圈觀眾。

一類是愛追流量明星的粉絲,主張顏值即正義,口頭禪是:「你知道人家多努力嗎?」;第二類是比較專注的樂迷,看《樂隊的夏天》不光聽主唱,還關心編曲、樂手演奏技巧,以及歌詞內涵;第三類觀眾心態就比較包容了,隨時蹲等各類好瓜,只要能給自己帶來快樂就行。

這三圈兒觀眾互有交集,但能做到打通,需要藝人同時具備顏值、好作品,和綜藝感,可能也只有在《樂隊的夏天》這類平臺上能充分展露出來。

周迅在節目中問他們最近紅了什麼感覺,仁科答「飄了,little 膨脹」。五條人最近確實特別忙,接受無數採訪,上直播、商演不停,順手還接幾個廣告,仁科憑藉一句「你可以找到更好的工作」立馬成為了金句王,也成了諸多品牌爭奪的寵兒。採訪當日,他們續了一天的鬍子茬,據說是為第二天拍剃鬚刀廣告用。

當然他們也沒忘了本行,在等待覆活期間,五條人到廣東番禺郊區一家廢棄工廠裡辦了場雲端音樂會。還在沒事先通知的情況下,潛入天津某地鐵站,玩了一票真『地下音樂會』,很多加班晚歸的天津市民趕上這撥了。

時間、地點都特別五條人,他們作品風格和人的質地是統一的。仁科還說他一直有個願望,去一家大工廠、或者大監獄裡開演唱會,為那裡的人唱歌,不要錢都行。看來是要把『人民藝術家』稱號做實。

他們那感覺,就像是花椒、芥末、大蒜、伏特加匯成的一股清流,蕩漾在土和洋的交界水域。都浪成那樣了,周迅對他們的評價居然是:誠實,一種優美。

我們在一個初秋深夜,喝著酒、吃著花生進行了本次採訪。五條人發言是有分工的,仁科主說,他思維跳躍,有時候好幾句話堵在嘴裡,一時又找不到合適的國語來表述,會卡。整晚他重複最多的話是「舉個例子」和「我要扯遠一點」。阿茂在旁邊抽著煙,需要他Say something時,會進行有益補充。

看過一些五條人早期的視頻採訪,那時候阿茂作為大哥主說,仁科剛二十出頭,只在旁邊捋著長發做安靜的美男子。大概從2013年左右,仁科變成那個更能說會道的人,但普通話一直長進不大。

這次採訪大概進行了兩小時,我們先把進度條拉到高潮部分,就是當筆者提出想把「該尷尬就尷尬」這句話用做文章的標題時,仁科表現得很興奮,他用力拍手,然後用長手指在空中甩了一鞭子,大聲說:「很好,對,那就太好了!」

交待下談話背景。那個問題是:「這次出圈迅速躥紅,部分原因是因為他自帶的幽默感,會擔心未來很多觀眾只為他的綜藝感買單,而忽視五條人的音樂嗎?就像某位業內前輩的經歷那樣。」仁科說他現在上通告,不會費心去想什麼金句,沒有梗就是沒有,一切都順其自然,氣氛冷場他也不會補救,該尷尬就尷尬。

這就是五條人目前的基本態度。回想起他們在《樂夏》第一場演出臨時換歌、順利被淘汰還滿不在乎的樣子,沒變。

近兩個月五條人的一系列爆發,好像都起始於在《樂夏》舞臺上那次意外。

現在我們倒帶,回到7月25日晚上。假設他們當時沒換歌,就用普通話唱《問題來了我再告訴大家》,然後超級樂迷按寫好的臺本提問,他們按部就班地作答,一切都將很順利,且尋常。那他們也只是一支來自偏遠縣城的民謠樂隊,說著磕磕巴巴的鹹味普通話,觀眾甚至不會認為「郭富城頭」和人字拖鞋是一種 Style,可能覺得,這就是錢鍾書筆下那種「落伍的時髦,鄉氣的都市化」。

可但是,仁科在手風琴前奏後間歇的1.5秒中,做了一個重大決定,換歌。

怎麼會這麼隨性呢?燈光老師嗓子都氣啞了。

要知道,五條人樂隊已經成立12年了,出過六、七張專輯,得了不少獎項,但多數觀眾此前對他們一無所知。作品再好,也需要一個捅破天窗的機會。《樂夏》無疑是一次良機,可他們最為人稱道的,恰恰是面對機遇表現出的任性和寫意。想知道他們這種隨性不羈氣質是怎麼修煉出來的。

