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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來,海外遊學成為一種新的時尚,不少家長選擇讓中學甚至小學高年級的子女前往歐美、大洋洲等地遊學,提升外語能力,開拓視野。其實,17世紀以來,這種遊學已經成為英國貴族家庭的風尚,史稱「大旅行」(Grand Tour),也被譯作「歐陸遊學」「大陸遊學」。當年的大旅行學些什麼、如何進行,能給今天的中國遊學熱怎樣的啟示呢?
原文 :《大旅行,培養紳士還是公子哥?》
作者 |交銀理財有限責任公司 趙博
圖片 |網絡
主要內容
大旅行,與其說是旅行,不如說是學習。是指歐洲上層階級子弟在本國教育告一段落之後,到歐陸進行長時間的旅行,這是貴族教育中相當重要的一部分。
通常認為,大旅行必須具備四個條件:一是參與者是英國貴族青年;二是有一位導師始終陪伴;第三,有一條確定的旅行線路(大部分以義大利羅馬為終點);四是旅行持續一段時間,平均在兩三年左右,時間長的達六七年之久。
大旅行的主要內容分為三個方面:
第一,增進知識。學習知識是大旅行中的重要內容,後來成為著名歷史學家的愛德華·吉本出身名門,在從牛津大學莫德林學院畢業後,他前往瑞士洛桑大旅行。在導師帕維亞爾的指導下,吉本主要攻讀了拉丁文古典名著,兼習希臘文著作。他的課業包括四大部分:歷史、詩歌、演說修辭和哲學。在兩年多的時間內,他還廣泛閱讀近人著作,包括啟蒙時期的法、英思想家孟德斯鳩、洛克等人的著作,為寫作歷史巨著《羅馬帝國衰亡史》打下了基礎。
第二,學習文藝。18世紀,歐洲大陸的文藝水平遠在英國之上,英國青年在抵達歐陸後,往往醉心於藝術。他們選擇在巴黎學習馬術和舞蹈,在義大利聆聽歌劇與音樂。弗朗西斯·莫特福在熱那亞首次聽到義大利音樂就為之傾倒,盛讚「這真是最讓人迷醉的音樂」。在大旅行中增加文藝元素,主要是幫助英國貴族青年提升藝術鑑賞能力,熟悉宮廷禮儀,為年輕人回到家鄉擔任政府和外交職位作準備。
第三,收藏文物古董。義大利南部的龐貝和赫克蘭尼姆古城曾被維蘇威火山爆發所湮沒,17世紀後才被陸續發掘。參與大旅行的英國青年在遊覽之際,也常去古城搜羅一些古董玩物。例如,建築師羅伯特·亞當在前往法國和義大利大旅行時,就醉心於羅馬帝國留下的廢墟與古蹟。回到英國後,他與弟弟詹姆士一起寫下了《戴克里先宮的廢墟》一書,由此名噪一時。
對大旅行的批評
在大旅行的諸多案例中,最知名的當屬巴克勒公爵的事跡。從1764年1月開始,他在導師亞當·斯密的陪同下,在歐洲大陸開展了一次長達兩年半的大旅行——在巴黎十天,在土魯斯一年半,在法國南部旅行兩個月,在日內瓦兩個月,又在巴黎待了十個月。斯密在《國富論》中提到了他對大旅行的看法:
在英國,青年人剛從學校卒業,不把他送入大學,卻把他送往外國遊學,這件事已經一天一天成了流行的風尚。據說,青年人遊學歸來,其智能都有很大的增進。一個由十七八歲出國至二十一歲歸來的青年人,歸國時比出國時大三四歲。在這個年齡,在三四年之中,智能要是沒有很大的發展,那才是怪事。他在遊學中,一般獲得一兩種外國語知識。不過這種知識,很少足夠使他說得流利,寫得通順。另一方面,他回國之後,一般變驕傲了,更隨便,更放蕩,不能專心用功,勤奮做事。如果他不到外國,留在家中,在這短期之中,絕不會變得如此。這樣年輕時的漫遊,遠離親戚的督責、管理和控制,把一生中最寶貴的韶華消磨於極放蕩無聊的生活,以前的教育在他內心形成的一切有用的習慣,不但不能堅固確立,反而減弱了,或全部消失了。
從中不難看出斯密對大旅行持負面態度。除了學習知識有限外,對大旅行的批評還集中在以下兩方面:
一方面,大旅行靡費太多。大旅行並非一個人的旅行,參加旅行的英國青年往往有導師、僕人、車馬相伴,花銷不菲。例如,金斯頓公爵前後遊學十年,有一名年薪500英鎊的導師、一名年薪100英鎊的管事、一名年薪23英鎊的男僕和兩名年薪10英鎊的男僕陪伴,每年開銷數千英鎊,十年開銷超過40000英鎊。諾丁漢伯爵的長子遊學花銷每年則達3000英鎊之巨。
另一方面,大旅行中部分青年的放蕩做派。參加大旅行的青年缺乏父母親人在身旁督導,在義大利和法國浪漫氣氛的浸淫下,不少人流連於賭場和妓院的燈紅酒綠中。一位訪問羅馬的英國學者就曾感慨,「一個英國人要是義大利化了,就成為魔鬼的化身」。鮑斯威爾出身愛丁堡名門,他從1763年8月離開倫敦開始大旅行,從都靈、羅馬到那不勒斯期間,忙於尋花問柳,他對盧梭承認:「我沉迷在情慾之中,我的理智幾乎與情感沒有關聯。」
對大旅行的批評
18世紀後期,高不可攀的大旅行開始走向式微。一般認為,大旅行的衰敗主要歸因於以下三方面:
首先,大旅行衰敗的直接原因可以歸於18世紀末的法國大革命。法國大革命的爆發給歐洲帶來了動蕩,旅行者沿途參觀的修道院、學院、皇家宮廷舉辦的典禮等活動暫停,這讓旅行意義大打折扣。
其次,輪船和鐵路的出現縮短了歐陸旅行的時空距離,當英國人發現造訪歐洲大陸不再是一件難事,大旅行的儀式感和對旅行者的磨練意義開始不斷減弱。
最後,19世紀是變革的世紀,貴族勢力不斷下降,中產階層開始逐步興起。「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植根於貴族傳統的大旅行也不可避免地受到波及和影響。
大旅行儘管衰敗了,但仍給今天的我們留下了啟示。
首先,作為教育的一部分,大旅行給參與者更多的收穫是文化的薰陶和藝術的培養。這也是大旅行的精華所在。
其次,遊學也需要清晰的目標和嚴格的督導。同樣是遊學,為何有人成為了紳士和學者,有的淪為公子哥,這其中導師的因素非常重要。在嚴師帕維亞爾督導下,吉本在遊學中汲取了豐富的知識;而一些導師則只為束脩,對弟子放任自流,使其最終除了虛耗光陰外一無所獲。
總之,對於大旅行,我們不能簡單地肯定或者否定。淮南為橘,淮北為枳,培養紳士還是公子哥,既取決於參與者個體,也取決於我們對遊學的目標設定和其中的管理。
文章原載於社會科學報第1711期第8版,未經允許禁止轉載,文中內容僅代表作者觀點,不代表本報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