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崇拜
楠楠和我說她爸會瞬移的時候，我是不信的。
但我還是誇了一句，真厲害。
不誇沒辦法，楠楠是我們班女首富，
作為同桌，我的辣條自由全靠她保障。
而且楠楠太好看了。
他還長生不老，楠楠又說。
這我就不樂意了。
鞠萍姐姐才長生不老，我說。
楠楠撇撇嘴，沒理我。
第一次遇見
放學，我照例和她同路回家，
走到巷子口，不知從哪兒鑽出個禿頭大叔，長相猥瑣，朝楠楠笑。
怕不是個變態。
於是我把楠楠護在身後。
小夥子，來，吃零食。
大叔說著遞我一包辣條。
我忽然覺得，大叔好像還是有幾分帥氣的。
爸！楠楠撲到他懷裡。
我一邊吃辣條，一邊看楠楠抱著大叔哭。
大叔瞪我兩眼，似乎沒想到世界上還有如此無聊的小學生。
他把楠楠拉到我看不見的拐角，
沒幾分鐘，楠楠回來。
你爸呢？我問。
瞬移了，她說。
成長·疑惑
楠楠說，在她十年的漫長人生中，
依稀記得爸爸只出現過兩次。
這是第三次，她說，爸爸讓她多吃飯，多睡覺，
說完話就走了。
我說，你爸難得回來一趟，
就是為了向你傳授養豬訣竅？
楠楠打我一拳。
她說這麼多年過去，爸爸從沒變老，
而且每次和她說完話，讓她閉上眼睛，
等楠楠再睜開眼，
爸爸就不見了。
這肯定是瞬移，楠楠篤定道，是爸爸說的，他不騙人。
我讓楠楠別再多吃多睡，
連這種話也信，
以後真成豬了。
青春期·不解
初中畢業，楠楠她爸才再度出現。
中考結束那天，我說請楠楠去小吃街。
楠楠依然是班裡女首富，
我依然買不起校門口文具店的變形金剛，
但我不再習慣讓她請我吃辣條，
我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麼，
可能因為她長高了，變白了，更漂亮了。
總之當時我倆坐在路邊攤上吃炸土豆，
忽然有個聲音說，
垃圾食品，少吃。
我嚇得吐出嘴裡土豆，抬頭一看，
楠楠的禿頭老爸站在背後。
我很慌，
奇怪，幾年前第一次見他，我明明一點也不慌。
更讓我驚奇的是，她爸爸似乎真沒變老，
頭上連根白頭髮也沒有。
好在大叔對我還是很和藹，示意我繼續吃。
你什麼時候回來？楠楠忽然大聲問。
大叔神色躲閃，把她拉到一邊，說了些什麼。
說著說著，楠楠忽然大吼一聲，
你騙人！
我暗道不好，這丫頭平時斯文內向，
現在居然當街罵自己老爸，
恐怕氣壞了。
也是，我們已過了相信超能力的年紀。
這一次，大叔沒再讓楠楠閉上眼睛，然後施展瞬移。
他只是默默攔了輛出租，
灰溜溜走了。
當謊言揭穿
高中三年，楠楠的老爸再沒瞬移回來。
我們每天依舊一起上學，放學，
我面對她時卻越來越緊張。
班裡有個男生，追楠楠不成，
便說她爸在外面有女人，
楠楠哭了。
第二天，我把造謠男生揍進醫護室，
他躺在病床上，我還準備揍。
校醫皺眉問我，都這樣了還想幹嘛？
我說，他讓我好朋友哭了，我也要讓他哭一哭。
我被記過，但不在乎。
楠楠撲到我懷裡一邊哭，一邊罵我，
我笑說沒事，我有超能力，
楠楠馬上冷著臉，讓我別提超能力，
那會讓她想到另一個男人。
大學與愛情
可有些人越是不想，就越會出現。
我和楠楠去同一座城市上大學。
我考上了醫學院，她則去醫學院隔壁大學念文學。
她開學比我早，於是我就幫楠楠，
或者說，我的女朋友楠楠，
拎著行李去寢室。
剛到校門口，
我倆又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大叔來了，
十年過去，他一點沒變老。
不得不說，我依然不信他會瞬移，
但我信他真的長生不老。
大叔見到我，神色不再和善，
像在看一頭拱了他家白菜的野豬。
我尷尬笑笑，楠楠卻沒理他，牽著我的手自顧離開。
大叔臉色一變，搶過我手裡的行李，硬是幫著搬到楠楠宿舍。
路上他一直和我說話，
話題卻都離不開楠楠，
我對他說了這些年楠楠的一切，
當然，我和她接吻那天晚上的情況沒說。
直到進入宿舍，楠楠都一言不發。
大叔最後拍拍我肩膀，默默離開。
婚姻
和所有普通情侶一樣，
我和楠楠逛街，看電影，吐槽各自老師，
吵架，分手，和好，
再吵架，再分手，再和好，
畢業，找工作，準備結婚。
和她的婚禮上，大叔沒來，
那天我喝了很多酒，中途實在撐不住，
跑到衛生間吐。
出來，有人遞給我紙巾，
謝謝啊哥……我剛說一半，愣住。
大叔來了。
不對，現在我應該叫爸。
我不知道說什麼，大學四年，畢業三年，
他這是第一次出現。
他的樣子依舊沒變，頭上也依舊沒有白髮，
只是精神差了些。
爸，您真有超能力嗎？我鼓起膽子問。
他笑笑，說那是自然，瞬移雖然不會了，但長生不老可是貨真價實。
幫我照顧好楠楠，我可是長生不老，你敢欺負她，等你老了我揍死你。
我忙說不敢，家裡的錢都是她在管呢。
他笑著點點頭，說，別對楠楠說我來過。
好，我說。
他忽然說，對了，當年謝謝你為楠楠出頭，我在外面真沒女人。
我信您，我說。
他又走了。
後來
再後來，
我和楠楠買房，生子。
她成了文學系教授，
我成了醫院專家，
我們頭上都有了白髮，
那個人再沒出現，我們也不再提起。
楠楠從不看任何一部和超能力有關的電影，
因為那會讓她想起一個令人碎心的謊言。
結局
有天，醫院組織專家，說要進行一個研究。
冬眠人體解剖。
據說，這個男人很多年前身患絕症，
發現時已是極度晚期，
醫生說，最多只有幾天可活。
於是，他和家人選擇了冬眠，
中間只甦醒過幾次，每次時間極短，
好像是去看他小女兒，
在外面時間稍微一長，他的病情就會惡化，
直到幾年前，他的身體器官多處衰竭，
最後死亡。
按照患者生前遺願，死後遺體供人解剖。
我拼命控制呼吸，
看著冬眠艙緩緩打開，
裡面躺著個男人，那張臉我很熟悉。
是楠楠爸。
傳遞
回家，楠楠正在做飯。
兒子剛看完動畫片，跑過來問我世上有沒有超能力，
我想了想，說有的。
我見識過最偉大的超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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