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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自我於蘭室大禮拜求叔父後的第七日,乙酉月,甲子日,菊有黃花,鴻雁來賓,正是冠笄祈福之吉日,為你及冠就定於此日。
天未將明,我便沐浴焚香著好華服,正欲早早去蘭室等待賓客。
出靜室前,我一把撈出正泡在浴桶裡打著盹的魏嬰你,邊為你擦乾溼發,邊再次交代及冠儀式上的規矩。
你每日這不到巳時不起床的毛病,我試過很多方法都未能讓你改掉,時間一長,也就半寵半無奈放任著你去了,不再強求。
今日你已算非常配合,卯時剛過就喊你沐浴,起是真起來了,只是在溫水裡泡著泡著,又趴在浴桶邊睡著了。
「魏嬰,儀態,慎言。」我最放心不下你這兩毛病,平時跟藍氏弟子們打打鬧鬧、胡侃海侃也就罷了,可今日所請的賓客都是尊者長輩,他們眼裡可容不得後輩們放肆造次。
其實還有「不可找江澄喝酒,不可與聶二勾肩搭背」兩句想說,最終我憋著口氣,還是忍了下去沒說,只是用手輕輕揉了揉你的腦袋。
被我搗鼓了好一陣,你還是困得睜不開眼睛,只閉著眼順著我聲音的方向,胡亂抓了我胸口的衣襟,然後一路摸著往上攀,直到死死勾住了我的脖子,才半嬌半癲地說道:
「藍湛,我有種預感,你馬上就能變成……變成……變成我師姐了。」你故弄玄虛,邊說著,邊咯咯笑了起來。
「何意?」怎麼就無緣無故突然提起了江姑娘?我不解。
「你是真囉嗦!」抗議似的,你故意提高了音量。說出去都沒人會相信,寡言少語的含光君,居然會有被人嫌棄囉嗦的一天。
「哼!」我有氣也委屈,欲推開脖子上你的手,反而被你勾得更緊,還將嘴湊到我耳邊。
「但你和師姐一樣,也是真對我好!」你又大喊一句,趁機在我臉上又胡亂啃了幾口,方才放開我,自顧自的鵝鵝笑起來。
」別鬧,你趕緊收拾妥帖,我先去蘭室候著。「
我不得不重新收拾下被你啃得一臉口水的臉,又為你束好頭髮,才出得門去,跨出門檻後又折過身,不放心地補上一句:」記得用早膳!「。
話音才落,只聽見身後傳來你的一聲哀嚎:」念念叨叨,有完沒完呀,含光君,你是想做我娘,還是我姐呀?「
」晚上你就知道了!「我暗含得意地噎了你一句,轉身快速離開,留下你一串串的驚嘆在風中迴蕩:「藍湛,你,你,你什麼意思,你這算是在撩我嗎……」
這日,雲深不知處少有的張燈結彩、賓客如雲,比起平時的清談會來,甚是熱鬧。
就在大家推杯換盞、相互攀談時,叔父引著一位老者悠然而至。起初,大家只是好奇,能得藍老先生親自相迎的這位女賓,到底有何神奇之處?
看她著一件暗藍色素麵布衫,只腰間簡單墜著一個墨黑色香囊,隨身而動,發出似有似無的沉香之味,步態輕盈、氣若幽蘭,好一派仙風道骨卻又生性空靈之相。
一雙深沉睿智的眼眸,並不為廳內之凡事凡物凡語所動,臉色淡漠又不失威嚴。
她手持一柄菸灰色拂塵,使得周身瀰漫著清冽的寒氣,好似靈魂上裹了一層厚重的雪裝,隔絕了塵世。
修仙之人,無法以常人之眼用音容相貌斷年紀,大家只見到藍氏身份最為尊貴、華發初現的藍老先生,在來者面前謙卑得像個稚子。
「抱山散人,她是抱山散人。」這時,有年紀最長的一位老者驚呼起來,一瞬間蘭室就炸開了鍋。
「她就是那位生死人肉白骨,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抱山散人?」
「就是她,與藍氏、溫氏先祖齊名,修為高深,已窺得天道的抱山散人。」
「幸哉幸哉,我有生之年居然還能見到活真人抱山散人。」眾人紛紛驚嘆,那些老前輩們都逐一起身相迎,迎接這位百餘年都未現身於江湖的抱山散人。
在大家不可置信的恍惚中,叔父已經引著抱山散人落座主賓席。
放下拂塵,抱山散人端起食几案上的一盞清茶,雙手捧杯至胸前,茶盞隨目光劃圈掃過全場,再做敬酒之勢,這便是向各位打過了招呼、問過了安。
茶盡杯落,目光收回,她與眾生也就再無瓜葛。
「吉時到,魏氏魏長澤之子魏嬰,及冠儀式開始」。隨著主事老者的提示,眾人議論的話題,馬上又切換到了下一個。
