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和丈夫趙明誠都是詩人和學者。論創作天才,趙不及李;講學者氣質,李稍遜於趙。
李清照天才秀出,其作品「俯視巾幗」、「壓倒鬚眉」;趙明誠治學精慎,每能「援碑刻以正史傳」。夫婦各有所長,巧妙互補,達到了「意會心謀,目往神授」的入化境界。
李清照為趙明誠的學術著作《金石錄》寫《後序》時,曾深情追懷他們共同創造的、交織著文藝、學術、愛情的美好經歷——那不是尋常士大夫的花前月下,淺醉低吟,而是指更深刻、更豐富、更高雅,甚至更崇高的精神生活。
趙明誠擔任地方官的時候,二人曾有過短暫的離別,這怎能不令人感到難以忍受的精神失落?
李清照獨坐相思,淚融殘粉,就連頭上所戴的些許首飾,也覺得無比沉重而不勝負荷了,於是有了這首《蝶戀花》:
暖雨晴風初破凍,柳眼梅腮,已覺春心動。酒意詩情誰與共?淚融殘粉花鈿重。乍試夾衫金縷縫,山枕斜欹,枕損釵頭鳳。獨抱濃愁無好夢,夜闌猶剪燈花弄。
上片寫春日融融的景象,抒發懷春之情思:
暖雨晴風初破凍,柳眼梅腮,已覺春心動。
和風暖雨,湖面冰層已慢慢融化。柳葉發新芽,梅花綻放,已經感覺到春天將近了。
初破凍,剛剛解凍,第一次將冰凍慢慢溶化,即冬盡春來。雨是暖的,風是晴風也暖的,送走了些許冬天的寒意。
柳眼,初生柳葉,剛剛露出的萌芽尖尖,就像小動物剛剛睜開眼睛,故謂「柳眼」。梅腮,指梅花的花蕾,還沒開花,含苞欲放,似美女香腮,故稱「梅腮」。 柳枝有了芽眼,梅枝有了花蕾,已經有了春天的氣息。端莊的少婦,也被這春意撩撥起了愁懷。
唐宋時期,有賞花賞春的風俗習慣,而賞花又有曲賞、香賞、酒賞等名目,賞花、賞春最好是和自己心愛的人一起,一邊觀賞,一邊品著美酒、一邊詩詞唱和。
酒意詩情誰與共?淚融殘粉花鈿重。
這樣的時刻又能和誰把酒論詩呢?獨坐相思,淚融殘粉,就連頭上所戴的些許首飾,也覺得無比沉重了。
花鈿,用金翠珠寶等製成花朵的首飾。今年的春天又開始了,可是丈夫不在身邊,又能和誰烹茗煮酒、把玩金石、賞析詩文呢?
她感到無限的寂寞與孤獨,思念丈夫,辛酸苦澀的淚水和殘留的脂粉溶在一起,讓首飾「花鈿」也感到沉甸甸的。
下片寫閨中寂寞生活:
乍試夾衫金縷縫,山枕斜欹,枕損釵頭鳳。
初試金絲縫成的夾衫,慵懶地斜靠在枕頭上,只把那頭釵壓壞也難以顧及。
乍,起初,剛剛開始。山枕,即檀枕,因其形如「凹」,故稱「山枕」。欹(qī),靠著。春暖天晴,少婦試穿金絲縫成的夾衫,但心思全不在衣服上面。她斜靠在枕頭上,把她頭上的釵兒壓壞了,她也茫然不顧。
因為思念,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躺也不是,正如李煜的「燭殘漏斷頻欹枕,起坐不能平」。
獨抱濃愁無好夢,夜闌猶剪燈花弄。
愁思太濃,又怎能做得好夢?直至夜闌人靜之時,仍剪弄燈花,以排遣愁懷。
夜闌,夜深。孤單的愁思太濃了,少婦想在夢中去尋求慰藉,但卻始終無法進入夢鄉,直至夜闌人靜之時,仍剪弄燈花,以排遣愁懷。
燈花,古人認為燈芯燃成花形是喜事將臨的吉兆。於是,她在深夜裡剪弄著燈花,藉以卜數夫君之歸期,更透出了對丈夫早歸的熱切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