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凝望
——又名隔絕,或瘟疫時期的日記簿
□姜建華
引子
一 黃鶴
二 蝙蝠
三 山丘
四 櫻花
五 隔離
六 凝望
尾聲
拾遺
附錄
引子
多美好的一天啊,大街上空無一人,藍藍的天空,小園的草和花獨自想著春天的心事,隆冬季節,迎接春風的季節,黑色的旋風漫延在 春天的路上。
世界上沒有什麼不會發生,縱然驚愕縱然錯亂縱然難堪,沒有了依然故我的淡然。
沒有了往日的創痛和自愛自憐,天涯即是身邊,沒有思考的時間,挺起身來,共築愛的防線,不管陽光璀璨,還是陰霾連天。
一朵朵紅紅的花,在晴好的季節開放,那是我迎接春風和春天的象徵,那是青春懵懂搖蕩的季節。
一朵又一朵次第開放,一季又一季地花落花開,那是我舊年的心曲啊,夢依然劃向愛的心海。
春去春來,多麼美妙悠揚的樂曲,多麼快樂的青春的舞步,一切那麼款款深情,一切那麼遙遠朦朧。
說什麼春光無限,說什麼海枯石爛,一場春的花事,一場黑色風暴,一切重新開始,春也好,秋也好,你好我好,都挺好。
黃鶴
01
一隻鳥,在長江上空飛著,沒了往日與之相伴的汽笛聲,晴空麗日,鸚鵡洲,漢陽樹,寂靜的歌,寂靜的風,寂靜的江水,今夜,星月燦爛,河漢皎皎,九百萬同胞的堅守,同夜一樣沉默。
在那遠遠的雲端,黃鶴飛越的天空,凝聚幾多情思,幾多惆悵,故鄉,異鄉,喧囂,孤獨,日暮鄉關,灑落古人的彷徨,憂傷。
渡口風緊,黃花遍地,又落梧桐雨,這次第不說一個愁字,一路困頓交迫,一路執著前行,不說江水不言那無聲的黃鶴。
02
誰在春天的節日,打開了潘多拉的盒子,誰在暗夜,撒下了黑色的種子,阻擋了和煦的春風,隔離了陽光和歡樂。
楚河漢街,晴川歷歷,黃鶴飛得不見蹤影,此刻,等待櫻花盛開的珞珈山,是安靜的,城市的一草一木和黃昏的燈光,是安靜的,落葉與樹枝隔離,飛鳥與鳥巢隔離,武昌,漢陽與漢口,隔離,城市與城市隔離,鄉村與鄉村隔離
幾度夕陽,花落花開,春風秋雨,憶往昔,禁不住灑落的淚水,又滴溼了哪個春秋,不說愁,日暮鄉關,一江春水,一江煙波。
03
當黑色威脅著陽光與城市,你逆風而行,在星夜,毅然走進這座城,不說眾志成城不說大愛無疆,一襲白衣扼守住生死之線,貝多芬的第五交響曲如同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無數夜的窗口,像一個個漆黑憂傷的洞口,萬家燈火,能否撫平孤獨的你我,帶上口罩,只露出善睞的眼眸,照亮這黑的夜,在這沒有硝煙的戰場,前僕後繼,救死扶傷,歲月匆匆,步履匆匆,誰來叫醒黎明,堅定的身影,沒有豪邁的誓言。
十四億同胞相守相望,默默祈禱,期盼著那一江春水,一城陽光,滔滔江水,和大海不會隔離,這千年的城郭,與安樂祥和,不會隔離,你,我,和春天的夢想不會隔離,黃鶴飛過,江天一色,櫻花爛漫。
04
豬,遙著尾巴,慢悠悠地走出乾癟的時光,夜半爬上燈臺偷油的小老鼠,打破沉寂的暗夜,吉祥如意,紅紅火火的日子,在色彩斑斕的春聯、福字和窗花裡開啟,良辰吉日,恭恭敬敬拜一拜諸神仙班。
天啊,地啊,你我虔誠地祈禱,仿佛看見了石敢當手撫長劍,寒光閃閃,嚇得妖魔四處逃竄,悟空大喝一聲:妖怪,哪裡走,又好像聽到玉皇大帝身上的玉佩叮噹鳴響,灰藍色的夜空下,看不見女巫的白髮和皺紋,絮絮叨叨的咒語,在荒野的荊棘地蔓延,飄散。
05
歌一曲霓裳羽衣,誰在今夜換上她今生最華美的衣裝,對照鏡子照了又照,凡塵的女子,沉鬱的眼神,望著遠遠的雲端,倚欄回首,不見往日清澈的笑容。
那蘭花般的微笑,那飄飄欲仙的舞姿,又為誰而歌而舞而醉,那駕車而過,翱翔空中的天使,又飛向哪裡,四野八荒,誰低低的嘆息掠過荒誕的夜,一隻蝙蝠,疾速飛去,似乎帶些仇恨,帶些快意,闖蕩江湖的劍客,拔劍四顧,茫然,淡然,一聲長嘆,誰在孤燈下翻看那本破舊的殘卷,快意恩仇,四海為家,找不到家的方向。
06
誰踟躇徘徊,欲走還留,陰霾籠罩,不見那水中的沙洲,孤帆遠影,不見蹤影,浩浩江水兀自東流。
遙想沙鷗翔集,錦鱗遊泳,極目四望,不見楚天舒,千裡萬裡,日暮裡誰望眼欲穿,煙波翻滾,孤身站在空蕩蕩的樓閣,想著故鄉,還有那隻走失的黃鶴。
蝙蝠
一
暗夜,荒野,蝙蝠為何飛來飛去?黑色的潘多拉的盒子在此時打開。
當我獨自走在空蕩蕩的大街,沒有了平時的喧囂,霧霾和塵埃已不算什麼,看看藍藍的天,或皎潔的月,不禁有一陣又一陣的悲哀襲來,心中默想:
