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31日,一名男子在京都動畫公司火災現場哀悼。圖片來源 視覺中國
7月21日,在京都動畫公司火災現場附近,趕來哀悼的民眾排起長隊。圖片來源 視覺中國
日本遭遇「18年來最慘重的集體傷亡」
距離日本京都動畫公司第一工作室遭人縱火已過去半個多月,確認遺體身份的工作塵埃落定。日本《京都新聞》報稱,8月2日,警方公布了10名已下葬的遇難者姓名,其中包括導演木上益治和藝術總監渡邊美子。
火災發生時,工作室裡有74名員工。目前已確認33人當場遇難,另有2人傷勢過重,經搶救無效身亡。
據目擊者回憶,7月18日上午10點半左右,一名身穿紅色T恤衫、背著背包的男子手拎兩隻油桶,走進了工作室大門。「你們都去死!」他高喊著,四處潑灑汽油。有人猝不及防被潑了一身。隨後,他用打火機點燃了汽油。
「我聽到幾聲巨響,像是爆炸。」附近的一名男子告訴日本放送協會(NHK),這場大火的威力堪比炸藥,「火勢太猛了。」
熊熊火焰堵住大門,迅速吞噬了堆滿紙張的工作室,驚慌失措的員工只能往樓上跑。火勢從1樓迅速蔓延至3樓,紅色火苗伴隨著滾滾黑煙張牙舞爪。一個「造夢」的地方瞬間化為人間地獄。
大火熄滅後,猙獰的黑色傷疤爬滿這棟淡黃色的小樓。消防員在1樓找到兩具屍體,在2樓找到11具。通往3樓的樓梯上屍體最多,有20具。消息傳出,多地的動漫迷在次日冒著細雨,來到被警戒線圍住的工作室前致哀。菊花與百合在地上堆成小丘,有人擺上了心愛的漫畫。
「就像一座博物館瞬間被燒毀。這是一種文化損失。」有動漫迷在推特上寫道。
美國財經媒體CNBC指出,動漫是日本文化輸出的重頭產品,在各國擁躉眾多。在動漫產業中,京都動畫公司以精良的製作水準深受喜愛,粉絲暱稱它為「京阿尼」,這是「京都」與「動畫」(animation)的縮寫。
27歲的熊見佑一向公司請了假,從大阪趕來哀悼。「我盼著欣賞更多的佳作,但(損失大量人手後)他們的創作能力也許再也不比從前。我的感受無法言表。」他用微微顫抖的聲音告訴CNBC。
輿論稱,這起縱火案是日本18年來最慘重的集體傷亡事件。據美國《紐約時報》報導,縱火在日本是重罪,可被判處死刑——這在日本社會相當罕見。
他們為什麼愛「京阿尼」
「京都發生的殺人縱火事件奪去了許多生命,我無言以對。」據《日本時報》報導,日本首相安倍晉三在慘案發生後發表講話稱,「我為去往另一個世界的遇難者祈禱,並祝傷者早日康復。」
「京都動畫公司是全球最有天賦的漫畫家和夢想家的家園,這場災難是跨越國界的悲劇。」美國蘋果公司CEO蒂姆·庫克在推特上寫道,「他們用優秀的作品把歡樂傳播到世界各地,影響了一代又一代人。」在推文末尾,他用日語寫下一句祝福。
各國網友用多種語言在社交媒體上表達哀思,談論對自己影響最深的動漫作品。帶「為京阿尼祈福」標籤的發言多達上百萬條。
「京阿尼的作品激勵了我。」一名職業學校的學生說,自己在看了《輕音少女》後「入坑」。它講述了一名毫無音樂基礎的高中女生誤打誤撞進入即將取消的輕音樂部,與其他3名女生開始音樂之旅的故事。
「作為抑鬱症和焦慮症患者,《聲之形》比任何美麗的畫面和動人的情節更能打動我。」蘿拉·巴恩哈特寫道,「從過去到將來,京阿尼永遠是我最喜歡的動畫工作室之一。」《聲之形》是個關於校園霸凌的故事。英國《衛報》影評人彼得·布拉德肖給這部「細膩、感性的影片」打出了4星半的評分。
「當我迷失在變幻莫測的世界中,京阿尼的作品幫我找回了自己;當我需要生活的激情時,京阿尼的作品給了我鼓勵;當我需要朋友,京阿尼的作品讓我收穫了友誼。」網友「ultimatemegax」寫道。
7月24日,京都動畫公司宣布通過銀行帳戶接受捐款。動漫迷紛紛解囊,捐款在一周內超過了1000萬美元。曾與京都動畫公司合作的美國動畫發行商Sentai Filmworks也發起募捐,目標定為50萬美元,用7個小時就籌到了40萬美元。截至8月初,「京阿尼」已收到約15億日元(約合人民幣9886萬元)捐款。
