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漢江怪物》為例,解讀導演奉俊昊創作背後的思考與情感

2020-12-05 敘白的情感日常

《漢江怪物》無疑是韓國電影最賣座的電影,本片的解讀很多,但卻很少有人從「細節隱喻」和「布局背後的哲思」這兩部分來進行挖掘,今天我就結合自己的觀影體驗來剖析一下本片的魅力所在。

《漢江怪物》是導演奉俊昊指導的科幻驚悚電影,2006年在韓國上映,成為韓國歷史上最賣座的電影之一,在豆瓣更有著7.4的評分。導演奉俊昊因拍攝了多部口碑票房極佳的新現實主義電影被人們所熟知,他的電影把人的脆弱與自私淋漓盡致的表現了出來。

奉俊昊在電影中不僅細心刻畫了人物的性格,更是把影片中人物濃濃的情感傳達給觀眾。通過搭建新穎的故事框架,從普通人的角度來反映出社會問題,是現代電影的新銳力量。

影片主要講述了男主康鬥是一個平凡又糊塗的中年男人,他帶著家庭在漢江邊的一家小店生活,過著普通且靜謐的日子。父親熙峰是一個上了年紀的和藹老人,弟弟南日是家裡唯一的大學生,如今卻失業在家,他經常酗酒對現實充滿怨恨。而妹妹南珠是個射箭運動員,卻總在關鍵時刻出差錯。

一天,人們聚集在漢江邊上發現大橋下面吊著一個龐大的生物。令人沒想到的是怪物突然衝向人群,把人吞到肚子裡。在人群逃竄之中,康鬥人群沒有拉住女兒玄舒的手導致被怪物擄走。至此一家人遭受了重大的打擊,之後的故事也以此展開,講述了這家人與怪獸對決的故事。

《漢江怪物》這部電影雖然是科幻片,但本質上卻蘊含了許多哲思,包括人性的醜惡、自私和無知,但從故事的內容進行解讀不足以突出本片的精髓。

所以我將換個角度,從布局的隱喻、故事敘述手法來解讀本片更深層次的魅力。最後在第三部分,我會結合自己的觀影體驗來分享三個導演情感表達的手法。

01、從人物性格的塑造,讀懂奉俊昊對於人性與家庭的哲思,生活的困境會喚起人的意志

《漢江怪物》如果不是奉俊昊來拍,很可能就會被拍成那種拯救世界的英雄主旋律電影。而奉俊昊卻把目光投在了主角一家五口人的身上,從他們的角度來看待這場災難,並且挖掘每個人身上的象徵意義。

那奉俊昊又是從哪些角度豐富了故事的完整性和其中的隱喻呢?這部分讓我從「家庭」和「怪物」兩個方面來探討:

①從家庭成員的角度:康鬥的家庭每個人都有相應的苦惱和憤恨,前期的低迷到最後人格的爆發巧妙的展現出人性的堅韌,使人物更加立體完整

影片的開頭場景就是2000年美軍在駐韓的太平間裡,一位美國的醫生命令韓國助手把充滿劇毒的化學藥劑倒入下水道,憂慮的助手提醒醫生下水道通往漢江,這樣做可能會造成環境的汙染。而醫生卻不以為然聲稱這是命令,助手無奈把化學藥劑仍在漢江,這也是怪物出現的起因。

2006年,故事來到主人公康鬥的出場,他是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整天渾渾噩噩,一事無成。而家庭的其他成員也都有著各自的缺陷和煩惱。康鬥和父親在漢江邊開了一家小賣部,勉強維持著生計,生活雖然並不富裕,但起碼過得安逸。康鬥有一個乖巧的女兒玄舒,目前正在上高中,也正是玄舒重新把離散的家庭重新聚在了一起。

和其他怪獸電影不同,本片的怪物一開始就全貌展現在觀眾的面前,醜陋的外表和殘忍一上場就把怪物該有的特點都展露無遺。怪物吊在大橋之下,而看見的人群非但沒有逃走,反而聚集在一起喧譁起來並向怪物投食。這些舉動驚醒了沉睡的怪物,並導致在之後的慌亂中玄舒被怪物擄走。

在我看來,在開頭的幾個場景導演就把本片的主題展現出來,不是怪物,而是人心。無論是出現怪物的原因還是怪物的暴亂都深刻諷刺著人類的愚蠢。

而導演也藉此展開了康鬥一家之後的故事,在這裡群眾的反應和形象就奠定了主人公一家在之後拯救之路的高難度。因為人們關心的只有自己的安危,對於被擄走的人並不會出手相助。

康鬥犯下一個致命錯誤,在人群中錯牽了別人的手而導致玄舒被怪物追上。在女兒被擄走之後,康鬥悲痛欲絕,之後又以被感染為由,關進了隔離區。此時康鬥接到了女兒的求救電話,說自己躲在怪物的巢穴裡。康鬥告訴持有武器的人們想要尋求幫助,卻被嗤之以鼻,置之不理。無奈康鬥攜帶者家人開始了營救。