我怎能毫無愁緒、平靜地面對著眼前的一切?不,我無法離開這座城市,更無法逃離自己多年背負的,亦可以稱為生命不能承受之重的深深淺淺的傷痕。
深深的夜,靜靜地看完了近四個小時的《亂世佳人》,時而悲憤,時而壓抑,為女主男主跌宕的行程以及更加跌宕的人生。上學時也看過數以百計的經典作品,這《飄》沒有看,還疑惑當時為何那麼多人這麼追捧這部作品,當時在我看來大概是瓊瑤一類的悽悽悲悲吧,幾十年沒看這本書一眼,看過影片,還是頗多異樣的感覺。至此,我也知道了這部作品為啥叫飄了,不就是飄來飄去,漂泊不定麼。
二
走過了多少期待,夢想,惶惑的日子,過了猴年馬年,過了一年又一年,一個十二年,又一個十二年,送走多少秋風秋雨,在春天的季節,等待繁華盛開的季節,終於再一次麻木如昨,沒一點春的感覺。
當東方的第一縷曙光升起,如往常一樣,起床,刷新聞,吃飯,上班,只是這日甚一日的疫情,已沒了什麼新奇或驚喜的心情。早上,晚上,隨時隨地,一串又一串的數字,平淡,緊張,慌亂,恐懼,面對各式各樣的信息,也漸漸變得麻木,無感,確診的,不確診的,疑似的,排除的,武漢的,湖北的,東南西北的,各行各業的,搶米的,搶面的,一個人再也不敢大搖大擺地,不戴口罩就出入超市了,晚上閉上眼,感覺眼前也是一個大大的口罩罩著我的臉,不知是夢是醒,是保護,還是無奈。真的想逃,逃到一個沒有人煙的地方。哪怕山洞也好,如蝙蝠那樣,在暗夜自由飛翔。忽然想起白居易的一首詩,千年鼠化白蝙蝠,一生幽暗又如何?是的,一生幽暗又如何呢。
三
多少晴天麗日,多少月明星稀的夜,在這沒有牆的城,在這喧囂而孤獨的世界,度過了多少漫長的或寂寥或痛苦或欣喜的日子,誰把快樂留在了過去,誰又把孤寂帶到了不可知的未來。
曾將那麼多心靈的碎片撒落於這寂靜的夜,灑落於這城市的大街小巷,落花野草間,曾那麼希望自由地走在故鄉的土地,曾多麼希望欣欣然走在異鄉的土地,以那可赤裸裸的赤子之心。故鄉遠了,他鄉是故鄉,一樣的悵惘,一樣的倉惶,以至無知無感。那故鄉的雲啊,那鄉間的小路,那青澀的懵懂和憂傷,何時沒有負荷地穿行在這遼闊的大地上,沒有顧及地把一切痛苦棄之而去,你還有你的敝履,我有我的敝履,誰也無法捨棄過去,無法捨棄那個五味雜陳的自己。
誰還在聆聽那夕陽裏海天一色的召喚,誰還在想著那大雪覆蓋的白茫茫的連綿的山巒,誰在大漠孤煙裡尋著月牙一樣的泉。任時光燃燒彷徨的夜晚,任時光吹遍往日的塵煙,任時光凍結那陰霾裡的一籌莫展。
多麼希望將那往日的青澀和朦朧帶在身邊,但我怎麼能夠?
多想帶著我殘破的翅翼,在雲捲雲舒的天空獨自遊弋,可我又怎能夠?
蒼鷹在飛,蝙蝠在飛,烏鴉沉默,在這靜悄悄的暗夜,怎樣才能獨自飛越太陽。
誰行至山腳,再次面向大海,看到夢中的航船已駛近港灣,船頭是來自故鄉還是異鄉的水手。
四
曾幾何時,我已整裝待發,直掛雲帆,只待隨風飄揚。又幾何時,樂以忘憂,孜孜以求,走在沒有盡頭的蜿蜒的小路,走過一座山丘,又一座山丘。
此刻,只想再呼吸一口這寧靜的氣息,給往日的萌動深情的一瞥。
誰將心靈看作一顆大樹,一顆菩提樹,亦或一顆普普通通的白楊樹或大柳樹,採摘累累果實或時光裡的一縷風,點滴舊夢,與孤獨的自己分享,誰將渴望化作那荒漠的泉源,日夜不息地悄悄流淌在焦渴的大地上。
誰又斟滿了他的酒杯,誰有撥弄他破舊的豎琴,誰在彷徨裡尋著寂寞,在漂泊裡尋著孤獨,那個在暗夜尋著黎明的人,哪裡去了,暗紅的天空,靜悄悄的黎明。
誰在祈求,誰在祈禱,在這涼涼的夜,讓這融融的月光,沐浴這清澈的高山流水,讓這紫色的月暈洗盡千迴百轉的憂傷。在今夜為麻木的自己吟唱一首清清亮亮的霓裳羽衣。
太多溫柔,太多痛苦。太多的愛,太多的傷害,太多的塵埃和陰霾。
五
誰遊蕩的靈魂和身影在這麻木的夜,對著天空深深的呼喚:是誰給我一片天,我丟了時間,丟了欲望,夢想,期盼,只有麻木,只有麻木。多少次你沉浮於夢境,仗劍走天涯的夢境,淚溼青衫的夢境,躺在草地望天空痴痴傻笑的夢境。一切都去了,如今,你走進一個深深淺淺更加模糊的夢境,好似永遠喚不醒的夢,一個從此深沉睡去永遠不再醒來的,麻木的夢。這,也是我更深的夢境。
在東方欲曉的時刻,一顆孤獨的心,慢慢醒來。不念過去,不念未來,帶著黎明的月光,漂泊異鄉,再不說愛與哀愁,落寞,彷徨。一陣寂寞的風,一片寂寥的聲響。
山丘
01
疫情來了,天空並沒有改變顏色,一樣藍的那樣痛入心扉,桃花燦爛,找不到昔日的清澈激蕩,歡呼歌唱,花非花,霧非霧,我是我,塵土是塵土。
渾濁而跌宕的時光,讓橄欖的夢異常地寂寥而蒼涼,不是脫胎換骨,不是惡魔降世,一切沒有從頭來過,一切皆是水過無痕,這變化讓佛也迷濁,飛天袖間的花開幾多,放肆桀驁,誰又踏破那凌霄寶座的虛假要喝。
