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由於規則的限制,國產恐怖片裡不能有鬼。
而那些鍾愛恐怖題材的國內導演為了讓電影能夠順利上映,可謂是「煞費苦心」。
精神分裂、致幻藥、夢一場……
總之就是劍走偏鋒、另闢蹊徑,同時也將國產恐怖片釘在了恥辱柱上。
直到2016年一部極小成本偽紀錄片的出現,似乎讓我們看到了一絲希望。
——《中邪》。
故事很簡單。
兩名大學生來到山東臨沂的鄉村,想要在這裡拍攝一部關於「迷信文化」的紀錄片。
二人得到當地最有名氣的神婆王婆的允許,與她和她的丈夫劉叔一同來到一個偏僻的廢棄度假村,為在一場車禍中失去丈夫和孩子的陳麗驅邪。
然而一系列恐怖詭異的事情接踵而至,情況遠沒有他們想像中那麼簡單。
本片當年在第十屆FIRST青年電影展一經展映就引起了廣泛關注,國內外影評人老師讚不絕口、紛紛力薦,豆瓣評分也曾一度升至7.3分的高分。
7.3分對於一部恐怖片來說意味著什麼想必不用多說,尤其還是一部國產恐怖片。
這可不是在貶低我們自己,而是近些年來國產恐怖片處於什麼狀態,大家有目共睹。
規則嚴苛至極,觀眾不抱希望,編導自暴自棄,所謂的國產恐怖片活生生變成了「國產可怕片」。
什麼意思?
從選材到劇情、從故事到演技、從拍攝到後期,各個方面都粗糙得可怕,唯獨電影本身靈巧地避開了「恐怖」二字。
要非說哪裡恐怖,可能就海報恐怖了吧。
當然了,本片也沒能逃過「粗製濫造」的詬病,甚至被人諷刺是「大學生的畢業作品」。
小嗨不想以什麼製作成本只有7萬元、兩萬給男演員支付醫藥費等等理由為其辯解,因為大製作不一定出好片,小成本不一定出爛片,反過來說同樣如此。
只說我直觀的觀感:比其他國產恐怖片強得不是一星半點,但沒有部分人說的那麼邪乎,不過它讓我看到了國產恐怖片的希望。
而希望在於,非專業科班出身的導演馬凱,非常聰明。
如果客觀來看,本片本質上其實與那些粗糙搞笑的國產恐怖片並沒有太大區別。
恐怖手段矯情低劣,所謂懸念不過是令人詬病的人為犯罪,答案明晃晃地擺在那裡,整個故事便變成了一場虛張聲勢的鬧劇,後半段的奪命狂奔、因驚嚇過度失去理智而自相拋棄也就成了咋咋呼呼的玩笑。
但是,馬凱的三點聰明在一定程度上使得本片與其他國產恐怖片劃清了界限。
其一,採用與恐怖片天然契合的偽紀錄片拍攝形式。
影片前半段「紀錄片」式的鋪墊看似冗長拖沓,實際很好地製造出了「這是真人真事」的心理暗示,讓觀眾不自覺代入其中,從而陷入後半段的恐怖情境之中。
換句話說,本片對於受眾具有一定選擇性,如果前半段你沒能代入進去,就沒必要再浪費後半段幾十分鐘的時間了。
其二,利用本土化元素營造恐怖氛圍。
縱觀全片,到處充斥著帶有強烈中國民間色彩的細節和元素。
偏僻荒涼的廢棄度假村、屋簷下的幽紅燈光、深更半夜如遊魂般四處遊蕩的長髮女人、自帶詭異驚悚感的紙紮人、民間迷信而又傳統的驅邪儀式……
影片開頭的算命戲,馬凱真的讓兩位主演去街邊算命、偷拍。
西方恐怖片兇器多為尖刀,那就換成更符合中國老百姓生活習慣的菜刀。
農村多為公共廁所,大部分恐怖戲就都在半夜去廁所的路上展開。
還有人物間的對白:你知道三個菜是什麼菜嗎?那是神仙菜。
神仙菜是什麼?祭奠死人的菜。
中國鄉村、中國民俗、中國驅邪方式、只有中國人才懂的暗語,這不正是我們久違了的中式恐怖嗎?也是外國觀眾對於本片嘖嘖稱奇的原因所在。
畢竟他們哪兒見過這個,可能也就見過咱們的筆仙碟仙了吧。
還有其三,對於廉價道具的花樣應用。
片中最重要的道具,幾乎就是地攤上隨處可見的廉價洋娃娃,但是可千萬別小看它。
第一次,兩名大學生偷偷去陳麗房間,洋娃娃發出了嬰兒般的哭聲。
第二次,女大學生半夜回房間,一抬頭,它就莫名懸在房梁上。
第三次,幾人在黑暗中跑散,女大學生一邊跑一邊呼喊同伴的名字,終於得到回應,結果四下無人,只有那個洋娃娃孤零零地坐在地上。
與恐怖片天然契合的偽紀錄片形式、貼近中國百姓民俗生活的本土元素,這兩點手段的巧妙結合所營造出的雙重真實感使得低成本反而成為了本片的優勢。
而一個根本入不了別人法眼的廉價道具卻被馬凱玩出了花樣兒,正是這位每晚都看恐怖片、一看就是四年的非專業科班導演的聰明所在。
總而言之,本片肯定不是一部完美的作品,很多場景黑乎乎看不清、演員的表演有時也比較浮誇。
不過這樣的作品能拍出來,本身就是一種成功。
況且它真正的意義不僅僅在於成功,更在於讓我們看到了國產恐怖片的希望,哪怕轉瞬即逝。
更重要的是,它甩給了那些只會埋怨國內沒有好的創作環境的導演一記響亮的耳光。
規則雖然難以撼動,但別把鍋全推給規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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