一個人的性格和行事方式,跟他成長史中每一天的經歷都有關,不如我們把時間條再往前拉25年,回到海豐這個原點上,聽他們如何講述兩條道山靚仔的養成,又如何在音樂之路上相遇,看能不能拼湊出解讀五條人的線索。

海豐少年

提到五條人,就不能不提到廣東小鎮海豐,這個臨海的城市如今仍然有大部分的人沒去過。然而這裡確實兩個人最初相識的地方,寫滿了曾經的回憶。

仁科:

我出生的地方叫捷勝,沿海小鎮,那裡沒有火車,哪怕是汽車也是最後一站。我爸當時開了家卡拉OK廳,不是現在KTV那種,是一個大廳,上面掛著迪斯科玻璃球,花錢點歌就可以上臺唱。我爸唱歌很好,他嗓音能高能低,情感充沛,大家都喜歡聽他唱歌。我第一次登臺是小學三年級,跟我媽合唱《縴夫的愛》,所以現在也算舞臺經驗豐富。

上四年級時,我爸做生意失敗了,為躲債搬到幾十公裡外的海豐,但是債主還會找上門來,有時候剛開始熟悉環境就又要搬家,很煩。那時候家裡很多年沒有電視,但你總得找一點娛樂,我就開始看《故事會》,養成了閱讀習慣,也不是說為了提高文學修養,就是打發時間。當時海豐有一家舊書店,賣各種雜誌、小說,一塊錢可以買兩本品相好的《故事會》,差的更便宜,我會先在店裡看一小時品相好的,看夠了,再買幾本最爛的走。

初三時我接觸到餘華的小說《活著》,那個文字質感就不一樣了,後來還看了三遍《在細雨中呼喚》,就此告別了《故事會》。我當時作文寫得不錯,但是每次語文考試,別人會先做前面的題,最後寫作文,我是一上來就寫作文,盡興地把它寫完,前面題能答多少是多少,有時候就顧不上了,所以分數很低。

整個初中我都沒怎麼認真學習,主要的興趣在畫畫上,考試的時候同學都讓我幫他們畫,就石膏方塊、球體那些,但是我自己總是不按題目畫,比如讓畫一個水壺,我就畫一個人在樹上走什麼的,所以老師給我零分。不過我確實畫了很多畫,爸媽也鼓勵我畫,最後決定去上工藝美術中專。

有一陣很愛模仿黃家駒唱歌,也開始玩吉他,別人說我唱得跟他一模一樣,但後來覺得這種稱讚沒什麼意義,即使黃家駒還活著,他也不會跟過去的自己唱得一樣,每個人都應該有自己的特色。後來我就開始質疑很多港臺歌星的演唱技巧,包括那些動作、髮型,都是程式化的表演方式。

2004年春節,我在海豐原創音樂會上見到阿茂,他的演唱很特別,不是那種常見的流行腔,很酷,我們很快成了朋友。同時期還接觸到萬曉利這些獨立音樂人的作品,都是打破常規的創作,開始喜歡這類音樂。

我從工藝美術中專出來後,去了海豐一家貝雕廠上班,每天就是在貝殼上畫鯨魚、海豚什麼的,幾個月畫了一千多個,實在忍受不了了,就想去廣州投靠阿茂。去廣州真不是為了有更好的發展,我只是想離開海豐。

茂濤:

我跟仁科相差五歲,但是八、九十年代剛開放的時候,可能相差十幾歲的人,接收到的外來文化是一樣的。海豐離香港很近,所以受港臺歌曲、電影的影響很大,學生時代,大家都有過傳聽《港臺十大金曲》、抄歌詞的經歷。

我從小就喜歡音樂,當時我們有位數學老師,他也學過音樂,經常會教學生唱歌,學簡譜。小學畢業典禮上,大家合唱了一首梅豔芳的《似是故人來》,是羅大佑作的曲,那個氣氛還是很開放的。

上初中迷上搖滾樂,是因為看了魔巖三傑在紅勘體育館的演出,覺得竇唯、唐朝他們拿個電吉他甩頭髮很酷,就抱個掃把在家裡模仿。後來到處找人學吉他,你感興趣就會想辦法去接觸這些,我們不會像那些從小被家長逼著練樂器的孩子,不覺得玩音樂是需要努力堅持的事情。