說什麼愛恨情仇,還有什麼不離不棄,生離死別。是非對錯,道險阻隔,終究難逃,一個七零八落,灰飛煙滅,莫莫莫。
02
夜,寂靜,轉身走進時間的風影,一朵小小的花,一顆石子,或一塊泥巴,如印象派的繪畫,模糊而清晰,夜的夢靨,短暫,悠長,逆著時光的流向旅行,撫摸源頭的溫度,鳥雀,新月,溪水一直在響,遠處三三兩兩的人群和低語,在夜的懷抱靜謐,柔和,綿長。
城市近在咫尺,沒有喧囂和熱鬧的痕跡,夜的世界,只剩純淨,簡單的美麗,沒有褻瀆,爭吵,罪孽,神祗,女巫,精靈各自玩樂,以自己的方式啜飲這夜的甘露,在蒼穹之上,幾顆星星閃著遙遠的光,童年的風箏和笑聲在夜空搖蕩,誰在外面玩耍,總要到母親叫他回家,那個迷路的孩子,在山野的月下形影只單,母親的呼喊,讓他低聲啜泣。
夜,明淨,澄澈,月下的夜魔人,走不過那堵無形的牆,風的枷鎖固定了他的手,他的腳,還有他的記憶,看的見兒時的月夜,聽不見故鄉的呼喊。
03
別再說什麼情和愛,大山靜默,奈何的水,兀自前行,山澗的烏鴉盤旋,鳴叫……夜鶯早已找不到歌唱的調門,喉嚨變得喑啞,那失火的天堂,只有那空洞的月,和空蕩蕩的風,但即使月上柳梢,也也別談論卿卿我我聚少離多。
清風徐來,誰曾習慣了月夜獨酌,明月當空,訴說前世和寂寞的來者,江河潑墨,對這世間不盡的愛戀執著,如今只剩三千丈白髮,月濺星河,泉水幽咽,看那長路漫漫燈火闌珊,風煙殘盡,身孤影單,萬事皆空,說什麼生離死別肝腸寸斷,今晚這靜謐夜空,月亮帶著虛妄的魅惑。
再聽那橋下的流水,山澗幽暗的樹影,誰還記得那曾綿長幽思的月光,走過這段路,紅色的彼岸花開滿了河的兩岸,喝下這碗孟婆湯,一切即將消失,
還談什麼愛恨情仇,那塵世的烏雲翻滾,走了那麼久,清澈的心已變得遲鈍,山間哭泣的野百合,早已錯過了季節,苦捱的日子,在陰霾和塵埃裡掙扎,都將結束。
城市的街燈亮了,遠遠近近飄著許多旗幟,快樂的旗幟,歡樂的海洋,瘋狂的舞蹈,濃烈的紅酒,一對園丁夫婦繁忙一天,澆完花草,騎上小三輪,帶著疲倦的微笑,在深深的夜的孤燈陪伴下,回家了,深夜幾聲低語,一聲低低的嘆息。
月下,或風雪的夜歸人,在大地溫暖的懷抱,沒誰能把他擊敗,陰霾,塵埃,或生活的重壓,夜與晝,陰與晴,生與死,黑暗與黎明,抱著樸素的信念,說著真實的語言。
是否還記得最後一次哭泣是在何時,為何一直笑,淡淡的笑,沉重的笑,誰死在那最後一次青春的瘋狂,憤怒,哭泣,剩下時光乾癟的身影和夜的無聲無息。
那哭是歲月的吶喊,那淚是生命的清泉,衝刷著時光裡的灰暗,悲傷,痛楚,再看這世界,歡樂繁華的世界,誰在尋找,呼喊那田野迷失的孩子,一個在城市和鄉村光影裡的夜行人。
04
冬去春來,花落花開,盈盈滿懷,這世界曾經多麼美麗,你的愛,不舍和期待,深深的夜,白靈開始的歌唱,乘著歌聲的翅膀,飛過開滿鮮花的原野。
世上多少的繁華煙塵為你留存,喝下這碗孟婆湯,說什麼悲悲喜喜,不再有歡笑,悲傷,莫名的淚滴,漫長的生命疾馳而過,來不及嘆息。
我從混沌的遠方來到這裡,這裡也是終點,風輕雲淡,鬥轉星移,星河燦爛,一切如你所願,依然百花盛開,然後凋殘,還說什麼善與惡,真與假,美和醜,大地山河,一切都卻漫不經心地走過,禿鷹和蝙蝠在恣意地飛馳,風中的殘燭是否還在等待著黎明,那座空空的房子,那曾開滿鮮花和果實的小花園,在凋微的風中,只剩一些殘枝敗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花花草草,在瑟瑟的風裡自生自滅,誰還有多餘的熱情,來叫出它們的名字。
誰虛假而敷衍地扮演了自己的一生——竟那樣隨意,誰曾熱情地跟世界遊戲,看不出一點矯揉造作的痕跡,沒有月下的幽思和獨白,也別談論什麼情愛和憂傷,「永別了!」——喝下這碗孟婆湯,這正襟危坐真真假假的演唱,肝腸寸斷,催人淚下,鄭重其事,如此這般地結束了一場戲劇。
05
星河燦爛月夜風過,路漫漫風燭殘年,燈火闌珊,在這塵世誰能萬年,龜蛇皆雲煙,空慨嘆,幻世當空,止了那恩怨,一悲一喜,痴迷狂亂,春花夢殘,是妖是魔,誰也打不過天,地獄天堂,一碗孟婆湯,全忘了,舊日時光。
叫一聲佛祖,阿彌陀佛!喊一聲上帝,誰來救我!師傅說,善惡浮世塵緣散聚情難斷,看那茫茫雪原,身孤影單誰人憐,萬事皆空桑榆晚,堪可憐,不是巫不是怪不是神仙,看那月夜,莊周夢蝶,戲人間。
今生,不再談論情和愛,沒有什麼是,一碗孟婆湯不能解決的憂傷。
櫻花
01
