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外,女主內。
在中國,重慶人怕老婆怕出了名堂,還有一個專門的稱呼——耙耳朵!
據說這個詞原本是形容小兔子的,因為兔子比較膽小,經常耷拉著兩隻耳朵。
想想可愛的小兔子形象,竟然無縫用到了大老爺們身上,也是有趣得很。
古代人把怕老婆稱為「懼內」,為什麼是懼內還不是懼外呢?
其實原因很簡單,不管老婆如何威風如何厲害,但給她的通用稱呼仍然是內人.
所以,如果男人當不了家,處處聽老婆話,自然落的是懼內的名頭。
王潤滋的小說《內當家》,講述的也是一個厲害的女人,當了男人的家,可是當家歸當家,人家兩口子的關係,可是好著吶。
一、命懸一線時,男人救下了她
天陰得厲害,大雪不要錢似地紛紛揚揚著,將整個世界全都覆蓋起來。
黃昏時分,清脆的銅鈴鐺聲音由遠及近,是一輛鐵輪轎車,正從官道上奔來。
趕車的是個小夥子,因為落雪天寒,他抱著鞭杆兒,坐在車轅上止不住地打著哆嗦。
突然,車停了下來,小夥子呆了一呆,迅速跳下車,用鞭杆往雪地上划去。
路中間,隆起一團物事,模模糊糊間,小夥子覺得那東西的形狀很不對勁,讓他總感覺裡面有個人。
才撥了一下,小夥子便蹲了下來,丟了鞭子,換成手去扒。
他猜的一點也沒錯,被雪蓋住的那團東西,果然是個人。
一個討飯的小姑娘。
天這麼冷,小姑娘衣著單薄,估計沒討到什麼吃的東西,走著走著便沒了力氣,隨即便被凍僵在這路中間。
轎車突然停下來,讓車中人很是不滿,急聲催促小夥子快走。
小夥子一咬牙,抱起小姑娘,走回車邊,畢恭畢敬地叫了聲:「東家……」
東家掀開布簾,瞄了一眼小夥子和他懷抱的小姑娘,並沒有發善心收留,反而讓他趕緊丟下,然後迅速趕路。
無可奈何,小夥子咬著牙,將小姑娘放在路邊,脫下自己的棉襖給她蓋上。
將東家送回村子後,小夥子拔腳就往回跑,他終於還是把那個奄奄一息的小姑娘抱在懷裡,抱回了自己的夥計屋子。
幾年過去了,小姑娘變成了大姑娘,在東家做主將她賣給一個老頭時,她聲稱自己早已是小夥子的人。
東家目瞪口呆,老頭冷笑著掏出高價買下的契約,當場撕個粉碎,轉身離去。
她最終逃離了東家,和救她的小夥子成了親。
小夥子叫鎖成,曾經的小姑娘,現在的鎖成妻子,有一個好聽的名字——秋蘭。
二、那個男人回來了,她的記憶復甦了
鎖成從來沒有想過像他這樣的窮小夥子,還有成家立業的一天。
秋蘭和鎖成成家後,鎖成真的成了天底下最幸福的男人。
時光荏苒,轉眼間,當年的小夥子已成了六十開外的老漢,秋蘭也鬢間染霜,多年前的那場大雪,終於又徹底落在了她的頭上,任當年的小夥子怎麼拂,也拂不去。
自打秋蘭成了他的人之後,這一輩子,他就再沒有為什麼事操心過。
他家戶主姓名寫的是李秋蘭,家裡內內外外的事務,都歸她打理,冬添棉,夏換單,房上繕草,豬崽入圈……不管大事小事,她心到手到,都能打理得滴水不漏。
這幾十年來,鎖成和秋蘭的日子,過得嚴絲合縫,家裡需要花銷之處,不該破費的,蒼蠅銜不出一粒米去;該花該用的,秋蘭的氣魄連男子漢都要嘆服。
說是內當家,其實那不過是鎖成叫慣了的說法,事實上,這個家,李秋蘭內外都當著。
這不,家裡要不要打井,人家問鎖成,鎖成隨口答的便是「等問問內當家。」
回家請示老婆後,秋蘭給了他一個極為爽快的答案:
「打!人家能,咱也能,不少胳膊不少腿的!」
於是,他這才理直氣壯地找到先前問他話的人,拋出了最新出爐的答案:
「打!人家能,俺也能!」
就在秋蘭一家張羅著打井之時,發生了一件誰也沒有想到的事——那個男人,回來了。
那個男人的名字,叫劉金貴。
小夥子以前就在他家裡當夥計,也正是這個叫劉金貴的男人,強逼著秋蘭嫁給一個不知出哪冒出來的老頭。
秋蘭公然違抗的時候,那個男人一把揪住了她的頭髮,把他手中的水菸袋死命往她額角撞去。
想著這些沉痛的往事,李秋蘭下意識地抬起手,往額角上摸去。
隔著花白的頭髮,曾經的傷痕並沒有隨著歲月的流逝而消失,它就在那裡,好好地躺在那裡。
這傷痕,註定會伴著她一輩子,就算她有一天離開這個世界,躺到了棺材裡,這傷痕也會隨著她,無法擦去。
現在,這個傷害她,差點毀了她的男人,竟然有臉大模大樣地回來啦?
尾聲
秋蘭最終客客氣氣地招待了劉金貴。
而今,主客易位,她是主人,劉金貴,不過是一個多年漂流他鄉,無比渴望回歸的遊子。
這個現如今走起路來顫顫巍巍的瘦小老頭,再沒有昔日威風凜凜的東家模樣,他的頭上,連白髮也守不住最後的陣地,只剩下屈指可數的幾根。
那幾根白髮,隨著老人的步子,弱不禁風,可憐兮兮地搖晃著。
井打好了,終於冒出了清冽的水來。
鎖成拿了一隻葫蘆瓢,打上了這井的第一瓢水,遞到了秋蘭的手中,讓她快嘗嘗水的味道。
秋蘭接過與水,頓了一頓,卻遞到了劉金貴面前:
「這是家鄉的水,你嘗嘗。」
劉金貴受寵若驚,竟不敢去接。
秋蘭爽然一笑,眉眼都舒展開來:
「喝吧!俺喝的日子還長哩!」
結語
一笑泯恩仇。
秋蘭真不是普通女子,在她身上,閃現著中國古代俠女的榮光。
她敢愛,敢恨,愛憎分明,卻又能不羈絆於自己的小愛小恨,最終將自己的愛恨升華到一個更高的層次。
在這樣的層次上,她和曾經的死對頭劉金貴,已然沒有了敵我的森嚴壁壘,而是去除了人身上所有不必要的標籤,重新回歸人最簡單純淨的本身。
正如鎖成秋蘭家那新打的井,甘甜清冽的地下水瞬間一湧而出,飲之讓人神清目明,仿佛在一息間就歷經了三千輪迴。
這正是:
一世輪迴一世怨,
一怨一念至何年,
忽聞井邊甘泉響,
也無輪迴也無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