改革開放後,中國很多縣城景象差不多,都是喧鬧、躁動的。海豐東門頭那邊,總會有很多人坐在那裡,換港幣,我們叫倒港紙,那種場景特有意思。我經常會去那裡玩,唱卡拉OK,打撞球,那個時候流行戴墨鏡、梳郭富城頭,騎摩託,就是耍酷。《道山靚仔》基本描述的是那段生活。

我當時特別喜歡唱歌,但是沒什麼自信,覺得自己聲音啞啞的好像很難聽。後來聽了國內很多很個性的音樂人的歌,他們的唱法都很有個性,有的是凸出個人聲音特質,有的乾脆就是方言演唱,我就想,你們都能這麼唱,我也可以,他們帶給我一種可能性,後來我唱歌就完全放開了。

其實我高中時的願望是做導遊,到世界各地去旅行,想報考旅遊管理專業,但是成績不好,高考失敗了。後來我就去廣州華師大找我哥,他當時在那上學。我每天去圖書館看看書,蹭一些電影課。為了賺生活費,我去一家音像店上了三天班,當時是打口唱片盛行的年代,我很快摸清了門道,決定自己當老闆賣打口碟。進貨時偶爾會發現寶貝,還要裝作若無其事,跟賣主說這個破盤我拿回去聽聽,跑回家興奮得直跳腳。

海豐有個朋友叫「區區五百元先生」,他是個酷愛音樂的美術老師,有回他跟我說想辦一屆海豐原創音樂會,把愛好音樂的朋友都聚在一起玩,2004年春節這件事就實現了。我就是在那次音樂會上認識仁科的,他當時只有十六、七歲,上臺表演一點都不怵,給我印象很深。

廣州走鬼

五條人的音樂創作始於他們到廣州後的生活。兩個人聲音的識別度很高,曲風也有自己明顯的特質,甚至歌名都取得別有風格,什麼《夢幻麗莎髮廊》《曹操你別怕》《走鬼》《城市找豬》,只看歌名,人們都會好奇這背後對應著什麼樣的生活場景。

仁科:

我到廣州後打了很多份零工,還在一家樂器行賣過三個月鋼琴,最後和阿茂一起擺地攤,廣東話叫走鬼,他賣打口碟,我賣盜版書,我甚至會去圖書大廈門口擺攤,城管來了馬上跑。

當時賣的主要是些暢銷書,我自己也會看,比如當年最火的《中國農民調查》,還有《血酬定律》跟《潛規則》。雖然是暢銷書,但裡面是有真東西的,能讓你看清一些規律。有兩類書我不愛看,一類是武俠小說,覺得太長了,還有一類是成功學的書,像什麼《誰動了我的奶酪》、《窮爸爸富爸爸》,根本不想看,因為成功學是成功的人寫出來的,社會上有多少失敗的人他不會去寫書,沒有可複製性。

我們租的房子大概有五六十平的面積,最多的時候能住11人,我是客廳的廳長,晚上睡覺會有老鼠從我身上爬過去。後來有媒體說我們的作品是描述市井小民的底層生活,帶有人文關懷,其實我們不是站在那裡去俯視別人的生活,我們寫的是自己的生活,我們也需要關懷。很多問題你提出來,並沒有解決辦法,只是尋找共鳴。

當時宿舍裡有幾把破吉他,大家沒事拿出來玩一玩,晚上彈琴唱歌到兩三點,老是被鄰居投訴。不過恰恰是這種玩法,會激發我們的一些全新的創作靈感,很多歌從這裡來的。

2006年我開始寫歌后就徹底不工作了,吃住都在朋友家。前兩張專輯《道山靚仔》和《一些風景》,主要題材是描述在當時我們在海豐的生活經歷。可能你只有離開老家,才會對那裡的風情更有感觸,身在其中會覺得一切理所應當。然後你到一個陌生城市,各種場景又會對你產生新的刺激。

後來一些記者朋友說五條人作品有很強的「懷舊感」,其實我們不是要刻意去懷舊或者復古,我的感覺是社會走得太快了,一直在不停的拋棄,但拋掉的東西不一定是不好的。舉個例子,比如你現在從媒體中看到的廣州、北京,都是特別現代的場景,節奏很快,但是當你身處繁華鬧市,可能突然一個轉角,就看到那種慢下來的舊時光,包括人的神情,仿佛這裡不曾被時代改變,你就會莫名的感動。其實很多一、二線城市裡都會出現這樣的瞬間,它沒有消失,只是兩條線並行、糾纏在一起,多數人沒意識到,我會把這種溫暖寫到作品裡。