武漢,九省通衢的江城,黃鶴在飛,走過武昌首義的廣場,才食過武昌的魚,又望過珞珈山的櫻花,病毒來了,和春天一起,一座繁華的城,在這一刻定格,定格了這個季節的心情和天空,荊楚大地,驚恐的九頭鳥,四處惶恐地張望,此刻,誰在世界的的某個角落悄悄哭泣,看似無緣無故,好似無聲無息,誰,在春天,颳起一場駭人的黑色颶風,一場火神般濃烈的陰霾瀰漫的戰爭,風涼涼兮不見歷歷晴川。
深深的夜,誰還在寂寞的大街落寞地行走,走向未知走向迷惘走向不可知的絕望,甚至死亡,好端端的生活好端端的日子好好活著的人,莫名地走進地獄走到了生命的盡頭,此刻,誰在世上的某處冷漠地笑,黑蝙蝠沉默地飛,禿鷹靜默,烏鴉靜默,誰無緣無故地奔走,誰無緣無故地離開。
02
當武漢的疫情來臨,蝙蝠成了一個莊嚴的話題。當我的悲哀莫名誕生,我無以言表,連續幾個晚上的噩夢,都是疫情,疫情,還有哭泣的黑蝙蝠。美麗的春天,百花燦爛下季節,一張張或驚恐或木然的臉,昔日繁華的大街猶若原野,沒一點生機。我莫名地悲哀,在春意盎然的季節,自由的春風,囚徒一樣的靈魂。
蝙蝠,在暗夜無聲地飛,新聞裡說,澳洲莫名的大火,幾十萬隻蝙蝠,城市鄉村找不到落腳的地方,疲憊絕望,然後死去,我承認我和蝙蝠沒有仇恨,我相信,你也沒有,瀟灑的你,在肆意吃著野味,泰然自若,你可知,各種潛伏的病毒魔獸,正準備大舉進攻,席捲大地,天空,一陣陣的哀嘆困惑,焦躁不安。
03
靜止的道路靜止的時間,黑色的寂靜無聲的寂靜,青青河邊的草,春江水暖的鴨,花朵羞澀依然靦腆,綠色原野,依然有嗡嗡叫的蜜蜂飛來飛去,愛在日出前,我聽見了黎明的吶喊,莫道桑榆晚,愛的話語依然迴蕩浩渺的天地間,停下匆匆的腳步,整理忙亂的時間,夜晚,一輪皎皎的明月,搖蕩紫色的雲煙。
那麼多的白衣天使晝夜奮戰不顧生命和家庭,此時的你還笑得起來嗎還目空一切嗎,看那陰霾的城,空空的大街,生離死別的人們,歌唱的詩人們,如同飛舞的天使,唱著憤怒的歌鼓勁的歌或無聊的歌,能做的做能說的說,什麼不幹在家呆著也好,太陽照樣升起,月缺月圓,愛,不是徒然,一個小小的口罩,一個默契的眼神,一片燦爛的雲朵,明媚如昨。
沒有硝煙,半夜星鬥,成千上萬的白衣天使緊急起航,還有滿含深情厚誼的成噸成噸的大米白面,幾十萬的饅頭,可愛的白衣天使,十多小時不喝水在地上睡覺的姿勢,臉上被防護用具壓出的痕跡讓人隱隱作痛,隔窗致意的抗疫夫妻,深情的一望能穿越一切的霜雪,街頭巷尾,昏暗而低沉的寂靜的聲響,江水浪花滾翻,江上嗚咽的鳥聲遊移不定的身影。
卑鄙不是卑鄙,依然恣意地笑恣意地行,高尚不是高尚,只有死寂的天空,落寞的墓志銘,江水滔滔,盈盈的天,澄澈,湛藍,找不到一句黃鶴飛去的誓言,明天的明天是後天,後天的冰凌,依然嚴冬的寒,漫天的雪潔白的雪蓋不住彌天的謊言,黑暗封不住天空,自由之神不會永遠沉默。
04
九頭鳥俯視哭泣的荊楚大地,蝙蝠給這場巨大的戰爭烙下深刻的印跡,可怕而又緊張的江城,戰鬥在繼續,武漢,湖北,各地的村鎮街區這樣嚴密地隔離,面對病毒的禽獸,我們共同面對,此刻,我們似乎一無所有,我們又什麼都有,沒有陽光,冰雹遍地,我們並不懊喪,每個人每個家庭都把自身奉獻,祈禱溫暖,等待期盼。
我們不信傍晚遲歸的倦鳥會找不到家的方向,我們不信走失異鄉的羔羊永不復見,我們不信那無聲的淚滴始終伴隨彷徨的幽怨,我們不信心底的呼喊點不亮那大地的燈盞,我們不信那冰凌的世界會橫亙生命的四季,我們不信那野百合永遠沒有自己的春天,我們不信,我們不信我們永遠見不到天空舒展的笑顏,笑一笑,在黎明傍晚,春天秋天,抑或霜雪滿天。
漆黑的夜,受傷的小獸,憂傷的眼神照亮幽暗的山野,你的明眸看著遠方的遙遠,閃爍的星星,暗夜的荒原,一切悄悄地睡去,夢依然香甜,月牙兒在天邊,幸福來敲門,我們在同一刻醒來,無需惶惑,無需驚訝,世界可能已變得不同,一場雷暴正要前來或者離去,時刻會到來,愛的時刻會到來,默默等待,日暖花開。
05
回望的九頭鳥,寂靜的大地,寧靜裡的硝煙一樣驚慌,暗夜的星默默地發著微涼的光,萬家燈火照亮這春天寂寞的夜,江楓漁火,今夜愁無眠,春江水暖,春風又綠了南岸。
不問你的名別問我的姓,十四億的同胞,共同守望今夜的星辰,疲憊的眼神憔悴的身影執著的堅守,陰霾動蕩硝煙,風雪過後,太陽照樣升起,芳草萋萋,又一片明媚的鸚鵡洲,一個妖嬈的江城,川流不息,生生不息,富饒的土地,青春靚麗的我和你。
一切都會順利,多少個不眠之夜的奔忙焦灼祈禱,億萬同胞,五十六個民族,一個靈魂,一個心聲,一個世界,您好,武漢!再到櫻花爛漫,我們去看你!
