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3日,某趙姓版權律師通過自媒體文章稱,說唱歌手老舅(寶石GEM)的《野狼disco》歌曲在使用Beat(說唱編曲伴奏)《More Sun》時涉及「侵權」,文章稱自己已經接受了《野狼disco》「獨家版權」購買方瑪西瑪國際公司以及Beat創作者Ihaksi的委託,並向《野狼disco》相關利益方發送正式的律師函。隨後老舅第一時間公開回應,並曬出購買此歌Beat時的合同及網站使用協議,力證自己都是照規則創作。事隔五天後,2月8日,《野狼disco》Beat作者,芬蘭音樂人Ihaksi發表聲明,並回復了網友的提問,至此,最近關於老舅涉嫌「侵權」事件終於塵埃落定。
通過復盤事件全程,新京報記者發現在音樂創作中,關於Beat的使用有諸多不明朗化之處,就重新梳理老舅《野狼disco》事件之機,新京報也採訪了兩位國內的Beat創作者,丹鎮北京團隊的DJ_Quaver和獨立音樂人「請你尊重貓咪」,探討Beat創作者面臨的版權現狀。
事件回顧
2月3日那篇稱《野狼disco》涉嫌「侵權」的文章,核心爭論在老舅使用了Beat《More Sun》的水印版,並進行了商用,稱瑪西瑪國際是獲得「獨家授權」方,老舅將《野狼disco》大範圍商用涉嫌侵權,並展示了99美元無限制租約版本的合同。同時文章還公開了Ihaksi將Beat獨家授權給他的視頻,並稱於2019年11月15日,Ihaksi正式授權於他進行國際維權。
文章截屏
2月3日晚,老舅公開回應,自己當時購買Beat無限制租約時就擁有無水印版,用水印版創作只是因為自己「聽習慣了」,並在線播放了無水印版的Beat文件。同時老舅稱自己購買Beat無限制租約時,網站協議上寫明「可用於商業演出」,其使用權限與「獨家授權」等級一致,自己並無侵權操作,並公示了購買Beat的網站beatstars的使用協議,及部分當時的個人購買合同。同時老舅稱,在《野狼disco》走紅後,他多次與Ihaksi溝通,試圖買斷《More Sun》的獨家版權,結果最後卻被通知已被瑪西瑪國際買走。
老舅展示購買合同、網站協議使用說明及購買後所得的分軌文件。
2月8日,Beat創作者Ihaksi在《More Sun》連結下回復了網友的提問,他的個人聲明中重點有三:
第一,他從未授權趙姓律師對《野狼disco》提出維權要求,也不會從任何有關的訴訟中得到收益,此前展示分軌錄音拍攝的視頻,是應「獨家授權」購買者要求拍攝,用來證明自己是這首Beat的創作者,並且視頻的發布並沒有經過其本人同意。
第二,儘管Beat被瑪西瑪公司買斷,但老舅可以在符合許可的情況下繼續使用Beat。
第三,無限制租賃允許在所有流媒體平臺上進行上傳和盈利,不可在沒有單獨許可的情況下在電視、電影或遊戲上使用,至於網站使用協議為何與個人購買合同有使用權限上的差異,Ihaksi表示自己也很困惑。同時,Ihaksi在聲明中認可了老舅的創作,希望以後可以合作,老舅購買Beat所享受的權益不會受到任何影響。
在Ihaksi看來,商業演出指的是音樂節、live等演出,而非電視表演,但Ihaksi也承認出售Beat的網站「快速預覽」界面並沒有完整顯示許可證的真正內容,所以在「商業表演」的部分存在爭議,儘管購買後的合同裡已經寫明明細。
在老舅直播回應侵權風波之後,新京報記者聯繫了老舅,想就幾個細節向他求證,老舅拒絕了採訪,回復記者,「清者自清,算了,把時間放在音樂上」。不過事件並未停止,之後,有人試圖登錄老舅的微博帳號,沒有成功,老舅在回復裡寫道,「請某人不要在後臺測試我的微博密碼,您的IP位址在我的登錄頁面已經暴露了……」,隱晦地提示了對方的所在地。
業內看法
