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陵頻伽,梵語作kalavinka,巴利語作 karavīka,又作歌羅頻伽鳥、羯邏頻迦鳥、迦陵毘伽鳥,略稱迦陵頻鳥、迦婁賓鳥、迦陵鳥、羯毘鳥、頻伽鳥等;意譯作好聲鳥、美音鳥、妙聲鳥。
據《大般若波羅蜜多經》《新華嚴經》等佛經,此鳥產自印度,本出自雪山,在山谷曠野裡較多。色黑似雀,羽毛甚美,喙呈赤色。它們在卵殼中即能鳴叫,音聲清婉,和雅微妙,為天、人、緊那羅、一切鳥聲所不能及。它在印度時是鳥的形狀,吠陀文獻裡說是麻雀,佛教文獻裡是布穀鳥。傳播到中國之後,其形狀變成了人首鳥身。
關於迦陵頻伽形象的來源,說法不一。臺灣學者張水財認為,佛教書中其造型上半身為人、下半身為鳥,中國境內發現最早的是東魏武定七年所作,其圖像轉化自印度緊那羅人頭鳥之形,而非源於中土。陳雪靜認為它是與古希臘有翼神獸的結合。孫武軍認為它是多種文化因素碰撞的結果。
迦陵頻伽的印度造型,佛經裡面說是鳥的形狀。李靜傑發現,印度中央邦桑奇第一塔北門外面,有四身人鳥嫁接式圖像,共有四個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鳥的形象,手執花環禮拜佛塔。不過從配置看,應是天人表現,難以說是迦陵頻伽的造型,而且沒有後繼作品。
在中國傳統中,人首帶鳥翼的形象比較多。比如漢代日神、月神的畫像磚,就有人首鳥身的表現形式。有些早期的伏羲、女媧像,也是人首鳥身。
南北朝時期,人首鳥身的造型非常豐富。像北魏的石刻、東晉的磚刻,都有人首鳥身圖像。南朝鄧縣畫像磚的千秋、萬歲圖像,左為人首鳥身形象,旁邊題名為「千秋」;右邊的鳥名為「萬歲」。所以,人首鳥身的造型,應是中國本有的。
河南鄧縣畫像磚,千秋萬歲圖,南朝
印度的迦陵頻伽鳥形象傳到中國後,在本土化過程中,與這種人首鳥身圖像融合了起來,上身變為女子形象。當然,可能還有其他方面的影響,比如中原文化以外的外來文化,尤其是祆教的祭司鳥神形象。
自從迦陵頻伽的人首鳥身形象固定以後,在隋唐時期敦煌莫高窟等地的淨土類經變畫中,都有出現。尤其集中於觀無量壽經變和藥師經變畫中。
莫高窟迦陵頻伽分布情況大概有隋:第401窟藻井;初唐:第220窟、386窟、217窟;盛唐:第 45窟、148窟、172窟;中唐:第 7窟、44窟、158窟、159窟、180窟、237窟、360窟、379窟;晚唐:第 12窟、192窟;五代:第 61窟;宋:第 55窟、118窟、427窟(門楣)。
此外,西千佛洞第 15窟(盛唐)、榆林窟第 25窟(中唐),也有迦陵頻伽的表現。榆林窟第25窟還有雙頭的人首鳥身造型,稱為共命之鳥。《佛說阿彌陀經》裡,同時提到了迦陵頻伽和共命之鳥,後者出現時間稍晚。
榆林窟第25窟,中唐 南壁觀無量壽經變局部之共命鳥與孔雀
從尾部形式看,莫高窟壁畫的迦陵頻伽,初唐時尾部形狀尚不完全確定,盛唐時才確立了蔓草紋卷尾形式,此後一直延續下去。比如莫高窟第45窟(盛唐)的迦陵頻伽,第 158窟(中唐)的迦陵頻伽,第61窟(五代)的迦陵頻伽,它們尾部的造型,都是蔓草紋卷尾形式。偶爾也有例外,比如第44窟南壁(中唐)觀無量壽經變中的4隻迦陵頻伽,尾羽就比較短小。