隔離
01
是誰?讓這月牙兒寂靜無聲,是誰?定格了昔日的車水馬龍,春光美晴川歷歷,不見熙熙攘攘的人群,黃鶴,在另一個時空兀自飛翔,蝙蝠,穿越時空感受蠻荒時代的光芒,是誰?夜夜闖進你噩夢的故鄉?是誰?說過天人合一,觸犯天條救人於水火的普羅米修斯,而今安在?是你,穿過千年的陰霾,晴空一鶴排雲上,自由翱翔,是你,打破亙古的暗夜,給人類帶來火種帶來溫暖的力量。
儘管舉步維艱肝腸寸斷——荒原漫漫,妖魔作亂,閃電毀滅,景仰光明,但沉重的鐵鏈鎖住你的身軀,卻又怎能鎖住那顆坦蕩無私自由的心靈,你給我們的,難道僅僅是物質的火,不,你給予我們的,是生生不息的精神的火種,是光是電是雷打不動的愛的力量,這是天空的微光大地的燈盞啊,這是我們在暗夜獨行的信仰,看那天邊的星星呀,幾時閃著晶瑩而瑟瑟的淚光,四野無聲,蝙蝠不語,原野的夜,一個默默行走的身影,一隻蝴蝶,緩緩地,向著月光飛翔。
02
每天夜裡,就是做夢,說著清醒般的囈語,夢裡,面對魔影一樣地驚慌失措,夢裡的驚呼,醒來時的大汗淋漓,是誰闖進了你安詳靜謐的夢的空間,莫說什麼人微言輕,你即便雷霆般的驚呼又如何,臉色幽暗眼睛紅腫,發如枯草影如鬼形,你得罪了哪位神仙,惹怒了哪位祖宗?誰在說著被縛的普羅米修斯,誰在唱著解放了的普羅米修斯,誰又在說普羅米修斯已鬆綁,普羅米修斯,你這遠古的大神啊,而今藏匿在何方?
在桃花燦爛奼紫嫣紅的春色裡,那殘破的卡桑德拉大橋,驚了誰的魂靈,成千上萬的老鼠在加繆的小說裡橫飛,鬥轉星移,驚人的錯愕那般相似,許多人在同一座城市死去,在差不多的時間死去以相同的疾病死去,不管你是治病救人的醫生,還是熱情洋溢充滿生命熱情和靈動的藝術家,不管高低貴賤貧困富有,官宦世家還是市井百姓,不言不語無聲無息,走得是那般不留一點痕跡。
03
一個平常的春節,一個別樣的春節,一個終究被遺忘的春節,一樣地紅紅火火,善良的人,老實的人,偽裝的人,哭泣的人,歡笑的人,冷漠的人,沉默的蝙蝠,哀嚎的九頭鳥,走失的黃鶴。我吃完家裡準備迎接春天的,儲備豐富的,饅頭,煎餅,火燒,油餅,包子,巧克力,沙琪瑪,還有大白兔奶糖,白菜,番茄,茄子,白蘿蔔,紅蘿蔔,土豆,地瓜,蔥,姜,蒜,辣椒,胡椒,雞蛋,鴨蛋,鵝蛋,鵪鶉蛋,雞肉,鴨肉,牛肉,羊肉,魚肉,鯉魚,鯽魚,帶魚,鮁魚,鯧魚,沙丁魚,鮮奶,酸奶,還有快過期的酸酸甜甜的飲料奶。
我去長江碼頭轉一轉,吃碗熱熱的熱乾麵,幾十年人生能過多久,能吃幾碗熱乾麵,黃鶴,讀過想過說過唱過多少次,誰見過一次真的黃鶴,哪怕是在夢裡,誰宣布:普羅米修斯已鬆綁,誰,又見過那形影不離又無影無蹤的阿修羅,黃鶴,在生命裡飛翔穿梭的黃鶴,我夢裡也欲哭無淚寂寥而又寂寥的黃鶴,黃鶴,僅此一隻,你,僅此一個!不見回首的九頭鳥,不見解放了的普羅米修斯,人老了,花枯了,夢醒了,人散了,只有雨在下,塵埃落地,羽毛落地,氣球升天,水珠升天,雞犬升天,花兒開在穿藍花布衣衫的飛天的袖間,逝者如斯,昨夜星辰,永不復見,歷歷晴川,沒有來者沒有動聽的語言。
04
逝水東流,遠去的就真的遠去了,只那暗夜微紅的天邊,月牙兒依然清澈,說什麼古人說什麼來者,說什么女巫的述說月裡的嫦娥,傳說裡的黃鶴神話裡的修羅,一個神秘的咒語,在甲骨的文字裡印刻,誰是倖存者誰是苟活者,誰又是別人眼裡的神仙或惡魔。
春天來了,誰在唱別人的歌誰在唱自己的歌,誰在無釐頭地胡言亂語在寂寥的夜,春光美春色好,歲月沒了顏色,奈河,隔離了晝夜,隔離了情與愛的不舍,此刻,寂靜而喧囂,繁華而落寞,看世間,空空如也,阿彌陀佛,蝴蝶的傳說,逝者已逝,莊周鼓瑟而歌,一碗熱乾麵,再來一碗熱乾麵,充滿人間煙火,暖胃暖肺暖心的熱熱的熱乾麵。
凝望
之一
望春天,如望走失殆盡的時光,望春天,如望歲月裡那遠去的悲悲喜喜,望春天,如望,青澀少年懵懂的愁緒,浮浮沉沉明明滅滅,望春天,山花爛漫,被隔離在城市和鄉村之外,孤單單地怒放,望春天,沒人看那星星微涼的夜空,正如,無人看那荒涼的山丘,隔在春天之外的人,丟掉了青春,丟掉了故鄉,親人,望春風十裡,沒人望一望這暗夜,獨自想著春天的人。
你讀懂了春天,讀懂了星月,讀不懂無淚的悲傷和絕望,讀不懂那不悲不喜的自己,我不能,他不能,流浪山野的春風也不能,看春光,春光乍洩,如夢初醒,春天的山丘,多了座座墳塋,孤單如花,寂寞如風,如天空獨自放著光明的星星,一切都好,一切成雲煙,我不相信,這麼美麗的花,就這般凋零在春天,任你瘋狂追逐,也無法拾起夢的碎片。
