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地攤回歸了,報攤卻回不來了。
但書攤可以。
書攤,是文化人的執念,是快節奏中的慢,是喧囂中的靜。
20年前,我在南京念書。無聊的時候,在宿舍待悶了,就出去走走。
漫無目的的走,很容易讓人迷失方向,尤其在繁華的城市。
每一次散漫的遊走,都會指向同一個地方——那條充斥著各種舊書攤和古舊書店的小巷。
南京古舊書店,這既是一個具體的店,又可以指很多店。大學周邊,學生、老師淘汰下來的教材、舊書多,逐漸形成了一個相當規模的舊書市場。
漫無目的地閒著,毫無方向地浪費時光,何不把時光浪費在書店中?
那時候沒有淘寶網,但「淘寶」早有了。
這個詞,大概最先出於古玩市場。在古玩市場上,用便宜貨的價格買到好東西,這就叫「淘」到「寶」了。
古舊書店,也是這樣一個淘寶的地方。書大多5元、10元一本,不還價;但你要小心,弄不好你看到一本舊書,以為是便宜貨,老闆一報價,嚇你一跳:100塊!
上世紀90年代的100塊!擱現在怎麼也得值1000。
這樣的書,已經不是普通的舊書,而是帶有收藏價值的絕版甚至孤本了。老闆自然要在書架上貼上一張大紙條:非買勿動!
只要有心,你也可以淘到這樣的寶,好好收藏起來。我淘到最古的一本書,是出版於上世紀60年代的《文心雕龍》,然而老闆並不是按照「絕版書」賣給我的,十分便宜。
如果在正規書店,老闆就沒有這麼爽快了。
工作後有一年,在北京一家書店,發現了一本書,定價只有一塊多。那時候的書,平均價格怎麼也得十幾塊、二三十塊吧?
這是一本偉人的《新聞書信集》,比較專業的書,出版於上世紀七八十年代,書都是有定價的,印了定價,就沒法改了。
按道理講,這本書不該出現在賣新書的書店裡。可能是因為這家書店是某家報社開的,報社嘛,總要研究新聞,於是這本專業的書,不知何故出現在了貨架上。
我取了書,去付款,營業員很驚訝,這本要是按定價賣,豈不是虧大了?她大概也很疑惑這本書為什麼會在貨架上出現,當即按下暫停鍵,說要請示領導,囉唣了半天,才以高於定價的價格買到手。
愛買書的人,不一定就是愛讀書的人。真正愛讀書的人,大多是在圖書館裡借書最多的人——書看得多,買起來成本太高。
但愛買書的人,一定是活得充實的人,就憑那些買了不看的書(有人說這是做慈善),你也得承認,他是個文化人。
文化人的執念,大概就是擁有一家自己的書店吧。不過,書店太鬧心,又要僱人又要服務還要水電費,文化人操不了這麼多的心;所以一般最後的執念,就是擺個地攤,賣書的地攤。
萬一哪天我下崗了,就擺個書攤,還可以提供「代小學生寫作文服務」,多美!
書攤嘛,掙不了幾個錢,但眼裡滿是書,看著就充實;代小學生寫作文倒是筆大買賣,可以好好盤算盤算,弄不好還有小費。
以前文化人創業,喜歡開書店;現在地攤放開了,不如開個書攤。
創別的業,掙了錢,焦慮;掙不到錢,心慌。
書攤創業,掙了錢,充實;掙不到錢,也不慌張,也很坦然,可以傲嬌地說:老子傳播了知識!
還真是。擺攤賣別的,目的純為了掙錢,有幾個打心眼裡是為消費者服務、把消費者放第一位的?
擺攤賣書,絕對不是地攤的檔次,而是可以上升到「提升城市氣質」。國外有個街頭藝人,你說那叫有文化;我擺個書攤,難道不是有文化?
賣煎餅,看著行人焦躁地停下,不耐煩地等待,心急火燎地離開,你收入的,除了錢,沒有別的。
賣書呢?行人慢悠悠地來,耐心地翻,嘴巴一撇,表示對這本書不屑;眼睛一亮,你就知道到,這本書你出高價他也買——當然賣書人不會那麼做。
行人拿著書,心滿意足地去;你收了款,手機往褲兜一扔,哼起了小曲兒,內心平靜悠然。
這不是交易,這是交流,是賣書人和買書人的交流。
因為書,賣方、賣方並不認識,卻可以成為朋友。因為一個煎餅果子,你能和陌生人交上朋友、有心靈的溝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