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俠盜一號: 星球大戰外傳》(Rogue One: A Star Wars Story)雖然是星戰電影「家族成員」之一,但影片其中一個首要任務,是要看起來不太似星戰電影,要與「父親」《星球大戰》劃分開來。
看《俠盜一號》,一開始,未坐定,剛戴上立體眼鏡,就愣住了——星戰系列開場例必出現的「星際滾動故事大綱」不見了,講多無謂,只剩下簡單一句「A long time ago in a galaxy far, far away…」,連「Star Wars」標誌也沒有,畫面定著,John Williams 寫的星戰主題曲也沒奏起,突然,感到有點不慣。
只是不慣,沒有不滿。這種滾動故事大綱,是七十年代的畫面效果,當一種形式不斷重複做,老套都變成了風格。看了這麼多年,習慣了開場聽主題曲,主題曲一奏起,就令人有種莫名的興奮。當然有時也會想,有多少人會真正閱讀滾動中的字幕。
鏡頭再開,場景去到一處荒漠大地,四野無人,一家人包括父親、母親和幾歲大的女兒,隱居偏隅。帝國派來的將軍、使者忽然而至,父親立即叫妻女躲避。就像武俠小說的人物,豹隱江湖的從來不會是等閒之輩,父親是科技專才,帝國將軍要父親「重出江湖」,幫帝國炮製一種威力強大的武器。父親不允,將軍堅持,妻子欲替丈夫解圍,觸發慘劇發生,父親被擄,幾歲女兒落荒而逃。一個尋父的故事正式開始。
與正傳「續集三部曲」無關
戲中的幾歲女兒,被迫獨個兒躲在荒野山洞成長,長大後變成女俠Jyn Erso。她不是武功高強的女俠,而是像《原力覺醒》女主角Rey 一樣,擁有堅強意志、鬥志及跑不完氣力的女英雄。
《俠盜一號》被強行與星戰系列分割,據製作團隊所說,因為這是外傳,不會跟正在製作的正傳,即「續集三部曲」的第八、九集混淆,所以片首不會出現滾動字幕,外傳人物不會在「續集三部曲」出現,外傳出現的人物,全都已經在正傳死掉。因為,外傳的故事時間,設定在第三集《黑帝君臨》(2005)之後,或同一時期,銜接第四集《星戰大戰》(1977)之前。
《俠盜一號》的敘事時空和風格刻意與星戰系列分割,但故事仍然圍繞星戰電影的孤兒與尋父命題。天行者路加找爸爸,Rey找爸爸,黑武士承繼人Kylo Ren又發現爸爸,現在Jyn Erso又找爸爸,由細找到大,像《星球大戰》一樣,先找到的,是人形投射的Hologram。
尋父、為父報仇故事的原型,來自莎士比亞寫的四大悲劇之一《王子復仇記》主角「哈姆雷特」。哈姆雷特深夜在城堡上發現父親的鬼魂,父親死不瞑目,陰魂不散,要在隨從和兒子面前現形,揭發兇手是誰。《俠盜一號》的父親投影,除了參考《星球大戰》的天行者路加遇見師父的做法,也跟《王子復仇記》的鬼魂設計異曲同工。分別在於《俠盜一號》的父親未死,人形投影不是鬼魂,也不是為了say個hello,而是像《王子復仇記》一樣,說出一個重要信息。《俠盜一號》的父親,預先錄好一段影像,要女兒找到,看完之後,知悉帝國製造威力強大武器的秘密。
星戰電影,不論正傳、續集和外傳,都不斷在同一命題上開展故事,故事往往也像《王子復仇記》,向著不可逆轉的悲劇命運進發。前傳三部曲直至《黑帝君臨》、正傳三部曲直至《武士復仇》,及續集三部曲首集《原力覺醒》,悲劇感都很大,因為故事涉及的,不只是尋父、報仇,而是再結合像希臘悲劇《伊底帕斯王》的父子情仇、弒父情節。《武士復仇》、《原力覺醒》、整個星戰故事體系,再到《俠盜一號》,都無法擺脫「亡父宿命」。
女英雄置生死於度外
但《俠盜一號》,嘗試扭轉故事調子,由正義感主導,再把悲劇浪漫化。Jyn Erso尋父,目睹父親被帝國軍發現私通革命軍之後棄如敝屣,女俠傷感,但沒有崩潰,冷靜面對眼前發生的事。像《俠盜一號》的現代電影,描寫的女英雄往往更能放開生死,像Jyn Erso,她似乎不把生死當成是人生悲劇,甚至把生死置於度外,因為,在她心中,有更重要的大事要辦,就是協助革命軍,取得威力武器「死星」設計檔案。
故事設計由女兒尋父出發,到中段承接父親叮囑,慢慢把尋找死星藍圖變成人生首要任務。影片後段,就是當悲劇發生後,Jyn Erso沒有讓悲劇把生命告終,而是激發起更強大的意志和鬥志,直闖帝國資料庫,在星球末日來臨前,完成使命。
《俠盜一號》其他角色,也有類似的描寫,擁有不畏死的價值觀。特別是甄子丹演的盲俠和姜文演的殺手,盲俠天不怕地不怕,口中不斷念著「I'm one with the Force, the Force is with me」,戲中沒有任何一個角色,比盲俠更相信原力。他把原力論提升到像宗教一樣的層次,當神與你同在,就無畏生死。故事中沒有特別驗證原力是否一種神奇力量,或許是,或許不是,但故事肯定了原力可帶來信念,當信念形成,就有勇氣做出不可思議的事。
不像星戰像科幻戰爭片
《俠盜一號》和《原力覺醒》都想貼近時代,製造女英雄。Rey 代替了星戰系列的路加,成為故事中被各方天行者選中的特別的人。Jyn 不是命中注定的天行者,但因為父親在帝國的特殊身分,亦順理成章成為革命關鍵人物。
《俠盜一號》拍出來的風格,的確不像星戰,像科幻戰爭片。其實《原力覺醒》也不是很星戰,什麼是星戰風格呢?元祖和前傳三部曲都深入民心,尤其是佐治魯卡斯親做導演的前傳三部曲,很能反映魯卡斯的哲思構成的故事深度。前傳三部曲對白很多,人物關係複雜,節奏略慢。所以JJ Abrams 拍《原力覺醒》,就加快了節奏,設計高能量的角色Rey,帶動其他角色與劇情。《俠盜一號》中美角色交織,情節不算曲折,甚至算簡單,拍場面,多特技,也拍出了女英雄的特質。今天荷李活動作片,經常拍得女英雄智勇相全,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