之二
風,花,雪,月……一切都在沉寂裡次第盛開,閃電毀滅,景仰光明,一切暗黑的時刻,在時光的隧道裡,沉睡不醒,那青青河畔的草,狂風驟雨,一聲嘆息,望春天,我在夜裡站成空殼的稻草人,任明月光照亮身上的浮塵,越積越厚,望春天,一個異鄉流浪的人,再不見顫動灼熱的目光和幽思的夢想。
望春天,幽微的思念,迷離的春光,春天越來越遠,故鄉越來越遠,此刻,遠去的時光澎湃成海,漫過季節的塵埃,昨夜星辰如花凋落,紫色的雲煙映照碧霞的光芒,江天一色的湖水,水何澹澹,天越來越高,河越來越寬,望春天,手拉手,穿越春天的大地,看吧,桃花正燦爛,開在故鄉的田園。
之三
這個春天,我在廣闊的田野流浪,在寂靜的星空徜徉,我,在自己房子,無喜無悲,隔絕,而豐富,心與心,近在咫尺,遠在天涯,這個春天,沒有什麼比流浪漢更溫暖,這個春天,沒有什麼比冷漠更遙遠,冰凌般的笑,暗夜撕扯凌亂的吶喊,都無法化開這個凝結的春天,同在屋簷下,你是你,我是我,瘟疫帶走的是生命,帶來的是悵然,誰還記得,本來的春暖花開桃花燦爛。
失去了的青春,還有愛與情,我想說,再見,短暫的暖,所有的春天,飄過窗外的霧霾和塵埃,茫然微涼的星光點點,再見,所有忐忑寂靜的時光,淡然,取代彷徨婆娑的眼淚,取代暗夜細碎的低訴,再見,那些不再屬於我的夢想,祈求,哲思,華麗的語言,像個流浪漢,看暗夜大燈盞,輕輕打開門,回到自己小小的盜夢空間,空空的季節,落寞的夜晚,夢的花朵,在小小的空間盛開,這個春天,微茫,蒼涼,溫暖。
在個異樣的春天,病毒面前,高山沉默,天遠地遠,你關上門,春風擋在外面,歡笑不見,腳步沉重,涼涼的目光,比灰暗的月光更無生氣,一聲吶喊……頃刻撕裂了往日悠閒的空間間,這個春天,我已經遠離人群,煢煢孑立,如同從心頭奪走了魂靈,如同被粗暴地打翻在地,但是走著……步履蹣跚……這個春天,如同遲暮的深秋,寂靜無聲,又雷霆萬鈞。
之四
再次走過春天的河畔,花紅柳綠,還是柳暗花明,河上煙霧茫茫,太陽黯淡,聽不到一聲歡快悠遠的歌唱,誰來祭奠我那失去和即將失去的自由的春光,痛定思痛,痛亦快哉!在西伯利亞的寒風中,有沒有尚未死去的渴望,有沒有一路花開的自由的夢想,這個春天,一切影影綽綽幻覺,落地成灰,誰是這個春天的殺手,把心兒變成了石頭,誰連根殺死了記憶,喜洋洋,春天的節日,我要重新學會,在空蕩蕩的房間獨自生存。
在遭逢苦澀的季節之後,有沒有荒漠泉源,吶喊彷徨之後,有沒有淡然寧靜的春天,春天還是秋天,貧困還是富有,這一切,已統統對我無所謂了,灰藍的夜,故鄉的明月,撫慰了這個春天的恐懼,憤怒和苦澀,不再想困獸般的號啕悲哭,讓那暗夜的菩薩慈悲的眼,在潔淨的春雪裡簌簌流下一行熱淚,讓這個春天的鴿子不再咕咕哀鳴,展開自由的雙翼,飛過遼闊大地。
之五
滾滾紅塵,滾向何方,在家修行?出家修行?少林?還是武當?我沒了主意,乾脆,去教堂吧,我的天!春去春來,花落花開,一樣地卑微,一樣地忐忑,少年轉身老去,華發叢生,驚蟄又至,閃電毀滅,景仰光明,誰在絕望裡,呼喊春暖花開,誰在麻木裡,醉生夢死,浮生,若夢。
似水流年,河漢迢迢,唉,在這漠然淡然的光景,我不願說謊騙人,我只想默不作聲,日漸枯槁消瘦大半的日曆,顫抖的嘆息,像霧像雨又像風,雪花狂舞,似暖還寒,一道閃電,一場風雨,揪出地獄的魔影,驅趕這個春天的病毒,混沌的天空日漸澄澈,醒醒,快醒醒,桃花燦爛杏花嫣然。
一個平常的春天,一個異樣的春天,你修你的仙,我下我的神,不望岱宗,不望長安,任塵土飛揚馬鳴蕭蕭,又一個春天,又一個秋天,一個山丘,一個墓碑,任淚眼婆娑,江水嗚咽,該去的去,該來的來,如來如去,無聲無息,秋天的豐收,埋葬在春天的大地。
尾聲
我怎能把你比作繁花的盛夏,你比小鴿子更加溫婉,狂風不會真的把三月的心情吹散,夏天的第一場雨,會如期而至,莫說似水流年,春花秋月裡的慨嘆。
一切的機緣不會被天道摧殘,乍洩的春光,依然會在不經意的某一刻,徹底吐露那花久藏的心事,芳華猶在,哪管季節凋殘落敗或繁花盛開,一切銷聲匿跡一切燦爛依舊,你的春色永遠不會凋謝,花落,花開,天涯海角,夢即身邊。
黑的颶風黑的影終會遠走,春去春來,漂泊不停的堅定的身影,這個別樣的春天,賜給你別樣的生命,隔離時空,一個喚醒的舊夢,在你溫柔的羽翼之下,翱翔白雲,藍天。
