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欲望被壓抑在風雨裡,他站在瘋湧的浪花裡奔跑痛哭,似乎哀傷於即將在暗湧裡度過的歲月。
犯罪是什麼?對於社會來說,它是觸犯法律的罪行。對於人生來說,它是一條錯誤且無法回頭的不歸路。
《風平浪靜》在豆瓣評分上從8.1分一路下滑到6.4分,這對於國產劇情犯罪片來說非常正常,有《幕後玩家》《沉默的證人》作為前車之鑑。
但是有老戲骨扎堆,如在《烈日灼心》中靠著一段罪述獨白讓觀眾膽戰心驚的王硯輝,在《我不是藥神》《大象席地而坐》以及《無名之輩》中留下深刻印象的章宇,還有文藝片女神宋佳,以及手持多部大獎的陳瑾,《風平浪靜》的低分顯然不正常。
從《烈日灼心》造就三大最佳男主角到《風中有朵雨做的雲》成就婁燁金馬獎最佳導演獎,國產現實主義犯罪電影始終以劇情為王,其次是演員加持,最後則是拍攝手法點睛。
而《風平浪靜》卻正好踩偏門。
這部電影主要講述了高中生宋浩錯手殺人後逃離故鄉,15年後奔喪時意外揭開犯罪真相,最後選擇玉石俱焚的悲慘故事。
殺人、逃亡、愛而不得以及揭露真相,《風平浪靜》的主線非常清晰,似乎為觀眾在開篇就勾勒出一個壓抑少年的絕望流亡史。然而骨架立體挺拔,血肉鑄造卻含糊不清。
在欲望裡消亡的人性,壓抑而誘惑
這部電影的風格非常平,灰暗的色彩、陰霾的天氣以及複雜的人物性格都讓觀眾的內心不斷受擠壓,似乎只有屏息沉默才能跟上節奏。
而章宇飾演的宋浩就在這場壓抑風暴的中心,將所有稜角都磨得圓滑,做一個石縫裡苟活的人。
已經拿到學校推免的高中生宋浩在18歲無疑活成了一個寵兒,然而命運一轉,名額被送到了好友李唐手中。
暴雨裡他氣衝衝的想要質問李唐,卻意外進入一幢房子中被當成了小偷,與房主掙扎時他捅傷了對方。
雨幕裡踉踉蹌蹌的身影與風浪邊悲哀痛哭的佝僂身姿,代表著宋浩從此不再風平浪靜的一生。
這部電影明晃晃的將欲望捧高,然後一腳踩在塵土裡,最後顫顫巍巍的開出一朵脆弱的人性之花。
宋浩是有欲望的,高中的他是好學生但是會偷偷溜出去打遊戲,青年的他面對潘曉霜的追求雖然表面拒絕,其實看著她在破碎的車窗中打開一把好看的傘,唱不成調的歌曲,也會在臉頰邊偷偷彎起嘴角。
但是他的欲望非常蒼涼,深深的埋在心底不敢越雷池一步。
章宇詮釋的宋浩非常自然,在經歷了深夜逃離故鄉的變故後,他成了一個寡言的男人。他害怕但是需要偽裝,思念也必須遠離,他心中有一個不為人知的恐懼。
章宇賦予宋浩一雙呆板的眼睛,他麻木的參加母親的葬禮,接受父親出軌生兒,敷衍好友李唐的貼近問候,他一舉一動都像是行屍走肉。
欲望是他的奢侈,也是他邁開新生的推力,因為他遇見了潘曉霜。
每個人向他走一步,他會退百步。父親冷漠關懷,他淡然回應;李唐積極的交際,他避而不應;即使他主動要想補償當年屋主的遺孤女孩,也在女孩討吻時大力推開。
只有潘曉霜朝著他前行,他會停留原地,因為潘曉霜是他一生唯一追尋的風平浪靜。潘曉霜見過大雨裡崩潰的他,承受著冷漠的他,她什麼都不理解卻像一個溫暖的避風港,於是他吻上她並且肌膚相親。
章宇沒有把宋浩的欲望赤裸裸展現,反而用複雜的眼神與細節的肢體語言體現,從潘曉霜出現前後看似沒變,其實在他為懷孕的潘曉霜擦背,被李唐利用埋屍後大哭都有預示。
全員惡人的不歸路
現實主義犯罪片主旨就是揭示社會最陰暗的角落,從而展現不平衡的社會現象和多重人性。
《風平浪靜》在犯罪主題上非常成熟,父子親情的淡薄、官場勾結的嘲諷、兄弟情義的反擊以及金錢交易的陰鷙都有體現。
全員惡人的配置是一條無法回頭的單行路;
15年前,父親宋建飛在兒子捅傷人後也進入了別墅,掙扎裡他又補了一刀徹底坐實殺人。灰暗的窗戶後,是李唐躲藏的身影。
一個是父親的保護,一個是好友15年的不發聲,但是擊碎這朦朧的感情才是全員惡人的開始。
面對升職的誘惑,宋建飛看著兒子倉皇逃離,並且以"一個兒子廢了,不能讓宋家絕後"為理由出軌,他多年來面對李唐父子的剝削壓迫早已心理扭曲,一邊痛恨宋浩為何突然歸來,一邊準備去國外生活。
成為拆二代的李唐早已忘記了當初搶奪名額的愧疚,他以朋友身份禁錮宋浩,處處踩著宋浩的痛處,甚至開著大燈嘲諷:朋友,為你照亮光明的道路。最後撞死了當初房主的遺孤女兒,笑著將拋屍的任務留給宋浩。
從宋浩、宋建飛到李唐都是殺人犯,踩著一條條血路走向了罪惡的終點,將人性的懦弱、自私與狠厲體現的淋漓盡致。
人生每一個選擇都是扭轉命運的關卡,選擇是風,後果是浪,沒有一個人可以真正的風平浪靜。
生硬推進,血肉拖垮
《風平浪靜》從主旨到演員都非常在線,唯有劇情比較硬推。一般作品都是層層遞進逐漸深化劇情與人物,而這部電影的劇情卻是環環硬套。
如宋浩殺人劇情的推進是進入陌生的房子,但是有常識且不知道好友住址的高中生會因為好奇門開而入室嗎?
宋浩的父親宋建飛隸屬於建委,在選擇兒子故意傷人罪行還是父子兩個故意殺人罪中,為何會一腦門熱再捅一刀?
以及潘曉霜和宋浩的感情線也比較突兀,15前潘曉霜看見好學生宋浩的崩潰一二事因此記憶尤深,收費站一見鍾情就開始瘋狂追求?不管是潘曉霜不顧宋浩消失15年,還是她一門心思認為宋浩是老實人都沒有根據。
雖然劇情拖垮,但是這部電影的鏡頭卻令人印象深刻。
18歲的宋浩選擇在異鄉當工人,當他進入工廠那一刻,巨石突然落下掀起一層層白色薄霧,似乎預示著少年之路開始模糊朦朧,前景不再可知。
收費站鏡子裡閃過宋浩麻木的臉,前方是李唐囂張的睡姿,身後是埋屍後硬塞的一袋子錢,宋浩突然拿著鏟子瘋狂朝著李唐奔去,平靜的大海似乎呼應著宋浩突然不再彷徨的心。
《風平浪靜》襯託出一個同樣追求人生風平浪靜的章宇,他詮釋的宋浩如自己一般寡言,卻又在人生抉擇中異道而分,一個是步步錯的少年墮落史,一個是以沉默升華人生的愛戲狂人。
人生難得風平浪靜,只求暗流不再洶湧,有一息平靜支撐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