抱山散人到來之時,正是吉時,今天的主角魏嬰你也踩著點,一路拱手於胸,不急不徐地來到蘭室主賓前,再拱手齊眉,鞠躬行禮。
因著儀式流程,你只著了一身純白色中衣進場,在日光的映襯中,清澈,純淨得像個元嬰。 少有的謙卑之禮,少有的恭敬之相,少有的優雅之態,今日的魏嬰你處處透著新鮮,讓人驚喜、意外。
「這是夷陵老祖魏無羨?……」眾人又是一陣驚嘆。
「沒想到他在雲深不知處住了一年,竟似改頭換面了?」
「姑蘇藍氏這育人教化之功,更加出神入化了不得拉,我得趕緊把家裡那小兔崽子送過來……」有恨鐵不成鋼的家主,看到魏嬰之變化,臉色異常好看。
「魏兄啊魏兄,你今日可比姑蘇藍氏還姑蘇藍氏了!哎,士別三日,豈敢與你再玩耍焉。」聶懷桑小聲嘀嘀咕咕,雖夾在嘈雜聲中,仍被我聽得真切,也好,不見甚好。
魏嬰,雖你不曾刻意偏移視線尋我,但一直用餘光瞟著我。
看著眾人異彩紛呈的臉色,聽著或驚嘆、或疑惑的言語,魏嬰你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狡黠之笑,餘光朝我掃來,旋即我耳邊傳來你的低語:
「藍湛,你看我今天乖不乖?表現好不好?哈哈哈,我如此賣力給姑蘇藍氏做廣告,你可要如何獎勵我?」
魏嬰,你果然還是那個魏嬰,縱然再有一幅明淨澄澈之相,都藏不住那顆頑劣跳脫的惡作劇之心。
待魏嬰立於抱山散人面前,叔父便起身用魏嬰父親魏長澤之口吻拜請抱山散人,為其授冠。
「長澤有子嬰,將加冠於其首,願吾子能得仙尊相教也。」
「抱山不敏,恐不能供事,以辱吾子,敢辭!」
「仙尊鸞音鶴信,凡塵謫仙,長澤鬥膽恭請仙尊點化吾子。」
「公子身側,已有貴人,抱山不敢僭越。」
「長澤唯願吾子能受仙尊相教也。」
「吾子重有命,抱山敢不從?」
三請三回,這是冠禮前的「戒賓」,受冠者長輩得三請主賓,主賓方才會答應,以顯示對受冠者的重視和抬愛。
走完「戒賓」,抱山散人起身淨手,才正式開始授冠。
首加淄布冠。
她將一套藏青色滾捲雲紋邊、暗繡護身符文的華服著於魏嬰的純白中衣外,整好衣襟後,方念祝辭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志,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
再加皮弁冠。
抱山散人再淨手,將一條制有水波紋路的黑色麂皮腰封繫於魏嬰腰間,再為之佩玉,君子於玉比德,君子無故,玉不去身。
再念祝辭曰:「吉月令辰,乃申爾服。敬爾威儀,淑慎爾德。眉壽萬年,永受胡福。」
三加爵弁冠。
抱山散人三淨手,將一枚銀質的雕刻成蓮花造型的發冠,緊緊束於魏嬰頭頂之上,再為其梳理碎發。
三念祝辭曰:「以歲之正,以月之令,鹹加爾服。兄弟俱在,以成厥德。黃者無疆,受天之慶。」
如此方算授冠禮成,抱山散人之祝辭雖生澀,但情意深重,寄予厚望,其大意為:
在美好吉祥之日,給你加上成人之服飾;你當放棄少年之稚氣,培養成人之情操;修身立德,保持威儀。
今有親友為證,你已長大成人,便有成人維護清明、匡扶正義之責任,如此方能福澤深厚,萬壽無疆。
許是及冠儀式之莊重;許是授冠人身份之尊貴、言語之懇切、祝福之真誠;許是受冠者之夙願以償,魏嬰你全程都虔誠恭敬以立以聽以視。
不知何時起,你竟然紅了眼眶,也紅了鼻尖,抿著嘴,始終倔強而又委屈地不讓那顆掛在睫毛上的眼淚滴下來。
禮成之後,叔父領著魏嬰給觀禮賓客一一敬酒答禮;我則給抱山散人領路去祠堂祭拜了藍翼前輩。
魏嬰父母早亡之謎
祭拜過後,抱山散人沒有即刻離去,留在雅室又喝了幾盞茶,實則也是在等送完賓客的魏嬰你,她知道你肯定會有很多關於藏色散人之事想問問。
「含光君,請你伸過手來。」就在我疑惑之間,抱山散人已經仔細替我拿過脈。
「果然如此,魏嬰體內的金丹?」
「嗯。」真人面前,我不必隱瞞。
「你既知化一為二的結丹之法,也該知『一氣養雙丹,餘生共一命;他去你亦去,你去他亦去』的因果。」