面對一陣陣的狂風,勇敢地穿越風雨,在愛的天空,我是一隻小鳥,飛過荒野和陰霾的小小鳥,站在廢墟,一片晴朗的天,沒有靜默的毀滅,沒有什麼使人懊喪,最後一片落葉依然在風中,獨自搖蕩著那個悽風冷雨的秋天。
親愛的,我們共同走過這場黑色的颶風,走過這異樣明媚的春天,如花盛開的世界,天涯的旅途,不再孤單。
拾遺
九頭鳥的呼喚
01
鼠年,在人人喊打聲中,詭異地走來
靜悄悄的年,靜悄悄的大街,靜悄悄的世界
在一片片的祝福裡,武漢病得愈來愈厲害
走失的黃鶴,再也不見蹤影
九頭鳥滴下的血滴,浸紅了荊楚大地
誰看到那鳳鳥哀傷的眼神
誰又聽到她那心底無聲的吶喊與訴說
一方有難,九州同悲
看那空空的城,靜止的城,定格的城
晴明的天,滔滔的江水,遙遠而清晰的漢陽樹
欲哭無淚呀,我武漢的兄弟姐妹
什麼樣的詞句能代表我此刻死寂而翻騰的心情
什麼也不能什麼也不能
02
一個詩人說,寫詩在任何時候都是可恥的
鏗鏘的口號華麗的辭藻是多餘的,更是可恥的
詞句鋪不開一張病床,詞句代替不了一隻口罩
儘管這樣,儘管這樣
依然一批批的假口罩流出
竟也有口罩半路被截流
這些是人的行為嗎,是禽獸,是漢奸,是良心徹底泯滅的異類
同胞哀傷疲憊的心,已無力憤怒
製造假詩歌,和製造假口罩,有什麼區別嗎
真的是可恥,一點沒錯
那位說什么九頭鳥湖北佬的作家老兄
你TM是中國人馬,你是人嗎
你是作家,你還是作協裡的小官官,小頭目
你知道作家二字的含義嗎
你配說九頭鳥嗎,你配作詩嗎
鼠年,老鼠作亂,你喊我打
這一些亂糟糟的事,不比老鼠更亂嗎
耗盡全力無法救贖的人性
扯下粉飾和混亂的外衣
只剩下醜陋和無恥,可憐與可悲
是的,任何時候,寫詩都是可恥的
你聽,蝙蝠這麼想,蝙蝠這麼說
03
千夫所指的蝙蝠,
這一次,又成了罪魁禍首
在暗夜的洞裡,寂寞的飛翔
從沒去想招惹別人招惹是非
可偏偏又掀起了一場驚世駭俗
驚天地泣鬼神的軒然大波
蝙蝠,蝙蝠已出離憤怒——我TM招誰惹誰了!
誰把美味的野生動物成功地關在籠子裡
現在,蝙蝠,無辜的蝙蝠
也成功地把你我,關在了籠子裡
躁動喧囂的生活終於靜止下來,被時間定格
快速建造的火神山,也無法快速地把細菌病毒消滅
誰更可悲誰更可嘆誰更可憐
04
如果,詩真的還有一點價值
我願把它製成一把巨大的刷子
我要用它,刷淨武漢的陰霾
刷盡荊楚大地的悲哀
我願九頭鳥不再流血
我願天空更加晴朗裡漢陽樹的隨風搖曳
我願武漢的大街小巷依然車水馬龍
我願珞珈山的櫻花燦爛依舊
待到山花爛漫時,我願依然看到你帶著愛人,老人,孩子
幸福地走,幸福地笑,幸福地打鬧
如果,詩是一根撣子
我要用它撣去鼠年的浮塵
如果,詩是一根鐵杖
我要用他打碎一切妖孽
如果,是一個口罩
我要用他捂住一切無病呻吟甚至胡言亂語的嘴
如果,詩是一架穿越雲海的亮閃閃的飛機
我要用它把寶貴的信心
撒遍漢水兩岸長城內外大江南北
撒播到全國各地,撒播到每一個同胞的心裡
05
SARS,2003,春天,從病毒星球來地球上搗亂
2020,也是春天,本該日暖花開的季節
SARS又派他的弟弟——冠狀病毒,繼續搗亂
一切如期而至,一切如前世的約定
時間找得恰如其分,同樣人們在歡歡喜喜,準備過年
沒有了鞭炮聲,沒有了歡笑聲
只有混亂的喊打聲叫罵聲
更多的是無奈的悲哀的
讓人刺痛心扉的嘆息聲
鳥在籠子裡能做什麼,人在籠子裡能做什麼
哀傷流淚嘆息吶喊
大抵也只能如此了
如此而已,如此而已
老天爺爺說,自作自受
佛主說,有因有果
誰在作,是誰又在受呢
我無法再說些什麼
武漢加油,心底一聲再一聲的,默默祝福
櫻花依舊,燦爛依舊
我願再次千山萬水地去看你
哪怕飛機哪怕高鐵哪怕汽車哪怕哪怕騎馬哪怕我的自行車
06
我無法哭泣,為我的同胞兄弟
我無法言語,在這喧囂而孤獨的城市
可我,還是想哭,大哭,痛痛快快地哭一場
為你,為我,為那暗夜裡獨自飛翔的蝙蝠
無論如何,蝙蝠也擺脫不了被吃的命運
它只好遠遠地躲在人跡罕至的僻靜的山洞
它只好晝伏夜出,只好忍氣吞聲只好死裡逃生
它在暗夜,在幽靜的家,它無法找到自己的安寧
它會飛又能如何呢它躲避又能如何呢
它能找到陶淵明筆下的桃花園嗎
它能保護自己的天空嗎
它播撒了病毒,它報復了人類
它在掙扎裡活,它在絕望裡死
蝙蝠,不是噩夢
我們的夢,也終將老去
無聲無息,殘花落地
07
火紅火花的新年
街上不見人間的煙火
孤寂的燈籠,死寂的大街兀自亮著
恐懼的巨獸,張開大嘴
一點點吞噬著人們的信心
顫抖的手指和心靈
一次次震顫殷紅的大地