頹廢酗酒的弟弟和射箭運動員的妹妹南珠也相繼出場,每個人都有著象徵意義。康鬥與老爺子就代表著人生的屈辱,時刻處在壓抑和被操控中,只能任憑別人隨意調動、打壓。直到失去親人才發現自己失去了生存的意義,之後奮起反抗。

南日曾是個熱血青年,為別人拋頭顱、灑熱血,最後卻連工作都找不到。這導致了南日每天在憤恨和抱怨中度過。他卻象徵著人心的失落,即使是舉手之勞的幫助也會拒之千裡,絲毫不為情意所動。妹妹南珠卻是新生代的代表,她堅韌不屈、頑強勇敢,最後幹掉怪物的致命一擊就來自於南珠燃燒的一箭。

最後,雖然女兒和老爺子都命喪怪物之手,但在風波之後不論是康鬥或是南日和南珠,都重新找回了生命的意義。導演的用意很明顯,即使是曾經的軟弱之人,只要心中充滿鬥志依然能突破生命的界限和規則的束縛。

②從怪物展現出的哲學:以「怪物」做載體,凸顯出人性的軟弱和無知,諷刺了如今的社會現象

從怪物的角度來考慮導演的用意就明顯許多,在影片整體的框架中,無論是怪物產生的原因還是之後所造成的事件,都是為了給故事的發展提供一個契機。在多數情況下,怪物反而是一個配角,導演真正需要的其實是怪物所帶來的恐懼和影響,至於怪獸本身卻不是故事的重點。

從怪物的出場來說,人群的行為讓安靜的怪物變得暴躁不安。而在之後的事件中怪物就像消失了一般,人們都在忙著處理恐懼和事件風波的影響,卻沒有派人去尋找怪物的蹤跡和出現的原因。

尤其是男主康鬥被隔離的時候格外明顯,面對有可能有生存者的消息別人都嗤之以鼻,只擔心康鬥有沒有被怪物感染,會不會影響到自己。

在這個階段,導演奉俊昊用怪物為人心做了一次襯託。在某種程度上人心才是真正的災難,而怪物本身卻沒有多大的影響力。怪物就象徵著人心中的一顆毒瘤,一旦發作便會殃及池魚,傷及無辜。而康鬥一家人表面上是在和怪物抗爭,本質上卻是和人心冷漠的鬥爭。

在我看來,奉俊昊對人心細緻入微的觀察,完美的融入了電影裡。最開始康鬥一家只是想拯救自己的親人而已,卻被百般阻撓,錯過了最佳的救援時機。而怪物的誕生、出現和終結都和康鬥一家有著深刻的聯繫,劇情發展的井然有序,只有用人脆弱的身軀去和怪物鬥爭才能最大程度引發觀眾的同情心。

02、電影鏡頭語言的處理:將故事內容和人物情感完美的結合,表達了導演對平凡人的嚮往,愛是化解一切的痛苦的力量

電影的最後,怪物就在一家人的努力下被殺死。這裡其實隱藏著導演宏觀的隱喻,他讓強大的怪物死在平凡人之手,而沒有被那些有強力武裝的勢力人群殺死。

這代表著導演的信念:平凡之人也能有偉大的創舉。反觀那些強者卻沒有一顆慈愛和責任之心。故事的布局手法放大了人性的醜陋,並且引發了觀眾深深的思考:

①構思的設定:當悲劇產生時,「人棄我取」的人生意義

奉俊昊在一次訪談中提到過自己年幼的時候的確看到過怪物,所以長大之後就把自己的這段經歷搬上大銀幕。而單單以怪物為主角拍攝一部常規的電影卻讓奉俊昊覺得太無趣,所以便把主題設點在人心上。

在人類的高科技面前,無論是多麼強大的怪物都不足為患,而由這些人來結束怪物顯然不能讓人產生認同,所以才把視角放在平凡人的身上。人類弱小的身軀和龐大的怪物形成強烈對比顯然能震懾住觀影人的內心。

而康鬥一家就是人心正義的象徵,在其他人都落荒而逃的時候,拿起自己手中的武器去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弱小群體的勇敢和有強大勢力的人群形成了強烈的反差,導演把對兩種人之間的觀念衝突上升到了對人性的解刨。這樣的設計可見導演的良苦用心和深思熟慮。

②背景的設定:超自然與真實社會的雙重對比

影片從開頭到結尾,怪物所帶來的影響和恐懼都在時刻揪著觀眾的內心,不得不說導演奉俊昊把背景和氛圍都布置的極佳。災難片一般都是超乎自然的,而影片背景的設定卻是人們熟悉的漢江。

