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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15日,日本漫畫家協會發布訃告, 「奧特曼爺爺」一峰大二因腦出血及大葉性肺炎去世,享年84歲。
成年人對奧特曼似乎一直都有偏見。
我們對奧特曼的印象也都定格在逛超市時,小孩望著櫃架上溢價蠻橫的奧特模型在地上撒潑打滾。
但,有一些人對奧特曼鍾愛的原因,大概就如每個浪子在歷經感情磨難後回看《大話西遊》,才會深刻理解至尊寶走出城牆後的人生羈絆。
直男審美?導演為何選最醜的?
到目前為止,前前後後加起來已經有68個奧特曼了,但在大眾的印象中,奧特曼的形象似乎一直是那兩樣:銀腦袋、紅藍連體衣,最多在頭上加幾個角。
但其實,從公開的原稿來看,設計師也在嘗試革新奧特曼的形象。
從公開部分來看,新版奧特曼全身的設計風格比較尖銳,看起來非常有稜角,相比於前任奧特曼的圓潤形態,風格變化那是相當大,不僅裝備豐富,形象也更酷炫。
可為什麼電視上的形象還是那個圓潤的紅藍奧特曼呢?
其實, 紅藍相間的奧特曼可以說是超級英雄的至簡設計,低調的色彩、簡單的裝備無一不體現著考究的設計美學。
雖然造型簡單,但日本設計師也是費了大功夫的。
初代奧特曼皮套的設計師成田亨從柏拉圖「混沌與秩序」中得到啟發。 他覺得奧特曼的設計一定得是單純的,如果走向複雜化,那麼一定會走向墮落。
在身形上,奧特曼就是典型的 無稜角、圓潤光滑的的流線型身材 。
由於體格差異,亞洲人很少存在西方中世紀審美中的九頭身或八頭身體態。因此,成田亨就把奧特曼做成了古希臘雕塑中的 七頭身 。
七頭身的分割標準:①頭的長度;②到胸部;③到肚臍;④到恥骨接合部;⑤膝蓋上方;⑥小腿中部;⑦腳底
菲狄亞斯、留西波斯、斯科帕斯等雕塑家就把奧林匹克祭典上的優勝者的身材標準定義為七頭身。
此外,日本善於學習他國文化的特徵 也在奧特曼的設計上一展無餘 ,比如中國的石窟文化就受到許多日本人的青睞。
日本人有多喜歡這些石窟佛像?
每年暑假去麥積山敦煌,看看有多少不斷點著頭嘟囔著SogaSoga的老太太你就知道了。
奧特曼頭部造型的靈感就來源與此, 他不僅融合了佛像中含蓄微露的美感,更突出了古典式的颯爽之笑,似石窟佛像一樣俯察大地。 俯視時帶來壓迫,仰視時,則似述哀愁。
正面那一抹永恆不變的勝利微笑,恰似你在佛前自贖時的內心暗示:寬容自己才是真正的放下。
細思極恐的奧特曼
一部《奧特曼》,小孩看的是打鬥,少兒看的是劇情,而更深層次的東西,沒有一點人生閱歷那一般人還是難以看懂。
所以「世界上有沒有奧特曼?」這種死亡性問題和「世界上有沒有艾莎公主,瑪麗蘇裡面有沒有霸道總裁?」如出一轍。
靈感源自龐大克魯蘇神話中的奧特曼,格局恐怕要比我們想像的要宏大很多。
最早在初代奧特曼誕生昭和時代,奧特曼帶著極具時代雲煙的敘述方式。
尤其是對歷史事件的影射和批判,打上了美蘇冷戰的強烈烙印。
初代奧特曼中怪獸的第一次出場就是來自巴爾幹半島的巴爾坦星人「宇宙忍者」。
而巴爾幹正是兩次巴爾幹戰役和一戰的策源地,同樣這個巴爾坦母星的毀滅也是因為核戰爭競備導致 反映了日本人心中對核戰爭的極度畏懼 。
第33話《被禁止的話語中》也有 反映美軍駐紮衝繩縣在當地與居民的矛盾。
美菲斯拉星人有句臺詞:住口,奧特曼,你是宇宙人,還是人類?
這是在暗指:你是日本人,還是衝繩人?背後影射的其實是衝繩居民對自我身份標籤的不滿與疑惑。
傑克奧特曼第11話《毒氣怪獸出現》可以理解成 對侵略戰爭的一種反思, 岸田文夫隊員就說過:「父罪子償,所以,我要親手擊倒這個怪獸。」
第33話《怪獸使者與少年》這一話劇情一針見血, 直接含沙射影1923年日本關東大地震日本國內對朝鮮裔的迫害與屠殺事件。
艾斯奧特曼播出時正趕上全球轟轟烈烈的女權運動。因此他的形象設計也有別於昭和初代, 不僅設計成了一男一女的形象,更是淡化了性別特徵,超越了性別差異 。在奧特曼的面部甚至出現了觀世音菩薩的影子。
艾斯奧特曼離開地球前叮囑孩子們:
「不要喪失溫柔之心。要體恤幫助弱者,與任何國家的人都能成為朋友,別失去這份熱心,縱使它已被背叛了幾千回,這就是我最後的願望。」
初代奧特曼的M78星雲中,容納著對政治人性世界風雲變幻思考的精神內核。
這也是為什麼直男在談論奧特曼時目光裡,總會散發出一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救世悲壯。
所以,請珍惜膽敢在相親局上談論起奧特曼的男生!說不定,那就是光之國下一個人間體!
