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和其他魔鬼》:一段悽美的愛情故事,控訴著人性懦弱與殘忍

2020-12-08 紫荷悅讀

聖克拉拉修道院位於蒙德古河西岸,始建於14世紀,但在17世紀遭遇泛濫的水災後被遺棄,史留下一片廢墟。保存完好的哥德式庭院有幾百年的歷史,直到近些年才得到挖掘。在挖掘修道院墓穴時,在主祭壇放《福音書》一側的第三孔壁龕那裡,出了點兒情況。

鐵鎬一下子敲碎了墓碑,一綹古銅色的頭髮從墓穴裡露出來,領班師傅叫了幾個工人幫忙,想把頭髮完整地扯出來,可這頭髮越拉越長、越拉越多,最後竟然連著一個小女孩子的頭骨。墓碑上寫著:萬聖護佑的謝爾娃·瑪利亞。那頭漂亮的長髮在地上鋪展開來,一量,有二十三米又十一釐米長。

看到這個情況,馬爾克斯想到了小時候外婆講過的一個故事,這是一個悽美的愛情故事,是新版的羅密歐與朱麗葉。這個故事被馬爾克斯記錄在他的《愛情和其他魔鬼》裡。

馬爾克斯是拉美魔幻現實主義代表人物,20世紀最有影響力的作家之一,是諾貝爾文學獎得主,他的《百年孤獨》《霍亂時期的愛情》《苦妓回憶錄》等作品膾炙人口,而《愛情和其他魔鬼》是馬爾克斯最後一部長篇小說,是《霍亂時期的愛情》姊妹篇,雖然沒有他的那些名作那麼出名,但一樣充滿魔幻,吸引著讀者。

《愛情和其他魔鬼》講述了一個侯爵女兒謝爾娃, 12歲那年她被瘋狗咬了一口,卻被父親送到修道院去驅魔。在修道院的牢籠裡,她與驅魔神父德蘿拉演繹了一段悽美的愛情故事。

01聖靈送到人間的天使,過著棄嬰般的童年

偉大的經典愛情,一定關乎生死,莎翁筆下的《羅密歐與朱麗葉》的愛情故事,眾所周知,它講述的就是一個和生死有關的愛情故事。

少男少女相愛,受到來自家族的阻擾,最後雙雙殉情,從而拯救了兩個家庭。

他們的故事傳遍世界各地,這個故事很悲傷也很唯美,深入人心。以至於少男少女在相愛的過程中,一受到阻擾,就想效仿羅密歐與朱麗葉。

在馬爾克斯的《愛情和其他魔鬼》中,這個以愛情命名的小說裡,沒有羅密歐與朱麗葉的浪漫和唯美。它講述的是12歲少女與36歲神父,很難聯繫的兩個人,在牢房這種破敗的環境下,發生的不可思議的愛情。它沒有羅密歐與朱麗葉他們那樣出名,讓人所熟知,可一樣吸引讀者,一樣有力地抨擊了當時的社會。

十二月七號,聖安布羅斯主教日,卡薩爾杜埃洛侯爵唯一的女兒謝爾娃,帶著女傭上街買慶祝她十二歲生日的鈴鐺時,被狗咬了一下,傷口很小,不注意根本看不出來,不值一提,女傭根本沒在意,只是清洗了傷口,用檸檬和硫黃塗了塗傷口,便接著忙慶生的喜事去了。

慶生的鞭炮聲驚醒了謝爾娃的父母,他們不知道這天是女兒的生日,也不知道她已12歲了,她在這個世上。仿佛是一件很遙遠的事。

在一個暴風雨的清晨,不足7個月的萬聖護佑的謝爾娃·瑪利亞在人馬座下艱難誕生,她看上去就像一隻透明無色的小蝌蚪,臍帶繞頸,差點把她勒死。

接生婆認為她活不了。女管家多明伽向她的神靈許願她才活了過來。

她是侯爵千金,生下來不僅沒有享受到該有的榮華富貴,反而如同一名棄嬰,沒有享受到父母一點兒愛。父親從來不把她當成自己的孩子;母親給她餵過一次奶後就視她為仇敵,不肯帶在身邊;她是多明伽餵養長大,給她施了基督教洗禮,又把她奉獻給了其他神靈。

謝爾娃在女奴們的院子裡長大,學會了跳舞,會三門非洲語言,在齋戒期喝公雞血,她來無影去無蹤穿行在基督徒中間,像個無影無形的精靈。為此母親給她戴上鈴鐺也沒用。

她那頭瀑布似的長髮,5歲時已經長到齊腰長,12歲時已長及拖地,像新娘的紗裙。

她是聖靈送到人間的天使,但又像個棄嬰一般過完了她的童年。童年父母愛的缺失,讓她沒有安全感,有時會莫名暴躁,說謊成性,她用說謊來保護自己。

這一切,都是因為他的父親膽小懦弱引起的。因為膽小懦弱,他捨棄了自己的初戀;因為膽小懦弱,他的第一任妻子至死還是處女,沒有給她生孩子的機會;