我們的歌詞裡很多題材都是身邊的見聞,生活中也包含著很多哲學,但大家有一個誤區,認為只有高層次、高學歷的人才會去討論哲學問題,其實不是。我原來寫過一首歌叫《耍猴的人在月臺上看蘋果》,裡面有兩句歌詞:「在雞鳴之前我和拉麵館女服務員聊起了理想/黃昏的時候我和髮廊小姐聊一些哲學問題。」 有人會覺得不可思議,認為市井裡的人每天都在聊很瑣碎的物質需求,恰恰不是,普羅大眾聊的問題有時候挺虛的。你去那些路邊的燒烤攤上仔細聽聽,很多人在聊未來的理想、生存的意義,對社會的擔憂,這些都是哲學問題。我們不要覺得只有在學校裡才能學到知識,生活中的知識才是需要重新解構去展開的。

茂濤:

我們有很多歌詞都源於生活中的鮮活場景。2008年我們在廣州大學城那邊租了一幢二層小洋樓,主要是賣打口碟和國內獨立音樂人作品。生意不好,那時候已經沒什麼人來買唱片了,但是店裡異常熱鬧,經常有朋友來玩。有天晚上大夥瞎玩瞎唱的時候,仁科脫口喊了一句:「大哥你別怕,我在這裡,我在這裡」,我就覺得很酷,想把它發展成一首歌,後來結合另一個朋友講的老家戲臺上的故事,寫出了那首《曹操你別怕》。

打口碟真的是帶給我們特別多養分,你會接觸到很多小眾的、小語種音樂,比如馬裡、巴西、中東的、非洲的,還有吉普賽音樂,很多東西可以借鑑。其實根本聽不懂在唱什麼,有的還怪腔怪調的,但依然覺得很好聽、很感動,這啟發了我,也可以用海豐話來創作。像我們早期作品會把老家白字戲的唱腔加進去,仁科還嘗試用中國古樂的五聲音階,和西方現代樂器去碰撞。如果用做菜來形容,可以叫亂燉。

2009年我們推出了第一張專輯《縣城記》,獲得《南方周末》頒發的「年度音樂」獎。整張專輯基本都是用海豐話創作的,這就導致它不可能成為一張暢銷的唱片。用方言歌唱對我們來說是一種「自然」,而不是另一種更高意義上的文化內涵。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和隔膜,是一個客觀存在,語言問題在這裡只是一個「藉口」而已,音樂不會因為語言不通而受到影響。

老虎走鋼絲

再說回節目中那個臨時換歌事件,五條人當晚的表現讓人過目不忘。你注意沒有,當他們返回第二現場時,即便被淘汰了,也得到其他樂隊的盛讚,仿佛他們做了一件別人不敢做的事。什麼樣的契機讓他們有這般勇氣?

仁科:

我們之前巡演,臨場換歌是經常的事,比如前面的樂隊用一首很躁的歌收尾,我們就接一首比較安靜的,平衡一下,或者知道下一個樂隊是很安靜的,我們故意搞一首很躁的,在我們看來換歌根本不是問題。

其實我允許演出現場帶給自己一點危險,阿茂不是說感覺來了剎不住嗎,我們很多歌不是排得一板一眼的,現場solo每一次都不太一樣,甚至不惜冒一個車禍現場的風險,我都想把它搞好玩。比如我會在臺上突然改詞,然後因為改詞導致下一句忘詞,我寧願。

有一次在香港演出,演完開了個研討會,亞洲的很多音樂界大咖都在,其中一個是富士音樂節(fuji rock)的創辦人 Jason,他就很喜歡我們,說五條人的音樂像老虎走鋼絲,我覺得這個形容說得很好。

看過一本法國小說家阿蘭·格裡耶談電影的書,裡面提到導演戈達爾拍片子時,如果遇到意外,比如下雨,他不會停下來,而是把意外捲入他的電影。就像王家衛拍《春光乍洩》時,因為膠片用完了改用 DV拍,後來很多人還模仿他。意外能引發新的創作。