「我知。但我願意!還請仙尊保密。」不能同生,但能共死,這已是我所期待的我與魏嬰最好的歸宿。
「你呀,你們藍氏呀,終究都逃不過這執念之苦……」
「師尊,師尊可在這?」人未到,聲已到。抱山散人之話將要說完,遠遠便傳來魏嬰急行奔走的腳步聲與呼喚聲。
等真跑到了跟前,魏嬰還未來得及施禮,便激動地說:「師尊,真是沒想到,您真的會來!」
「我要不來,怕是有人會把藍翼的舊物一一給我寄了去。」抱山散人說完,揶揄一笑望著你我,你倒是些不好意思起來,扭扭捏捏地望了我一眼。
「魏嬰,儀態,慎言。」
「無妨,他要能顧得上儀態、慎言,他就不是藏色之子了。」
顧不上我的勸阻,也顧不上抱山散人的打趣,自來熟的魏嬰你,便撲在抱山散人膝上撒著嬌,不停地追問:
「師尊,請您快給我說一說我母親的事,我什麼都想聽。」
「帶你母親入師門,是因為她是孤兒。她從小就古靈精怪、生性恣意,我看你就是她的翻版。
在她眼裡從來沒有規矩可言,她常說的就是:規矩就是用來打破的……」
「你母親長大之後姿容絕色,修為精深,為多少男兒所傾慕,她都不為所動……
在雲深不知處聽學時,她結識了興趣相投的你父親,便自請離了師門和你父親浪跡江湖……
後來,本以為她和你父親歸隱山林,便可躲過那場劫難,只可惜還是劫數難逃,雙雙早逝。」
抱山散人提起曾經最喜愛的弟子,心中還是幾多心疼,又有幾多遺憾。
「師尊,聽您話外之意,我父母並非死於夜獵,或者說他們之死,並非意外這麼簡單?」
憑抱山散人寥寥數語,魏嬰你竟然敏銳地察覺,你父母之死肯定另有隱情,似乎還牽扯著一樁秘密。
「師尊,您是否可以說得再詳細些?」
「過去之事,就讓他過去,你好好活著,能行走江湖,行俠仗義,你父母也就非常欣慰了。」
許是往事有太多不堪,抱山散人本不想再多說,架不住魏嬰這磨人的嘴皮子功夫,她只得又說出一句:
「你上一世,因何而死,你的父母便因何而死!魏嬰,故人皆去,往事已惘然。記住,活在當下,珍惜眼前人!」
抱山散人留下一個未解之謎,就悄然離去了,也不知能否還有與她再見之機會。
夜色已深沉,賓客散盡,我處理完今日事宜再回到靜室時,看見魏嬰你正抱著一壇天子笑陷入沉思中。
見我進門,你立馬跳過來掰著我的肩膀,兩眼泛著精光,激動地說:「陰鐵,藍湛,我父母之死肯定與陰鐵有關。」
「不急,慢慢說。」
「你想想看,我們第一次遇見曉星塵,他正在做什麼?抓薛洋!曉星塵下山之後便一直與薛洋恩怨不斷,最後還因他而死,薛洋身上有什麼?是陰鐵呀,藍湛!」
「嗯。」
「除我母親和曉星塵外,師尊還有一個徒弟,下山後本是一名受人敬仰的仙家名士。
卻突然在一夜之間性情大變,瘋癲成魔,濫殺無辜,有什麼東西能讓人在一夜之間瘋癲成魔的,還是陰鐵呀。」
「嗯。」
「而我母親,肯定也是和陰鐵有什麼關聯,或者她在守護什麼秘密被逼歸隱山林,可最終還是被人陷害。」
「魏嬰,你今日及冠,不如你我去祭拜一下你的父母,以告慰他們在天之靈。」看你精神異常亢奮,我稍微轉移了下話題。
「藍湛,我不知道他們安葬之地,也確定他們是否安葬。
我只記得在雲夢往北的一座山裡,有一棟木房子,我和父母曾經在那住過,母親織布,父親打魚。
其實以前我還總夢到他們,後來慢慢地父親和母親的生活,就變成了你和我了。」
「魏嬰,明日我們上雲夢,祭拜江宗主,然後去尋那間木房子。「」
魏嬰父母到底因何而早亡?魏嬰的直覺和猜測是否準確?
藍湛和魏嬰會找到魏嬰小時候與父母同住的那間木房子嗎?
欲知後事如何發展,請您關注本號,我們下篇再慢慢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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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羨一曲遠,曲終人不散;
青山不改,淥水長流,
忘羨之約,來日方長,
各位令牌,我們後會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