因為膽小懦弱,發誓不再結婚,在遭到貝爾納達強暴後,他不得不娶了她,而貝爾納達這麼做,只是為了得到他的財富和地位。所以,謝爾娃是一個貴族與平民女子不愛的惡果,這也註定了她不幸的命運。

02凡是幸福無法治癒的,任何藥物也都無法治癒

很多時候,人們喜歡尋找萬能藥物,包治百病。各種各樣的廣告裡,也是說此物包治百病,擦哪哪好,哪疼治哪。

世上真的有包治百病的藥嗎?有,那就是幸福。

阿布雷農肖醫生告訴侯爵:「為她演奏音樂,給家裡放滿鮮花,讓小鳥唱唱歌,帶她去看看大海邊的黃昏,為她做一切能使她快樂的事情。」「凡是幸福無法治癒的,任何藥物也都無法治癒。」

這是在謝爾娃被狗咬後,醫生給她開的藥方。侯爵覺得自己還是愛這個女兒的,他想為她做點事,既然不知道女兒被狗咬後會怎樣,不妨先按醫生說的做吧。

給她請家教,教她做一個真正的白人女孩。從一個黑人世界馬上轉到白人世界,一個成年人恐懼一時也難於接受吧。

也不問她幸不幸福,侯爵就這麼做了。陪她看夕陽,陪她看大海,教她彈琴、唱歌……

突如其來的一次低燒,又打破了寧靜。人們紛紛議論,說謝爾娃得了狂犬病,不久就會變成狗。呵呵,愚昧無知的人們啊,把她折騰得奄奄一息。

她腳踝傷口潰爛,皮膚因敷了各種藥膏疼痛不已,胃像被剝了一層皮:嘔吐、抽筋、痙攣、說胡話、大小便失禁、打滾哀號。

人們又說謝爾娃要麼是瘋了,要麼是魔鬼纏身。

社會輿論的厲害,不要說在幾百年前,就是到了今天,也有無窮威力。有多少無辜的人,死在人們的口舌之中?有多少無辜的人,死在網絡暴力之下。

在幾百年前,人們對狂犬病知識一無所知,對一無所知、無法解釋的東西,又統統歸於魔鬼在作祟。人們愚昧的無知繼續發酵,連主教都知道了,他與侯爵進行了約談。

人在絕望中,會做出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舉動。侯爵承受不住心理的壓力,沒跟任何人商量,就把謝爾娃送到主教安排的聖克拉拉修道院,希望能藉助上帝,讓謝爾娃的靈魂得到解脫。

「女兒的身體治不好,上帝總可以拯救她的靈魂吧。」

醫生怎麼也沒想到侯爵會送女兒到修道院,宗教的驅魔活動,跟黑人的巫術沒什麼兩樣,甚至更殘酷,他們甚至會把人活活絞死在絞架上。謝爾娃明明沒得狂犬病,可是被魔鬼附身的事誰說的清楚?還是那句話:凡是幸福無法治癒的,任何藥物也都無法治癒。

幸福,才是無堅不摧的萬能藥物,它才是戰勝魔鬼的唯一法寶。失去了幸福的靈魂,又怎麼能得到永生呢?

03愛情讓人學會直立行走

有時,愛情可以改變一個人的一生。

本來你覺得自己蠻可憐的,後來,有一個人愛你了,你會突然覺得人生變得美好了。

有一句俏皮話,是這樣說的:「你來自雲南元謀縣,我來自北京周口店,牽著你毛茸茸的手,輕輕地咬上一口,啊!是愛情讓我們直立行走。」

愛情讓我們直立行走,讓我們從原始人成為人,愛情是人類獨有的、必須的。

德蘿拉在前36年的生命時光裡,愛情是什麼他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這在他的信仰裡是禁物、是魔鬼。

他是主教最得意的門生,是主教最有信任的人,已經為他的前途安排得妥妥的。

這天,德蘿拉做了一個夢,他夢見一個長發及地的女孩,坐在一扇窗前,外面是一片大雪覆蓋的原野,她懷裡兜了一串葡萄,正一顆一顆地摘著吃。每摘下一顆葡萄,枝上馬上又長出一顆新的來。她一直想把那串葡萄吃完,她看起來一點也不著急,因為她知道,最後一顆葡萄意味著死亡。