舉個例子,我們有一回去西安演出,開場唱《熱帶》那首歌,歌詞裡提到賭博。在後臺我突然看到一張麻將桌,就說把它搬臺上去。開場黑燈上去四個人,觀眾以為是樂手呢,一開燈發現是四個路人坐牌桌上,這時候我們才上臺,整首歌唱下來他們一直在打麻將,這場面大家都覺得很好玩。還有一次在大連演出,那個投影屏壞了,我就跑回酒店把白床單扯下來,掛上去當幕布,皺巴巴的也挺有味道。這就是把生活的問題卷進來,有歌迷說我們是搞行為藝術的樂隊。

茂濤:

其實我們之前拒絕過一些綜藝節目,像《中國好歌曲》、《天天向上》都來找過,我們主要是覺得和樂隊的風格不太適合,怕太商業化。還有我們普通話都不是特別利索,我又不善言談,綜藝節目主持人肯定要跟你調侃,覺得未必應付得了,怕變成小丑。《樂夏》一開始我也比較抗拒,後來跟仁科溝通了很多次,畢竟這個舞臺是最接近live house的,那就去玩一場嗎,我們真的做好一輪遊的準備了。

試音時那兩首歌都唱了,導演也覺得很難取捨,考慮到《道山靚仔》是海豐話演唱,可能《問題出現我再告訴大家》更容易被接受。但我們在底下商量過,仁科選哪首都可以,大家沒太考慮比賽,已經沉浸在那種liveshow的氣氛裡,只想把演出演好,這舞臺是我們的,你們都要來聽我們的音樂,就是那種玩的狀態。

但是後面的talking環節完全在意料之外,突然間變成了仁科的脫口秀,我本來在那扮演社會大哥,被他逗得忍不住笑。自從改歌之後,我就覺得越玩越開心了,《樂隊的夏天》也允許這種意外發生。

我們喜歡嘗試些即興的東西,包括錄音時也是,有很多旋律,真的你彈下去那一下才知道會發生什麼,音樂的奇妙就在這。慢慢的這種冒險變成一個習以為常的事情,慣性的在做,才會產生意料不到的效果。

生存主義

五條人2010年第一番全國巡演時,去了十幾個城市,有時候在酒吧演出只能賣六、七張票,最後巡演結束每人掙了80塊錢。這麼多年,看過他們現場的觀眾可能有一、二十萬人,但在《樂夏》這個平臺上演一場,就有上億人看到,一時間炙手可熱。想知道他們如何看待這次翻身,能不能在一撥撥綜藝、直播後,還能守住元氣。

仁科:

我疫情期間把錢都花完了,所以之前有採訪問五條人為什麼會參加《樂隊的夏天》,我直接回答就是為了名和利,當然也補了一句,為了更多人聽到我們的歌,就這麼簡單。我們不是要耍酷,恰恰所有樂隊都為了這個目的。

大家好像有一個誤區,覺得搖滾樂和商業是對立的,其實搖滾樂是從資本主義高度發達的國家產生的,像滾石、披頭四這些,都是極其商業的樂隊。上電視,為產品做推銷,他們可以光明正大聊商業,我們就老是有點彆扭。搖滾樂作為流行文化,有它的反抗精神,但它的本質是拿了你的資本,還反你的資本,這很正常。所以要振興搖滾樂,不通過商業途徑是不可能的。

今天還跟阿茂聊,怎麼看待最近這些商業活動,廣告啊、直播啊,我其實沒把它完全當成一個活兒。如果為了錢,幹完就走了,我不會,在工作中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把它看做我生活的一部分,儘量從中理出一些東西。比如我會觀察導演的工作,跟其他演員聊天,聽他們的經歷,這些都是收穫。我不是賣給別人10小時,這10小時我全盤收回,都是我的經歷。

前段時間參加一個活動,導演上來就拍了拍我肩膀:「期待你的脫口秀,多來幾句金句啊」。但我那天只是去聊天的,沒金句也不能硬說,所以整個氣氛有點尷尬,無所謂,我可以接受冷場,該尷尬就尷尬。我不是要砸誰場子,很多規則我儘量配合,但是幽默這個東西屬於一瞬間的靈光乍現,設計好的幽默是沒有生命力的。

當然從功利的角度上說,不應該這樣,可能我多準備些笑料也能搞定,但討好別人還是挺累的,何苦呢,所以我們最近也拒絕了幾個綜藝節目,我知道他們想讓我做什麼。那次發揮屬於歪打正著,就毀掉也無所謂,因為這個東西來的時候你也沒費很大勁。

