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
北風捲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散入珠簾溼羅幕,狐裘不暖錦衾薄。
將軍角弓不得控,都護鐵衣冷難著。
瀚海闌幹百丈冰,愁雲慘澹萬裡凝。
中軍置酒飲歸客,胡琴琵琶與羌笛。
紛紛暮雪下轅門,風掣紅旗凍不翻。
輪臺東門送君去,去時雪滿天山路。
山迴路轉不見君,雪上空留馬行處。
《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是唐代邊塞詩的壓卷之作。
在唐代,出徵邊塞也是職位晉升的一種途徑,大概類似於我們今天的援疆、援藏等。
岑參懷著到塞外建功立業的志向,兩度出塞,久佐戎幕,前後在邊疆軍隊中生活了六年。
天寶十三載這次是岑參第二次出塞,充任安西北庭節度使封常清的判官,而武判官即其前任,詩人在輪臺送他歸京而寫下了此詩。
武判官何人?
武判官名武就,是唐代名相武元衡之父。
這次邊疆回去武就就高升了。
因此這首詩,離愁別緒渲染不多,雄奇壯麗的邊塞風光描寫是重點。
杜甫說「岑參兄弟皆好奇」(《美陂行》)。
我們來看詩的前四句:「北風捲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詩人以雄奇之筆,給我們描繪了一幅塞外雪景圖。
時值八月,在內地正是秋高氣爽之即。
邊塞地區卻颳起了凜冽的寒風,大風吹斷了白草。
西域有白草,這種草又粗又硬,普通的風是奈何不了它的。
但此時捲地而來的北風卻以吹枯拉朽之勢吹斷了它。
秋風陣陣也不算奇景,奇的是這風不盡吹斷了白草,也帶來了大雪。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這驟然而至的漫天大雪,給詩人帶來了無比的驚喜,也催生了他的奇妙想像。
南朝蕭子顯有詩曰「洛陽梨花落如雪」,這裡岑參反其道而用之。
用春景寫冬景,將掛滿枝頭的積雪比喻成「千樹萬樹」盛開的梨花。
可能很多人並不知《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為何詩,但這一句「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卻是國人盡知。
詩人給我們展現了一個潔白美好的世界,這也讓蕭瑟寒冷的邊塞平添了無限的溫暖與希望。
同時,也表達了詩人心中的欣喜之情,這欣喜不僅是因為瑞雪的降臨,也許還有為朋友的高升而欣悅。
單獨看這一句「千樹萬樹梨花開」,雪是無限美好的。
但事實上邊塞的天氣是惡劣的,將士們的生活也極為苦寒的。
接下來四句詩人極寫這雪天的寒冷。
「散入珠簾溼羅幕,狐裘不暖錦衾薄。將軍角弓不得控,都護鐵衣冷難著。」
那陣「梨花雨」,穿過珠簾,沾溼了羅幕。
這樣的天氣就是穿著名貴的狐裘,蓋上絲綢錦被也會冷得打哆嗦。
臂力過人的將軍,手已經凍僵,居然拉不開被冰雪凍硬的角弓;
將士們的鐵皮盔甲與肌膚一接觸,仿佛無數冰塊匯聚在一起,從頭到腳,遍布寒意。
這幾句讀來讓人頓覺得這冷刺骨的寒冷迎面而來,從春到冬就是一瞬之間。
「功名只向馬上取,真是英雄一丈夫」,這是岑參稱讚別人的詩句,也是他自身的寫照。
雖然他極力描繪天氣的極寒,但是將士們並未因此屈服,而是樂觀向上,不屈不撓,立志報國。
「瀚海闌幹百丈冰,愁雲慘澹萬裡凝」。
無邊的沙漠結成百丈寒冰,冰凌縱橫交錯;漫天的陰雲凝結在萬裡長空。
此兩句是寫景,也是過渡語,由上文的寫景,過渡到下文送別。
「中軍置酒飲歸客,胡琴琵琶與羌笛。紛紛暮雪下轅門,風掣紅旗凍不翻。」
暮色來臨,軍營裡正在舉行送別酒會為武判官送行。
人們一邊開懷暢飲,一邊聽著胡琴、琵琶與羌笛。
傍晚,雪越下越大,紛飛的大雪大片大片地降落在轅門上面;
軍營外的紅旗都被被凍僵了,風怎麼吹也吹不動了。
岑參制詩講究語奇體俊,意境新奇,從開始到「滿樹梨花」,到中間的「百丈寒冰」,再到這裡的「凍翻紅旗」,處處吸引著讀者的眼球。
但是這樣的天氣中,將士們卻圍坐在中軍帳裡,聽著胡歌,開懷暢飲!
(這感覺有點兒像今天人們常說的大雪天吃著火鍋唱著歌。)
詩人的情緒感染著你我,讀者放佛置身於其中,雖是風雪交加,雖是苦寒之地,卻無半點兒悲涼,只感到豪情澎湃,壯志滿懷。
「輪臺東門送君去,去時雪滿天山路。山迴路轉不見君,雪上空留馬行處。」
古往今來送別詩尤多,岑嘉州的送別不是「無為在歧路,兒女共沾巾」,更不是「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
岑嘉州的送別是我在東門送你,看著你越去越遠,茫茫白雪上只留下一行馬蹄的腳印!
至此,全詩戛然而止!
畫面定格在那一行茫茫白雪上的一行腳印!
剩下的留給讀者自己去回味和思考……
《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堪稱盛世大唐邊塞詩壓卷之作。
詩人那豪邁的氣概,對艱苦環境的樂觀態度,總能給人激勵。
少年時代讀這首詩,只是記得「千樹萬樹梨花開」的美妙,如今在這樣一個大雪紛飛的午後讀來,卻覺從頭至尾滿口生香!
今日大雪,有點兒冷,但若心暖,便不覺其寒。
寒冷的冬天,讀讀《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吧,相信它能給你帶去溫暖和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