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你去日本地方旅行，總是會遇見大大小小的神社；這也難怪了，日本神社數量上千，已經成為標誌性文化符號：名聲響亮的如伏見稻荷大社，顏色鮮豔的千本鳥居現身國際電影；叫不上名字的可別瞧不上眼，大小不過幾平，也總是有日本百姓惦念著前往參拜。日本的神社來源萬千，有供奉天皇的，也有用於祈求生意興隆的；種類林林總總，居然還有祈求美貌和分手的，讓人不禁感嘆日本人腦洞的奇特。
不過說起日本最古老的神社，居然是在宇治。比起大阪京都的繁華，宇治實在是冷清的如同鄉野；即使是白天人來人往，也大都是衝著抹茶之鄉的名頭，專門找店家喝抹茶的；如果對宇治多少有點了解，會跟著導航悶著頭一路走到平等院；相對比之下，一橋之隔的神社，遊人稀少，僅能見到日本大媽或是小情侶的身影。這也難怪，第二次來宇治，我才找到這個地方，而吸引我的，就是神社的兔子御籤。
日本最古老的神社，為何供奉的是兔子？
走到宇治神社的時候，我盯著水池上噴水的神獸看了好久：縱使是金屬製造，也難掩鮮明的肌肉曲線；頭上豎起來兩個叉叉，更添了一絲勇猛之氣。第一眼，我想這牛真有氣勢！但仔細一想，照理說神社供奉的兔子，神獸也應該是同款呀？又轉了一圈，原來真的是兔子，只不過這格外奔放了些——兩腳朝天，可能是只兇悍的公兔子吧！
日本神社供奉兔子並不奇怪，京都就有個岡崎神社，可愛的小兔子引人憐愛，女子拜訪的尤其多；兔子生性多產，因此很多孕婦前往神社祈求安胎。但是比起岡崎神社兔子的溫順可愛，宇治神社的兔子像是野生的，神社隨處擺放著兔子神籤，它們統一扭著頭，名字喚做「回頭兔」。關於回頭兔的故事，這不得不提一個人，菟道雛郎子（うじのわきのいらつこ）。
菟道雛郎子是天皇的兒子，從大阪回宇治的時候卻迷路了。這個時候躥出一隻兔子，一邊跑一邊回頭，像是在給菟道雛郎子帶路，後來菟道雛郎子跟著它，還真的回到了家。因此日本人認為，回頭兔能保佑人走上正途。這邊的祈求方式也和兔子有關，願望寫在繪馬上，繞著神社走三圈，如果找到了三個回頭兔的塑像，願望就會實現。
本來從神社下來，我都要去車站了；卻發現兔子籤的神情不對，有人曬出來的宇治兔子，是軟軟糯糯的模樣。雖然谷歌地圖在此打住不旋轉，我沿著路標指示，走起了上坡路，結果遇到了鮮紅的大鳥居，楓葉掩映，旁邊的石碑上寫著「宇治上神社，世界文化遺產」。原來宇治的神社有兩個，宇宙神社和宇治上神社合稱為「離宮上社」，宇治上神社的本殿和平等院的鳳凰堂同時期建造，是日本神社最為古老的建築。
宇治上神社裡的這個男人不簡單
宇治上神社裡供奉的是菟道雛郎子、還有他的天皇老爹、以及異母天皇兄長，因為這便是菟道雛郎子居住過的宇治宮舊址。本來我日本歷史八卦不是很感興趣，但是還是覺得菟道雛郎子有點怪異。一個男人，名字為什麼如此柔弱，非要帶上個兔子？兔子只是把他帶回家，也用不上如此痴迷吧！
菟道雛郎子最出名的，其實是自殺讓位的故事。天皇父親去世後，他和兄長互相推讓，誰也不肯繼位，皇位懸空3年。菟道雛郎子看不下去，自殺讓位，傳為當時美談。但是怎麼聽起來，都有點怪異。菟道雛郎子的日文名字是（うじのわきのいらつこ），日語裡菟道和宇治諧音，只是漢字寫法不同。有觀點認為，菟道雛郎子正是宇治王，所謂讓位說，真相是遭兄長謀害，兄長還順手改了他的名字，以堵住悠悠眾口。
日本歷史上為了改變史實，順手改名字的事情不少，被後來學者一眼看出來的，也非常多。無人知道確切的真相，但是想到從神社到兔子傳說，甚至這片土地的名字起源，都是和菟道雛郎子有關，足以可見他的影響力，也許他本人並不柔弱，還是一位頗讓人忌憚的梟雄。
神社守護的建築，印在日元硬幣的背面
十一世紀中期，貴族藤原氏重修宇治上神社，把此地當作佛教中的淨土，開啟了另一段故事。藤原氏在日本歷史上曾風光無限，天皇都被他的權勢逼得毫無辦法。藤原家中有三個女兒當上了天皇皇后，藤原道長寫下和歌來表達心事，「此世即吾世，如月滿無缺」該是多麼的得意。
藤原家最出名的皇后是藤原彰子，嫁給天皇並生下下一代天皇；她的女房紫式部，寫了一本《源氏物語》，文學家們提起它，總說是日本的《紅樓夢》。故事發生的舞臺，就在宇治，假若你有機會前往宇治橋，就會發現橋邊的雕像正是紫式部。
沿著雕像的方向一路前行，就是鳳凰平等院，它是宇治的兩所神社要合力守護的地方，更是世界知名的文化遺產，日本人還把它印在了10元硬幣的後面。平等院依舊和藤原家有關，是藤原道長的兒子賴通所修建的，池泉舟遊式的寺院園林建築，代表著日本人對西方極樂的嚮往。鳳凰堂建設在一座小島上，兩翼向左右伸展，屋頂為一個展翅的金鳳凰；鳳凰堂的遊覽需要單獨收費，當時尚無中文翻譯，加上日本歷史詞彙冗長，我也只是懵懵懂懂參觀了內部的輝煌建築。
一苦一甜，才知宇治抹茶的快樂
宇治是日本的知名茶鄉，到了這裡自然是要來嘗嘗抹茶的滋味的。宇治的街頭不少茶鋪，煎茶玉露冷茶擺得齊齊整整；中村藤吉的抹茶甜點，想要吃一口要做好排隊半小時的準備；如果你實在等不及，也可以去餐館來一碗抹茶冷麵。抹茶麵條是綠色的，入嘴呲溜呲溜，彈性並不勝過烏冬，如果不是有鮮香的湯汁，可能要大喊失望了。
抹茶麵更像是個只有外表，卻無實際風韻的綠衣美人。見過一次，遍再無留戀。想要了解抹茶的滋味，點一份餐後甜點最合適不過了。喝一口抹茶，柔軟的泡沫入喉，舌上仍殘留著淡淡的苦澀，此時再來一塊紅豆餅，甜苦交融混合出奇藝的口感。我望向外界的宇治川，忽然明白，為何那麼多人喜愛抹茶。
單喝抹茶略苦，單吃甜點略膩，但是一苦一甜卻恰到好處，猶如人生之經歷，苦後甘甜比甜膩的滋味，更讓人記憶深刻。不禁想起一句箴言：只是黑暗的人生讓人沮喪，一帆風順的人生讓人無味，曲曲折折的人生，就像是黑白兩色的熊貓那樣惹人憐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