很多直男都是人間奧特曼?
比起主題嚴肅、恐怖窒息的昭和年代,平成年代的奧特曼,不僅在外形上增加了藍色元素, 在劇情的內容上也更加關注當下社會的一些熱點問題和弱勢群體 。
艾斯奧特曼第33話中,家長們為了讓孩子們聽話,爭先恐後地將小朋友送上氣球船,超獸讓怪獸把孩子們的靈魂都吸走了, 這也反映了我們當下家長們對孩子教育的焦慮與盲從 。
賽文奧特曼X,更是構建出一個反烏託邦世界,裡面有不少《1984》與《美麗新世界》的影子。
在第2話<CODE NAME "R">中,許多人類被外星飛船綁架帶走,這些人在被帶走前都從事著一個月長達160小時的繁忙工作。
這些被帶走的人們脫離了存在與虛無的996工作, 這也對當下的996熱點有了新反思。
在廣受歡迎的迪迦奧特曼中,在第28話<泡沫般的.......>裡,主角大古甚至喊出了:「這就是是答案嗎?我想守護這些人?因為他們是夥伴?我愛大家!」
而此時,迪迦奧特曼也在戰鬥中自我發問:「為誰而戰?為破壞地球環境的人類而戰是否值得?」
平成年代的奧特曼,從前情鋪墊,到矛盾爆發,再到奧特曼怪獸大戰,每一次都能夠迎來或大或小的和解,雖然主角們的努力無法改變整個社會的形態,但至少能讓屏幕外的觀眾們彌補一些未知的遺憾。
就像每個男人在孩提時代都有一個拯救世界的英雄夢,雖然自己被平凡的生活磨去了稜角,但依然會小心翼翼守護著身邊小孩的奧特之夢。
於此同時,平成年代的奧特曼也引發了,神性與人性思考。
《菊與刀》裡有一句非常著名的話:
「日本人既好鬥又和善;既尚武又愛美;既蠻橫又文雅;既刻板又富有適應性;既順從又甘認擺布;既忠誠不二又會背信棄義;既勇敢又膽怯」
「日本人的性格是兩面極端性的體現一面是你死,一面是我活,在一方得不到利益的時候,沒有一點猶豫就會完全轉向另外一方面,這已經被認為是很平常的一種想法和做法了,日本人又可謂是極端的血腥與殘酷」
奧特曼與怪獸的戰鬥中皆有戰敗記錄,而且其死法異常殘酷,分屍、凍死、燒死……
奧特曼在設計之初無疑是作為英雄或者神來塑造的,但因其科幻獵奇色彩,也不乏恐怖和殘酷因素, 所以和怪獸的戰鬥會有英勇就義的殉道感 。
神性意味著極端的忍受,而人性便代表著救贖。
它擁有龐大的身軀,與怪獸的格鬥也展現出諸多神跡,但創作者們顯然並沒有將奧特曼簡單定義為神明,守護人類和平的奧特曼儼然是依託人類信仰的存在。
迪迦奧特曼的 25 集《惡魔的審判》中,迪迦因缺少光源陷入危機,但廣大的市民卻自發拿出手電筒,打開汽車車燈來給與迪迦光能。
這個場景輔以文藝復興時期米開朗基羅的名畫《上帝創造亞當》,可謂是奧特系列史上神人同在的點睛之筆。
在這裡,人類成為了奧特曼的上帝,給與奧特曼能量,而一直充當人類救世主角色的奧特曼則變成了被創造出來的亞當。
奧特曼不再隱秘而強大,被人類反向拯救的奧特曼被賦予了新的定義。
拯救者與被拯救者的雙重身份,可謂是奧特系列史上神人同在的點睛之筆。
孩子世界中的英雄是絕對正義和是非分明的,勝利之後只有喝彩和歡呼;而成人世界卻有著更多的背負與孤獨,大家不過都是ATM罷了。
奧特曼是那些人心中堅守的防線,至少自己每次面臨危機時,站在人類的高度來看,一切的格局便小了起來。
和每集中的人間體一樣,勝利後看似是奧特曼的矚目,其實只有人間體的默然與孤獨。
但儘管如此,團結、和平與守護的奧特曼精神仍然在傳遞,只要努力並且不放棄希望,最終一定能夠實現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