獨立製作人「請你尊重貓咪」從吾人文化時期開始關注老舅,從老舅最開始的gangsta風格,到如今的蒸汽波說唱,他覺得老舅的轉變恰恰符合東北社會的轉型,作品始終有現實的價值。2019年,他remix了老舅的東北蒸汽波系列作品《浪漫男銀》,他自己更喜歡gangsta風格時期的老舅,因為同為東北人,那些歌詞裡的東北生活讓他有過共鳴。面對關於老舅這次突發的爭議,「請你尊重貓咪」覺得在職業道德層面,老舅沒有任何問題。
在新京報記者採訪國內Beat創作者時,大家對此次事件有幾點看法。
首先在老舅購買Beat的網站beatstars上,有明確的說明,在購買「獨家授權」之前,如果有其他人購買了「非獨家授權」,那麼「非獨家授權」購買者仍可以按照原來的權益使用,不會因為「獨家授權」的售賣而有變化,因此老舅目前可以在權益範圍之內繼續正常使用Beat。
其次,老舅在此前的直播和微博回應裡,提及了購買「獨家授權」 的瑪西瑪公司以及臺灣陳先生的版權訴求,對方要求他重新創作一版閩南語的《野狼disco》,並享受這首歌百分之四十的收益。老舅的經紀人讓對方出示購買時間以及相關文件,對方沒有回覆。DJ_Quaver和獨立音樂人「請你尊重貓咪」兩人均表示,以當時所有的公開信息來看,老舅從最初購買版權,再到最後出具購買記錄進行舉證,沒有任何問題。DJ_Quaver還補充道,老舅的版權意識在說唱圈裡已經非常難得了。
只是DJ_Quaver唯一不確定的是,網站授權與原創者授權的衝突,究竟以誰為準,他表示這個還是看法律怎麼界定。他關注老舅的這次事件,一部分原因是老舅遭遇的問題是他此前從未想過的,他自己也在音樂平臺上售賣作品,包括beatstars,也有個人籤署的授權協議,但從未重視裡面的細節。他覺得老舅的遭遇,在某種程度上,對行業有積極意義,大家都會加強版權意識,那是這個日趨繁榮的行業裡一直缺位的部分。
在採訪過程裡,DJ_Quaver談到瑪西瑪國際要求分成百分之四十的說法時表示,從沒有聽說有人提出過這樣的分成比例,不是超出了行業標準,而是這個比例已經不在行業之內了,「感覺有點像故意碰瓷」。
Beat創作者面臨的版權現狀
1.說唱歌手盜用Beat現象普遍
Beat創作者一直屬於行業內相對弱勢的一個群體,DJ_Quaver和「請你尊重貓咪」都曾遭遇過Beat被侵權的問題,DJ_Quaver表示,老舅這次事件並非普遍現象,老舅主動購買了版權,爭議僅在使用範圍。而更多時候是,說唱歌手根本不買版權,直接盜用,並且認為網上發布的即是免費公開的。DJ_Quaver經常給很多盜用者發私信,要求對方下架作品或者購買使用,一部分可以通過溝通解決,還有一些完全不理,向平臺投訴,永遠都是機器人回復,沒有實質的效果。
2.國外按使用權限分級付費
「請你尊重貓咪」表示,在國外的音樂平臺,已經沒有正版盜版的概念,只是根據付費金額購買不同的使用權限,很多製作人的Beat都有免費版,只要不商用就合規。他自己的作品也都會標註是否有免費版。關於後期分紅,他表示國外有些製作人會要求音樂播放量達到一定量級時,享受二次收益,不過這些是國外的規則,而國內的情況,他說,「這個就不聊了」。
3.大平臺綜藝對待版權「強勢」
國內音樂人可選擇的音樂平臺不多,入駐成為原創者,都要籤署平臺授權,但原創沒有得到很細緻的保護。同時,大平臺的綜藝節目在版權方面也非常強勢。在某說唱節目裡,「請你尊重貓咪」創作的兩首beat被作為背景音樂使用了,他自己並不知情,回看節目視頻時,發現這兩首beat的防盜水印都被節目組剪裁掉了。
DJ_Quaver所在團隊成員參加了同一個說唱節目,個人表演環節用到的beat籤訂了授權,授權性質幾乎等同無限制使用,DJ_Quaver告訴新京報記者,其實無論平臺,還是綜藝節目組,在版權問題上,都是很強勢的一方,這裡面可能會有一些法律隱患,只不過因為大家並沒有出名,這些也不會被重視。他所在團隊中有學法律專業的成員,已經在注意這方面的細節,但更多音樂人,這方面意識還不是很強。
新京報記者 湯博
編輯 田偲妮 校對 盧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