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成語「始亂終棄」的主人公,他是「千古第一渣男」,他是《西廂記》中張生的原型,他也寫下名垂千古的吊亡詩。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這首《離思》是唐代元稹(zhen三聲)為亡妻所作,而元稹也是成語「始亂終棄」的男一號,江湖人稱「千古第一渣男」,知道為什麼嗎?先從這首詩說起。詩的字面意思是:在領略過遼闊無邊的大海之後,再看其它的形形色色水域就沒有興趣了,在見識過巫山的雲彩之後,再看其它的雲彩和巫山的雲彩比起來都不能叫雲。我從萬花叢中經過都懶得停下來看下花,一半原因是因為修道,一半原因是因為想你。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可以引申為:在領略過世間最美好的人、事或物之後,對普通「貨色」就提不起興趣、再也入不了法眼了。
比如你曾身居高位,如今賦閒,有人來請你出山,而你又不想去,你可以說「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又比如你曾有過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如有人追求你,向你表白,你又看不上對方,你也可以說「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後來,人們把這句詩乾脆簡化為」曾經滄海」,四個字一說,意思就明白了。
元稹出身一個中小地主家庭,16歲考「明經科」及第,大致相當於現在的「自考」,含金量不高,等了好久都沒等到一官半職,所以要想光宗耀祖,還是得參加科舉,考國家公務員,進士及第才行。傳進京趕考之前,暫住蒲州姨媽家,偶然得見鄰家小妹崔雙文,這是元郎「半緣君」的「君」之一。明眸皓齒、膚白貌美的崔雙文撩動了元稹這個老處男的春心,郎有情妾有意,暗通款曲,具體參見《鶯鶯傳》中的描寫。但元稹就是沒有邁出上門求親的一步,因為他有自已的小九九,想攀個高枝有助於仕途,而崔家僅僅是小富而已。赴京趕考之前,渣男稹少不了賭咒發誓,據說那天晚上雷神把錘子都砸紅了,沒有力氣才停下來。正是「蒲州姨家初相遇,一見元郎誤終身。」
渣男不可怕,怕的是渣男有文化。後來,元小哥把和崔雙文的事寫成了文章,崔雙文化名「崔鶯鶯」,自己化名「張生」,書名《鶯鶯傳》,宋、元、明、清都以此為藍本進行過改編,其中最有名的就是元代王實甫的《西廂記》。但如果《鶯鶯傳》僅僅是張生和崔鶯鶯的這段「孽緣」,還不足以傳世,也不大合乎當時的核心價值觀,必須政治正確啊。所以,元大才子總結到:大凡天之所命尤物也,不妖其身,必妖於人。意思是:大凡天生麗質的美人,不禍害其自身,就一定會禍害別人。用人話說就是「紅顏禍水」,怪崔鶯鶯撩了張生,張生犯了男人都會犯的錯,怪崔鶯鶯是天下「尤物」,自己德行不夠,不足以勝妖孽,所以離開了她。影射前朝楊玉環,既「政治正確」,拔高了立意,還為自己「始亂終棄」進行了開脫。後來,元渣男經過蒲州,還以崔雙文「表哥」之名通過其丈夫遞話,想登門拜訪,是否想再續前緣不得而知,但其「渣男」本性可見一斑。
元稹的文採不是蓋的,回京就考上了書判拔萃科第四等,官拜校書郎,就是國家圖書館的普通工作人員,圖書館總是藏龍臥虎,一同入職的還有大名鼎鼎的白居易,也是渣渣稹的至交好友。
很快,元小哥就被一韋姓高官看中,迎娶了韋家千金韋叢,此為「半緣君」中「君」之二。至此,雖然是倒插門,但還是實現了迎娶白貴美的理想。雖然韋叢從小便得到父親的偏愛,但嫁給元稹之後,卻從不養尊處優,而是做好家庭的賢內助,與元稹同甘共苦。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唐代的「新周刊」《雲溪友議》就報導了元稹外放蜀地期間和蜀地才女薛濤的緋聞。韋叢共為元稹生育五子一女,而韋叢在婚後第六年離世,可見元稹屬於「孕期出軌」,並且是在韋叢病重的時候,稹本渣男。而蜀地才女薛濤,與元稹纏綿半年,之後元稹調離蜀地,二人再未見面,薛濤最後遁入空門。
韋叢過世之後,元稹性情大變,立下flag終身不娶。獨守空房,悲從心來,揮筆寫下兩首《遣悲懷》,「惟將終夜長開眼,報答平生未展眉。」、「誠知此恨人人有,貧賤夫妻百事哀。」句句情真意切!還有就是開篇的《離思》。後人吊念亡妻的詩文,大約只有三千年一遇的蘇東坡的「十年生死兩茫茫」可以與之相題並論了吧!
寧願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能相信元稹那張破嘴!沒有浪子回頭,浪子只會永遠在路上,三首吊亡詩的墨跡未乾,元渣男便納妾安仙嬪,三年後安仙嬪病亡。
很快,他又娶了第三任妻子,裴淑。這個妻子陪伴了元稹一生,直到元稹去世之後,她才去世。自從裴淑嫁給元稹之後,元稹就開始了頻繁調動的生活,往往很長時間見不到一次面,見面也很快就會分別,她獨守空閨,十分苦寂。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在元稹任浙東觀察使時,遇到了與薛濤同是唐朝四大女詩人之一的劉採春,一個有婦之夫,一個有夫之婦,劉採春也被他迷得神魂顛倒,竟毅然決然離開了自己的丈夫,要跟元稹生活在一起。殊不知,幾年後,元稹調離江南,也像拋棄薛濤一樣,丟下了劉採春。元稹走後,劉採春生無可戀,投河而死。
元稹一生的主要功績在於文學,但也有大力反腐、發展農桑的為國為民,也有仗義執言、彈劾權貴的抱負和性情。從至交好友白居易的詩文中,也可以看到他的待人真誠、不問功利、為官廉政,不負「名動三川」的美名。但「始亂終棄」確因元稹而起,「大唐第一渣男」也實至名歸。
「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舞榭歌臺,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後世的蘇東坡和辛棄疾不約而同的對歷史上的風雲人物進行了緬懷、感嘆,對「英雄遲暮」發出了自已的疑問,流芳百世也好,遺臭萬年也罷,總是屬於當下時代,只有不負當下才能「了卻君王天下事」,才能「贏得生前生後名」。數百年後有一個人發出響亮的聲音: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他還說: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他,也曾是個圖書館管理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