莫高窟第45窟,盛唐 北壁觀無量壽經變說法圖局部
莫高窟第61窟,五代 南壁阿彌陀經變圖局部之迦陵頻迦樂隊
唐代,迦陵頻伽形象日趨成熟,並進入裝飾領域。像莫高窟裝飾帶中的迦陵頻伽,其尾部的蔓草紋和別的纏枝花交纏到一起,已完全被作為花鳥嫁接式裝飾紋樣來使用,即上半身是鳥,下半身是花草紋。
在唐代明惠大師塔石刻和唐代大智禪師碑刻裝飾上,迦陵頻伽的尾部都是蔓草紋。這個卷尾形式,按李靜傑的說法,是受印度花鳥嫁接式紋樣的影響。除了與僧人墓葬有關外,迦陵頻伽的造型樣式,在唐代貴族墓葬裝飾中也被廣泛使用。
盛唐李憲墓石槨裝飾紋樣(741年),迦陵頻伽的尾部,與後面纏枝蔓草紋的花,基本結合到了一起。唐玄宗寵妃武惠妃墓石槨中的迦陵頻伽形象,也已經作為裝飾紋樣使用,其宗教功能相對淡化。
左:莫高窟159窟,西龕內沿裝飾帶迦陵頻伽與纏枝花局部,中唐;
中:張大千摹本,四川博物院藏;
右:唐李憲墓石槨線圖(局部),迦陵頻伽與纏枝花,741年
可見,纏枝蔓草紋在唐代已被當作本土化、民族化的紋樣來使用。這時迦陵頻伽的鳥身形象,更多採用了鳳鳥紋的尾部。在唐代的銅鏡裝飾上,鳳鳥紋的尾部大都是蔓草紋形式,和迦陵頻伽的尾部形象完全一樣。宋代的銅鏡上,鳳鳥紋的尾部也是這種形式。遼代銅鏡上的兩隻迦陵頻伽的形象,尾部也是同樣的蔓草紋,和鳳鳥的區別只在於頭部。
北宋時,迦陵頻伽形象開始作為建築彩畫的紋樣來使用。李誡《營造法式》中的圖像顯示,其尾部仍然保留著蔓草紋的卷尾形狀。書中五彩遍裝圖樣部分中有兩個紋樣,一為鳳凰,一為鸞,它們上身造型相同,區別在於尾部的形狀不同——鳳凰的尾部是蔓草紋形式,鸞的尾部形狀則分開像幾根飄帶。當然,這個區分比較粗疏。嚴格來說,這種「鸞」也可以被認定為鳳。已發現有敦煌以外的迦陵頻伽尾部形式,採用了鸞鳥尾部的紋樣。不過它應該有另外一個演變的路線。
到了西夏王朝,作為建築構件的迦陵頻伽,風格跟敦煌等地區大不相同,採用雙手合十的造型。作為具體的建築構件使用時,由於功能的限制,它的蔓草紋卷尾已不復存在。
迦陵頻伽建築構件,西夏 寧夏博物館藏
回顧迦陵頻伽造型的演變路徑,我們大致可得出如下結論:迦陵頻伽造型的起源問題比較複雜,從鳥形到中國的人首鳥身,應該不止一個來源。這些問題,尚有待學界的補充與完善。
當迦陵頻伽形象出現於淨土類經變畫時,它代表妙音鳥、共命鳥。而當迦陵頻伽形象出現在裝飾帶中,其裝飾功能基本等同於鳳鳥紋的形式。
這種功能,廣泛影響到長安及中原地區的喪葬類裝飾。北宋時,迦陵頻伽形象和鳳鳥紋,作為建築裝飾已被普遍使用。而鳳鳥紋尾部蔓草紋形式的變化與消失,時間應該在元代以後。
來源:牧弘書院
聲明:轉載此文是出於傳遞更多信息之目的。若有來源標註錯誤或侵犯了您的合法權益,請作者持權屬證明與本號聯繫,我們將及時更正、刪除,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