主教安排德蘿拉去做謝爾娃的驅魔神父,也算是神靈對他的最後一次考驗吧。就這樣,德蘿拉走進了謝爾娃的生活,步入到這座城市的歷史裡。

看到謝爾娃的一瞬間,德蘿拉呆住了,她就是他夢中的女孩,他渾身發抖,冷汗淋漓,就這樣,他愛上了這個被人稱為「被魔鬼附身」的女孩。

德蘿拉也想把謝爾娃的影子趕出身體,他用戒尺拼命抽打自己,可是沒用。為此,他受到主教的制裁,剝奪了他的職權,把他下放到麻瘋病院裡去照看麻瘋病人。

德蘿拉還是想念著謝爾娃,這個女孩輕易地擊破他的信仰,他只要一閉上眼睛,就能看見一頭長髮,像一條金色的河流。

他潛入地道裡,翻過高高的圍牆,小心奕奕地來到謝爾娃的牢房。她就是他的生命,一如只有上帝才有這樣的資格和能力,在她身旁死去將是他的心所能獲得的最大快樂。

一開始,謝爾娃對德蘿拉的感情是恐懼的,像一隻受驚的小鹿似的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後來,內心的恐懼已被渴望代替,只有看見他的微笑她才能安下心來。

在謝爾娃12年的生命裡,她是嚴重缺愛的,12歲的少女也不懂愛情,可她知道,這個人在意她、寵著她,可以帶給她可口的甜品,還讀那些悅耳的詩歌。

「我到達了我的終點,因為我已義無反顧地投身於那個毀滅我、終結我的人。」

她用同樣溫柔的語氣重複著這些詩句,跟他隨心所欲地做起詩的遊戲,累了困了,他們相擁而眠,天亮前德蘿拉又匆匆離去。

他們只有在一起時才能獲得片刻的平靜,在欲望的泥塘裡心情翻滾,直到精疲力竭,卻都保持著童貞。他決定堅守自己的誓願,直到接受聖禮的那一天。

被關在修道院裡的孤獨足以培育對死亡的恐懼,謝爾娃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她就明白死亡的意義。愛情,讓她有了面對死亡的勇氣,也有了活下去的願望。

愛情,對於謝爾娃來說,是對12年愛的缺失的補充,是一種希望和救贖。愛情,對於德蘿拉來說,是力量,行走的力量,對抗信仰的力量。

04愛情令你生,也能令你死

愛情到底是什麼?正如醫生阿布雷農肖所說:「愛情是一種違背天性的感情,它把兩個素不相識的人帶進一種自私的、不健康的依賴關係之中,感情越強烈,就越是短暫。」

謝爾娃也曾問過父親,是不是真的像歌裡唱得那樣,愛情能戰勝一切。「沒錯」,侯爵答道,「可你最好別信。」

原本以為愛情真的能拯救一切,到頭來,能夠救自己的,唯有自己。

謝爾娃想要德蘿拉帶她出去,可是德蘿拉選擇了逃避,他一直幻想著找一個比逃出去更好的法子。

德蘿拉所了解的生活都是書本上的,他不切實際地相信主教,虔誠地相信他的信仰能夠解救謝爾娃,最終這一切徹底滅了他們的愛情。

他一直以來深深信仰的宗教,只會加速謝爾娃的死亡,一次次驅魔活動,如同對待死囚犯一樣對待謝爾娃;剃光她的頭髮,那是來自心靈的侮辱;主教狂熱的綠眼睛,像魔鬼一樣可怕……

當德蘿拉想帶她逃離這個宗教壓迫的地方時已不可能,他錯過了一生中最後一次機會,他的心靈一輩子不被救贖、不能解脫。他在無望中度過自己的一生。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對於謝爾娃來說,就沒有什麼如意的事。好心想幫助她出去的阿基諾神父意外身亡,她不知道;犯人馬爾蒂娜成功逃亡,他們封閉了地道出口,她也不知道;小小的她,哪知道世間的險惡?她更不明白德蘿拉為什麼一連幾天都沒來看她,是不是他也拋棄了她?

她的一生遭遇了三次拋棄,童年缺失父母的愛是拋棄,父親送她進修道院是拋棄,德蘿拉的失蹤是拋棄。

在絕望中,她在夢裡拼命吞下了最後一顆葡萄。生,不由我;死,我自己決定。當女看守來到牢房,發現她為愛死在床上,她的眼睛炯炯發光,被剃光的頭皮上,一縷縷頭髮像冒泡一樣湧出來,越長越長。

愛情是魔鬼嗎?人一旦被愛情擊中,如同魔鬼附身,來勢洶洶,無法自持。愛情讓人發瘋、發狂、失去理性,背叛自己多年的信仰,是難於被理解的感情,當然是魔鬼,而且是魔鬼之王!

馬爾克斯以一貫的魔幻現實主義手法,經過巧妙的構思和想像,把觸目驚心的現實和幻想結合起來,把一個普通的故事演繹的色彩斑斕,把民眾的無知和愚昧、宗教統治的殘忍、親情之間的冷淡等都寫得淋漓盡致。不過最後,馬爾克斯會給人留下一絲希望之光,如同謝爾娃瘋長的頭髮,光明終會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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