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朱開山兩口子坐在炕上閒聊。朱開山覺得傳武有些不對勁,他最近總往林子裡鑽,回來後滿臉笑容,幹活也有勁了,還時不時唱上兩句。傳文娘也覺得傳武變了,爹娘都喊得軟軟的,興許是真的長大了。朱開山卻覺得這樣不對,他了解傳武,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這樣的跡象很可能要出大事。
那文閒來無事,就開始舞文弄墨,寫了一篇李後主的《虞美人》,見傳文只敷衍叫好,紙都拿反了。她拿過來,深情地讀起這首詞,讀著讀著就流下眼淚,傳文不知其中緣由,有些著急,那文只說想起了自己的阿瑪,有些傷感。
她跟傳文商量,能不能用家裡閒著的屋子教村童讀書,傳文不敢做主,這事必須請示爹娘。
來到爹娘的房間,那文開門見山,家裡的農活她幹不了,想著把家裡的西廂房用上,教幾個村童,也能得些束修。
朱開山沒聽明白,但是他沒有急著問,傳文娘也是一頭霧水,問那文束修是啥意思?束修,簡單來說就是學費,古代學生與教師初次見面,必須先奉贈禮物,表示敬意,孔子也曾規定拜師禮就是「十條臘肉」。這束修跟潤筆意思差不多,古代文人清高,不願意談錢,教學或者幫人代筆,就用束修和潤筆來代替,顯得文雅高尚。
聽了那文的解釋,朱開山覺得想法很好,但家裡條件允許,束修就不用了,權當回報屯子裡的鄰裡鄉親了。但不能只教識字,算數和算盤也要教,以後算帳用得上。只有一條,農閒時教學,農忙就停。那文自是滿口答應。
天還沒亮,傳文娘就在院子裡嚷嚷開了,這些日子,家裡的酸菜少了半缸,前兩天鍋碗瓢盆也少了,家裡是招賊了。
傳文還沒弄清楚怎麼回事,就去審問夥計們,夥計們當然不服,本來也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賴在他們身上,讓他們很沒面子。朱開山出面制止,這些夥計跟著朱家幹了好些年,什麼樣的人都清楚,這樣審問真的是不應該。傳文道過欠,老崔一句家神鬧家鬼,打開了朱開山的思路。
果然是傳武,他騎著馬來到木屋,把裝著糧食酸菜的口袋搬進了廚房。原來,他是為了鮮兒,才從家裡偷來這些東西。
吃飯時,傳武只顧看著鮮兒,竟然忘了吃飯。如今傳文已經結婚,不用再顧慮。傳武說山場子鮮兒救過他的命,他這輩子非鮮兒不娶。鮮兒果斷回絕,她不能答應,也不敢答應。
鮮兒知道傳武的想法,她說她嫁過人,傳武說他知道,他不在乎。傳武再三逼問,他說他不嫌棄她,鮮兒打斷他,不讓他再說。她知道不能再瞞他,她要把自己最大的秘密告訴他。當初,她為了救師傅,被惡霸糟蹋了。她嫌棄自己,這也是那麼多年,她沒有回到朱家的原因。
傳武並沒有因為這個退縮,他知道這不是鮮兒的錯,他拉起她,把她抱在懷裡。
朱開山卻在這時踏進了木屋的門,看到這一幕,勃然大怒。他不由分說,抄起棍子就追著傳武打,鮮兒急了,她跪倒在朱開山的腳下,求他不要再打。
事到如今,鮮兒只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朱開山,朱開山聽了,心裡像被刀子割開了。鮮兒救了他們朱家兩條人命,這份恩情無以為報。但她來晚了,傳文已經娶了那文,不能讓他休妻再娶。
鮮兒不怨他,也不怨傳文,她只怨命。當年在山場子,她和傳武相依為命,沒想過這些事情。後來她走了,但八年後,命運卻還是給她開了個大玩笑。
朱開山帶著傳武回家,跟傳文娘說了鮮兒的事,傳文娘也不知如何是好。朱開山一拍桌子,雖然鮮兒對朱家有大恩,但畢竟她和傳武差半步就是叔嫂關係,這樣的事他決不允許發生。
這一天,朱開山設家宴,請來了夏掌柜和韓老海,還有屯子裡的幾位高鄰。他把當年傳文鮮兒如何的要好,鮮兒如何跟傳文一起闖關東,又是如何救了傳文的命,後來走兩人散了,又如何在山場子救了傳武的命,一一說給了各位鄰裡。
鮮兒的大恩,他老朱家無以為報,本該收她做兒媳婦,巧的是,她露面時,傳文已經娶了那文。所以,他今天要收鮮兒做閨女,不能讓她再在外面漂泊。
眾位鄰裡誇讚鮮兒的同時,也對朱開山的決定非常贊同。
鮮兒喊了爹娘,接受了她成為朱家閨女的事實。然後給各位高鄰敬了酒,又去給兄弟嫂子敬酒,那文和傳文尷尬地端起酒杯。
傳武卻是接受不了這個事實,直接跑了出去,他騎著馬,一路狂奔,大聲呼喊,發洩心中的苦悶。
鮮兒作為朱家的閨女,暫時住下了。但始終逃不過尷尬二字,傳文跟她說話,那文雖然不吵不鬧,但幹啥都魂不守舍。一家人吃飯,傳文關心她,傳武也只能生氣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