本該雪打燈籠祝福聲聲的季節
誰,想消滅這春天的種子
武漢,我無法為你做些什麼
只能寫寫什麼表達一些什麼
我也不想捐款了,那只是杯水車薪
我更怕,我捐的錢,不知到誰的錢包
武漢,我只能低聲地加油,默默地祝福
祝你的病一天天好起來
祝你健康如昨,快樂如昨
08
我早已原諒一隻蝙蝠
可至今,我無法原諒,那些吃蝙蝠的人
黑雲壓城時,我沒有放棄期待
我希望我堅持我等待
天南海北馳援的人們
無數的飛來的白衣天使
焦慮的彷徨無聲的吶喊
終會把我們自己拯救
艱難時刻的汗水,血與淚
終會澆出一片別樣鮮花盛開的原野
春天,真正露出屬於這個季節的燦爛與微笑
不言不語,生生不息
大地舒展,秋水長天裡
等待一隻黃鶴,歸還
誰在城市的一角,冷靜的哀傷與低訴
晴川歷歷,天高雲淡,春江水暖
附錄
寫給武漢的三行詩
01大街
城市大街,以前車水馬龍
現在,晚上沒人,白天沒人
像荒野一樣,荒涼,寂靜
02江城
成千上萬的同胞,到武漢去!
以前是高高興興地去,學習或旅遊
現在也是激情滿懷地去,戴著口罩和防護服
03天使
人們行色匆匆地離開武漢
你們行色匆匆地奔赴武漢
那是白衣天使的戰場,也是愛的故鄉
04老鼠
加繆,大作家,大作品,鼠疫
終於,在鼠年再次如雷貫耳
老鼠,田鼠,竹鼠,還有黃鼠狼和蝙蝠,都跟著出了名
05貓
你是機器貓,加菲貓,還是貓和老鼠裡的貓
你咋不去逮幾隻,人人喊打的老鼠
來證明一下,你不只是一個討人可愛的笑話
06狗
大搖大擺,招搖過市,那些溜狗的人,牽著或不牽著
人都躲得嚴嚴實實不見蹤影
你們想和狗一起被隔離大眾嗎
07人類
我們關起自己,大門不出二門不到
以前是宅男宅女,在自己的小窩裡獨自狂歡
現在是關在籠子裡的小獸,警惕狂亂焦躁
08吃飯
以前饞了,訂個外賣
現在買幾袋子米,買幾袋子面
沒事,就烙餅,蒸饅頭,蒸包子,蒸窩窩頭
09元宵
餐桌上擺著元宵,一點感覺不到元宵節的味道
和春節一樣,電視裡的人說著武漢
電視外的人看著武漢想著武漢
10牛奶
酸奶喝完了,純奶喝完了,奶粉喝完了
超市裡的奶,斷貨了
真後悔,在過去那麼漫長的歲月裡,沒學會養奶牛
11健身
以前想玩,就去騎車,散步,或去健身房
現在想玩,只是想想,再想想
到能玩的時候,我會胖成啥樣
12假期
我看著窗外的天,晴天,雨天,太陽,月亮
等著背起書包去學校的日子
可是,可是開學的日子又要延長
13故鄉
地震的時候,我去了四川,四川便是故鄉
疫情來了,我沒去武漢,武漢依然是故鄉
武漢有黃鶴樓,武漢有十四億同胞的牽掛
14白雪
雪飄滿世界,潔白如隔離衣
以前寫上「到此一遊」,然後在雪地上撒個歡
現在寫上「武漢加油」,然後點一盞心燈,默默祈禱
15春天
春節來了春天來了小燕子來了
疫情來了醫護人員來了四面八方的支援和祝福來了
沒出去踏青,春天的花已開滿人間
16發熱
以前發熱不算病,吃藥喝水睡覺,然後好了
現在,要去發熱門診
然後被隔離,或回家自我隔離
17蝙蝠
蝙蝠,以前,在暗夜飛,在山洞飛
現在在電視裡飛在網絡上飛在茶餘飯後的閒談裡飛
不管黑夜白晝,你無處可藏
18黃鶴
黃鶴,你神龍見首不見尾
你從古飛到今,你到底飛去了哪裡
黃鶴樓,在等你回家
19未來
未來多麼美好,我憧憬我暢想我歌唱
現在,我不想再談未來
我只出去自由地走一走,像往常那樣
2020.03.06 17:46
風生 岱下記之
姜建華,上世紀七十年代生人,山東東平人。畢業於泰安師專中文系,1992年開始創作。自由創作人,2018年浙江青年作家高研班學員,筆名風生,如也。散文詩處女作《荒原》發表在《散文詩世界》2018年3期。作品散見於《散文選刊》《兒童文學》《世界文學》《延河》《散文詩世界》《山東文學》《散文詩》《作家報》《人民日報》《中國青年報》《泰安日報》等報刊。曾獲中國藝術研究院徵文佳作獎,廣西文聯詩歌獎,甘肅文聯、敦煌市人民政府全國敦煌詩文徵選活動優秀作品,長江文藝出版社徵文優秀獎,武漢市委宣傳部、武漢市文化旅遊局「謳歌新時代 禮讚大武漢」徵文優秀獎等。散文作品入選中國作家協會中國作家網2018年度優秀作品年選——《大地上的燈盞》。入選花城出版社花魁榜第十一期、第十四期優秀作品。2010年被山東省衛生廳授予對口支援北川災後恢復重建先進個人榮譽稱號。現居泰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