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正因為深情已篆心中,所以,更加翼翼小心。生怕自己唐突了,自己的心粗糙了,萬一硌著那人呢。對方的一顰一笑一喜一怒都可以在自己心湖裡騰起巨浪。很怕,很懼,很忐忑,怕自己不夠得體,想對方窺到自己的心,卻又怕對方窺到自己的心。
於是,生了許多計較出來,生出許多踟躕來。那人明明在離自己三步遠的地方,卻仿佛隔著銀河,自己望啊望,只敢望著。你知道麼,這樣的你,掐斷了你與他相交相知的可能啊!
你只是獨自在心裡俯仰罷了。你心裡上演著連綿的折子戲。你生生死死哀泣了悲傷了歡喜了,他都不知。你本然便如金子般的心和對他的痴,他,亦都不知。
多麼可惜!
你如何就確定,你不是他傾心的類型?如果,他也在等著你,主動掀開潔白的心,與他的同樣傾心於你的潔白的心兩相輝映呢?
就如魏嬰。百鳳山圍獵時才語出石破天驚: 「我曾視你為畢生知己。」他曾經動輒撩撥,一毫沒有被藍湛的「冰山臉」嚇退。真是屢敗屢戰,新的一天開始了,他昨天的被藍湛嫌棄的要死的處境也被他忘乾淨了,又是一個新鮮人,繼續撩撥。
藍二公子回了一句「現在仍是」。石再破,天再驚。原來,不是只有魏嬰心有所屬,藍湛的心,甚至比他更早地被春風吹開,並打算無邊無沿地持續下去。只是,藍湛的表現形式太拘謹了些 。看起來有些背道而馳。
也正是魏嬰這一次次「不知死活」的、不計較得失的大膽撩撥,才一次次將最真的自己暴露在藍二公子面前,讓藍二公子漸次明白,魏嬰,不只是表面跳脫、「不守規矩」那麼簡單。他和他一樣,有高貴和清白的心。
深情裡,真的需要「不計較」。至少要一方不計較。莽撞著自己的心,只直白地向對方漸次掀開,才有可能打開「了解」的通道,撩動心弦,鑑出彼此的真意。一方是悶悶的個性,本就不善表達,另一方也如少女一般羞澀不堪,行三步踟躕兩步,那邊廂一個犀利的眼神,自己就先丟了魂兒,再不敢輕易挪一步——深情,很大可能,就此夭折!
許多年後,在年復一年的春風裡,惶然想起,自己曾那麼熱烈地偷偷喜歡過一個人,但,自己太羞澀了,太計較得失了,都究竟沒有掀開他的心,仔細看過裡面的質地是否跟自己相合呢。也許,其實,那就是自己的真命天子,他正坐等你的肆意撩撥和無限趨近,但自己太清淺太計較的心,令這段塵緣夭折。不賴別人,罪魁就是自己啊!
話又說回來。有這百折不撓的不計較的心,殊為不易。需要,當事人心底有充沛的甚至「謎」之自信。就如魏嬰,什麼也不能耗損他的笑容,不很計較向自己橫衝直撞過來的「嫌棄」。比如,他就一本正經地問藍湛「你為什麼那麼討厭我?」一邊問這樣的問題,一邊又繼續開撩。哎。真是羨慕又嫉妒,魏嬰,簡直不知「受傷」為何物啊。
他不計較,不計較自己是否被「嫌棄」。只是肆意跟過去 ,歲月靜好就儘量撩那人;風馳雨驟了,他就變著法子關心他,保護他,護他安好,又不讓他感到難為情。至於自己所遭遇的那些假意或真心的「嫌棄」,很不在他的矚目點。
魏嬰,就是這樣「不計較」。這許多的「不計較」的鋪墊,蓄積在那裡。後來,換藍二公子主動,不惜與歲月對賭,以16年的浩渺光陰,終於等回了魏嬰。給這段深情一個完美的結局。
人心甚慰。
這一切,從魏嬰的「不計較」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