來與他們聊天之前,我最好奇的一個問題是他們的英語水平到底怎麼樣。茂濤聽完問題直接搖了搖頭:我倆英語都不怎麼樣。英語太難學了,不過練英文關鍵是敢講。五年前我英語更差,大概就認識20個單詞,有一天跟一個德國佬連比帶劃聊了兩個多小時,因為他請我喝伏特加。所以大家不要太拘泥於發音、單詞,語言溝通是全方位的。本來今年6月份要去葡萄牙參加音樂節,9月份要去德國參加藝術展,疫情耽誤了,這段時間我們真的在學英文,為出國交流做準備。

C o n t r i b u t o r s

總監製:餘輝、王鋒

策劃、統籌:暖小團

新媒體主編:邵白

新媒體統籌:申遠

攝影:張亮

採訪、撰文:浩川

化妝、髮型:子曰

服裝造型:傲寒

助理:蘋果

場地提供:阿那亞Anaya

原標題:《先生專訪 | 五條人:該尷尬就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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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皇室戰爭:手滑造成的尷尬場面,匹配中點「取消」,但該開還是開
    我們在遊戲的過程中可能會遇到很多尷尬的情況,今天和大家聊一下我曾經的真實遭遇。在皇室戰爭中,預判是非常重要也是經常使用的技巧了,通過提前判斷對方卡牌走位,達到收益最大化,最常見的就是法術牌的預判釋放了,比如萬箭齊發預判雜毛,火箭預判對方下牌與走位。
  • 柴犬尷尬期詳解:尷尬期的柴犬不要扔,先養養
    其實這是柴犬在成長過程中必須的過渡時期—尷尬期。什麼是柴犬的尷尬期?尷尬期其實就是柴犬本身由於生長發育的原因,在某一段時期的品相偏離其本身應有的比例和美感的一段時期。尷尬期表現1、頭臉比例失調:比較常見的是耳朵變大,口吻變長,變薄,尖嘴猴腮。2、脫毛:尷尬期柴犬普遍都會脫毛,會顯得瘦瘦小小的,這段時期一定要注意孩子的營養要跟上,可以補充一些專門針對發腮爆毛的柴犬定製狗糧,為後期的大肥臉柴柴做準備。
  • 賽琳娜尷尬了 自稱是《老友記》超級粉絲 卻記不住劇中演員的名字
    這種做法很好,畢竟還年輕,要走的路還長,要做的事還多,不必為過去的事和過去的人傷懷。不過,雖然賽琳娜力圖迅速重新振作起來,但她最近卻在一次採訪被難住了。據美國《人物》雜誌4月16日報導,賽琳娜最近接受了《採訪》(Interview)雜誌的專訪,採訪的主題是讓賽琳娜對全美廣播公司(NBC)著名的電視系列劇《老友記》中的劇情和人物角色進行瑣事測試。有意思的是測試結果對賽琳娜來說極其尷尬。她只答對了29個問題中的18個。
  • 史上最尷尬的五個姓氏,每一個都非常奇葩,你聽說過幾個?
    這個姓氏因為和「屎」這種令人尷尬的字同音,這就會讓我們產生尷尬,之前在網絡上面,還有流傳出「史珍香」等一系列令人哭笑不得的姓名。3.死姓死氏起源於鮮卑族,屬於以部族名稱漢化為氏。「死」字是人們都比較忌諱的一個字眼,認為這是極為不吉利的,聽起來讓人非常的不舒服。由於「死」字已經接近難起名字的極限了,所以很多人選擇了改姓,而姓「死」的人也越來越少,不知道大家有沒有見過呢?
  • 王者榮耀:那些尷尬的皮膚,武則天李白上榜,猴子最尷尬
    目前王者榮耀已經有300多款皮膚了,皮膚是無數玩家追求的裝扮,是英雄在在王者峽谷中的全新身份,是召喚師們在峽谷戰鬥時的化身,每一款皮膚都有它自身的價值,而它們的誕生也非常不容易,不過皮膚也分為等級,目前有伴生皮膚,勇者皮膚,史詩皮膚,傳說皮膚,榮耀典藏,在這些皮膚中很多皮膚都分為限定皮膚,也正因為是有這麼多等級的區分,導致有個別的皮膚顯得特別尷尬,今天我們就來盤點一下王者榮耀中最尷尬的幾款皮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