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007:幽靈黨》的當下,心中似乎鬆了一口氣。看到邦德終於擺脫陰影,找到屬於自己的歸屬,心裡不禁要為他感到開心。但轉念一想,這一任邦德在每部電影的結尾,都看似放下過去,但在下一集開始時又用新的危機無情逼迫他拾起。
丹尼爾克雷格,是痛苦的邦德。這是在他的四部電影中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訴我們的訊息。所以,當《007:幽靈黨》結束,關心的便是:他終於得以從痛苦解脫了嗎?
每一任邦德皆有自己獨特的性格,史恩康納萊是個大男人主義的紳士、羅傑摩爾則是以上床為第一優先的老油條,皮爾斯布洛斯南的風流和嘴硬也讓人印象深刻,但是丹尼爾克雷格卻開始呈現出以往龐德形象截然不同的表現。他充滿野性、充滿掙扎,他不再風流倜儻,也不再從容不迫。他是一個充滿傷痕的男人,也是從007神話中摔下來的血肉之軀。
舉個例子,從上床這件事上頭,丹尼爾克雷格的詮釋不再像是享樂,相反的,一切都是公事公辦。你可以注意到,在女人與執行任務之間的價值權衡,他的目標是非常明確的,只要判斷女色有機會耽擱自己的任務,他就不會停留。所以,這四部電影中自然也沒有出現過以往邦德系列那種任務完成,可以跟龐德女郎上個床的收尾方式,也更不會有羅傑摩爾時代那種把任務道具拿來當情趣用品的暴行。
這一任的邦德之於女人,關係看似疏遠,卻更緊密。在《007之大戰皇家賭場》中,邦德的摯愛 Vesper 死於非命,從此之後的三部邦德電影,女人就被標誌成邦德傷痕的一部分。事實上,當邦德往後面對女伴時,都多了幾分複雜的感受,你可以注意到他對於女人從此離不開厭惡與內疚,他仇視所有靠近自己的女性,卻又背負著自己為她們帶來災厄的罪惡感。友誼、親情、愛情、忠誠……身邊環繞的女性,成為邦德揮之不去的陰影。
反派的塑造,是克雷格版本的邦德另外一個特色。以往的邦德電影中,反派各有不同的野心,但總是被單一面貌的邦德擊垮。但是在克雷格的版本中,反而讓邦德不斷的隨著故事發展轉變心境,反派角色們則被揉合成單一的形象和概念:為了摧毀邦德而生的惡魔們。
原先,確實是一個相當迷人的概念,特別是《007:幽靈黨》中的反派 Blofeld,身為惡魔黨的團長,原本應該要負責撐起這整個組織對於邦德的糾結情感。但本集最弱的環節,恰恰就是反派的塑造,惡魔黨在電影中被形容得繪聲繪影、神通廣大,但都只是在陰影中虛張聲勢,觀眾看不到他們真正的發揮,正如 Blofeld 薄弱到可憐的動機一般,惡魔黨就像是童年中一團陰影導致的噩夢,乍聽之下或許很強悍,但絲毫經不起檢視。
《007:幽靈黨》處在尷尬的位置,上集《007:大破天幕殺機》無疑是部圓滿的統整與再起。《007:幽靈黨》原本只須要擔起介紹新反派組織出場的任務就算功德圓滿,但是電影卻執迷不悟的硬要把邦德的過去再扯回來。又要反派可以迷人又具神採、又要反派被標示在邦德的自我塑造歷程中,反派的形塑過程中蠟燭兩頭燒,最後只留下一攤在地上爬行、匍匐前進的灰燼。
但是,不管怎麼說,《007:幽靈黨》還是有點意思的。電影的結尾讓邦德抱得美人歸,而且這次的女性不再只像是過往一樣,成為襯託邦德雄性魅力的工具,更是象徵邦德找回自己生命價值的愛人。結局的安排不由得讓人想起喬治拉贊貝在 1969 年經典的邦德作品《女皇密使》,他曾經是最接近幸福的詹姆士邦德,但終究逃不開宿命的指派,讓他得繼續擔任在女人與危機中掙扎的女王密使。
現在,經歷四集的掙扎,克雷格詮釋的邦德看似有一個圓滿的結局。這四集的邦德劇情連貫,他不再是負責拯救世界的超級特務,而是希望救贖自己的悲劇英雄。在本集的結局,他看似終於成功了,但事實真是如此嗎?
我們不知道,或許應該停止去想,再喝一罐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