這裡可能就是人們每天都要經過的地方,其中也隱喻著危害也許就在我們最常去的地方,大多數時候只是我們視而不見。

故事的主角都是勞動階級,他們在漢江邊上經營著自己的小店,並且從祖輩到父輩甚至下一代都要生活在這裡。然而就是這樣一種設定,當怪物出現在這裡的時候,這個人們在熟悉不過的地方便突然變得陌生恐怖,在某種角度這也是本片最寫實的地方。

③人物的設定:關鍵時刻掉鏈子的一家人

首先是一家四口持槍追擊怪物的場景,怪物中槍逃逸,眾人奮力追擊。沒想到怪物突然反撲過來,壯烈的音樂響起,慢鏡頭給出特寫,老爺子表情鎮定,英雄氣概令人動容,他端起只剩一顆的子彈的槍,卻發現康鬥漏算了一發子彈,老爺子無奈的回頭看著康鬥,卻沒有絲毫的埋怨。

其次是妹妹南珠,背起長弓可謂是英姿颯爽,令人心折。終於,在她和怪物在橋上針鋒相對的時候,怪物飛速撲來。南珠屏息凝神、彎弓搭箭,眼看就要致怪物於死地,可惜怪物跑的太快,箭還沒來得及發就被怪物撲到橋下昏了過去。

最後是南日,叔叔用自製的燃燒彈追殺怪物,在馬上就能一舉殲滅怪物的時候,南日居然失手摔碎了最後一個燃燒彈。幾次劇情的曲折在幽默中透露著悲哀,讓人不得不對奉俊昊的功力深感佩服,一次次的調動觀眾的情緒,又玩笑般的每次都潑下冷水。

在我看來,導演之所以採取這樣的轉折是想傳遞這樣一種態度:孤膽英雄並不存在,個人的努力在苦難面前分文不值,唯有弱小的人聚集在一起才能改變命運。如此荒誕卻真誠的電影,可能就是讓無數人喜歡它的原因。

03、作為一名觀影愛好者,我會結合自身對本片的理解,分享三個導演情感表達的手法和其中的隱喻

①最後女兒玄舒的死亡,將生活的殘酷展現出來

直到最後小女孩也沒能倖存,整部電影以徹底的出軌翻車、引擎報廢而告終。即使是父親最後手刃怪物,即便是父親最後領養了小男孩,也只是災難過後的一點慰藉而已。對此我們只能無力惋惜,感到深深的無奈。

如果按照其他電影的套路,一家人經歷過一路風雨應該是能救出玄舒的。然而導演之所以這樣安排其實是另有引擎,以我的立場來看,導演通過玄舒的死亡是想傳達:人生有時候就是不如意的,雖然在奮鬥的過程中人已經做了最大的努力,但這就是現實,既有美好也有殘酷。

「時而暴力,時而幽默」這是別人對奉俊昊的評價,作為類型片的導演,他訴說故事的流程和其中蘊含的哲思在有些時候是對好萊塢體系的一種反諷。有著電影工業的成熟度,也有著類型片的故事外殼,卻是站在文化反思和作者立場去抨擊既定和規則和模式。

②康鬥一家的成員從低迷到鬥志昂揚,情感爆發的體現

麻痺、嗜睡、平庸、酗酒、拖拖拉拉和互相挖苦,就是這樣的家庭,第一看上去好像已經沒治了,但他們每個人的心中都點燃著愛、勇氣與希望,在拯救家人的同時也實現了自救。

也許平凡和軟弱才是大部分人的現狀,這也是導演基於現實世界的一種反思。而怪物最後被康鬥一家殺死,也表明作者認為只要弱小的人聚集在一起,才能完成看似艱難的任務。而這也是對社會上那些孤膽英雄的質疑和挑戰。

所以,在觀看一部影片的同時,也是在一定程度上對導演本人的探索。導演本身的經歷和思想會自然而然的融入電影之中。

③從創作架構分析,看懂導演的表達手法

本部影片一方面借鑑了好萊塢類型片的傳統慣例並靈活運用,另一方面又刻意規避了在特效方面的弱項,轉而以自己獨特的文化元素作為敘述重點加以彌補。

而這也形成了奉俊昊獨樹一幟的風格:借商業片的外殼轉而探索社會的現狀和人性,怪物作為一種客觀因素只要用的恰到好處即可。

一部電影成功的先決條件,就是人物塑造的是否立體。大多數電影在訴說故事的同時都有一個共性,就是在劇情中推進人物心理的歷程,以此來加深觀眾的印象。

總結一下:

想要真正明白《漢江怪物》這部電影不能單單把注意力放在人和怪物的鬥爭上,更多的是從導演的布局手法和人物情感的表達方式上加以理解,不然一部電影的精髓就會在歡笑中被忽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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