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囫圇吞棗地讀完了,竟還不曉得這「男人的一半是女人」所指為何!驀然,篇末處的一句話引起我的注意:「女人永遠得不到她所創造的男人!」這就是了——男人是女人創造的。後來又覺得不妥,就這篇小說而言,「創造」一詞似乎是有問題的,遂一廂情願,改成了「成就男人的女人」。
在小說中,男主公章永璘39時才娶了妻子黃香久,但性生活卻不行,隨即黃香久「紅杏出牆」,章永璘在一次水庫滲水搶險的意外中找回了男人的尊嚴和自信,回家後在妻子黃香久溫香暖玉般美好的身子上做回了「一個男人」,他「好了!」當然,在小說中,這「好了」的意義不僅僅只局限於性,這一點我們下面還將談到。
這就有意思了,男人是女人創造的,為此我們敬畏我們的母親,人類的母親,創造人類的母親。但我們往往容易忽略那個成就我們成其為一個真正的男人的女人,說我生命的前半部分並沒有她,她不過是「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因此如衣服,是隨時都可以換且是必須要換的。
但我不想就這個問題繼續談下去,因為覺得這個話題「有意思」,所以擺出這一現象;至於各自的意見不同,「仁者樂山、智者樂水」,由他去吧;及由此造成的文不對題,也只好苦笑作罷!
小說最大之功用在於對中國命運的反思。模糊記得有過「反思文學」這一的稱謂,且時間也是在上世紀八十年代,與張賢亮先生的這篇極其小說吻合,但我不知道《男人的一半是女人》是不是反思文學或它在其中處於什麼地位、扮演什麼的角色。且不管它,只說小說對中國在經歷了「十年浩劫」後前途的關注。
這種關注是通過寫「我」在「夢幻中」與馬克思的談話實現的。「我」與馬克思的談話依「我」的三次發問分為三個層次。一是「尋章摘句地援引『我』的話做理論武器的「自行其事」者「能夠取得暫時的勝利」,而「亦步亦趨」者「常常碰壁」,但「這兩種人都只是在『我』的研究過程中尋找現成的結論,而不是從我的全部研究中提煉出方法論。」二是「『我』的事業已經在一八八三年完成了。每一代人只是在幹歷史規定每一代人所能幹的事。全人類的解放是全人類每一代人不斷奮鬥的事業。」三是「經濟」,「當生產力衰退的時候,萎縮的時候,已經不能維持社會的生存的時候,社會革命的時代也同樣會到來,以便挽救瀕於死亡的生產力。」不用我再多說什麼啦,多麼清醒而又堅決的振聾發聵的呼號啊!
小說在藝術手法上也有幾處很有意思的地方。小說中寫「大青馬」開口說話指出「我」的「哀莫大於心死」,寫宋江、摩爾人奧賽羅、莊子、馬克思開啟我的靈魂思想,都具有童話般的神奇色彩,只是作者是否另有所指呢?那就不得而知了。我曾想小說要是不這麼寫,會不會更好一些呢?但後來又寫,不這樣寫又確乎沒有更好的辦法。小說的引言是具有象徵意味的夢境描寫,又似意識流的費洛伊德的精神分析,有意思,是我在中國的其它小說還從來沒有見識過的。
小說還隱隱地寫到中國人的終極怯懦與卑微,不說。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讀小說開始注意起語言來了,語言不能吸引我的,就算它名氣在大,也要將它「束之高閣」,棄之於不顧了,顯然,這篇小說的語言是我所喜愛的,張賢亮先生畢竟蹲了22年的監獄,寫了好些富於哲理的句子。當然,這部小說的語言特點全不是我在這胡言亂語說的那樣,要是不信,就自己去看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