它「一直努力成為人性化的公司」
據《紐約時報》介紹,京都動畫公司創始人八田陽子曾是著名漫畫家手塚治虫工作室的員工。婚後她搬到京都,在1981年成立京都動漫工作室,召集了一些想打發時間或貼補家用的家庭主婦,給其他動畫公司的稿件上色。此後,它由外包工作室成功轉型為專業動漫公司,但成立之初的這段歷史,為其作品奠定了女性基調。
「京阿尼」以系列動畫片見長,作品多以校園或都市生活為背景,在現實情節中穿插幻想或科幻元素,最受歡迎的是以高中生為主角的作品。以《Free!》為例,這部講述男子遊泳隊的動畫收穫了無數女性粉絲,計劃在2020年東京奧運會期間推出續集。許多動漫大熱後,粉絲會前往作品中提到的地點「朝聖」,製作了多部經典作品的第一工作室也是「網紅打卡地」之一。
「京阿尼的視覺風格極有辨識度。」「英國動漫新聞」網評論員伊恩·沃爾夫指出,該公司的作品「對觀眾非常友好」,沒什麼性或暴力場面,很少引起爭議,「想不通為什麼有人要襲擊它」。
有人把京都動畫公司稱為「動漫行業的標杆」,不僅因為其作品優質,還因為它打破了這個行業「計件付費」的規矩,向員工支付固定工資。對員工進行入職後培訓、為員工營造舒適的工作氛圍、儘量不使用外包、僱傭並器重女性……這樣的做法讓京都動畫公司在日本動漫行業鶴立雞群,也使得人們愈發同情它的遭遇。
「多數動漫從業者為低得可憐的薪水玩命加班,為了交出作品,把自己折磨得死去活來。」美國塔夫茨大學的日本動畫專家蘇珊·納皮爾告訴英國廣播公司(BBC),「但京都動畫一直努力成為人性化的公司。」
少數作品躲過一劫
一名目擊者對NHK講述了與縱火嫌疑人狹路相逢的經歷:縱火後,此人拔腿逃跑,但工作室的員工緊追不捨。最後,他體力不支,倒在目擊者的房門前,被警察圍住。
「他的頭髮燒焦了,牛仔褲膝蓋以下的部分都燒沒了。他看起來痛苦極了,但跟警察說話時仍然充滿憤怒,像是怨氣滔天。」目擊者回憶稱,嫌疑人厲聲指責京都動畫公司剽竊他的作品,稱「這都是他們的錯」。
據NHK報導,嫌疑人是41歲的青葉真司,家住東京附近的埼玉縣。2012年,他因搶劫便利店獲刑3年半,出獄後依靠政府救濟生活,接受過心理治療。如今,他的面部、胸部等有多處嚴重燒傷,無法接受警方審問。
鄰居告訴東京廣播公司(TBS),青葉與左鄰右舍關係不睦。曾有人上門要求他停止捶打牆壁,他一把抓住那名鄰居的頭髮和衣領,大吼:「閉嘴!我殺了你!」
京都動畫公司的律師中村英次表示,在倖存的投稿中確實找到了嫌疑人的名字,但該公司出版的任何作品都與嫌疑人的作品「毫無相似之處」,他投的稿在第一輪評審中就被淘汰了。
在大火中,這家工作室的大部分稿紙被付之一炬,只有少數轉化為數字版的作品躲過一劫。實際上,當汽油澆在紙上的一瞬間,工作室就在劫難逃。「由汽油引燃的大火,就像爆炸一樣。」建築師東口莫子告訴英國路透社,雪上加霜的是,建築內部有3層高的開放式螺旋樓梯,「它起了煙囪的作用,這是最有效的助燃方式」。
大多數遺體在樓梯上被發現。《紐約時報》稱,工作室裡到處都是的紙張加速了燃燒,飽含一氧化碳的濃煙沿著樓梯迅速上升,遇難者來不及開門逃生。
一名消防官員指出,工作室裡沒有消防設備,因為根據該國法規,此類建築無需安裝消防設備。但他認為,任何公共場所都應有消防系統,無論建築面積大小。
《Free!》系列電影的預告片被取消了。不過,另一部作品、電影《紫羅蘭永恆花園外傳》將於9月6日在日本上映,原定兩周的放映時間延長至3周,這給動漫迷帶來些許安慰。
「我本來以為會延期的,真是太感謝了!」一名網友評論道。還有人表示,「一定要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