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年三十二了，但是，我卻從不遊泳。不，準確的說，我五歲之後，從不遊泳。
五歲那年，我做了一個噩夢。一個特別真實的噩夢，很多次，我都想找人確認一下，這到底是一場噩夢，還是真實的事情。可是，我一直沒敢和人說起。
1
我們村西邊靠河，南邊還有一個大水庫，所以，我們從小就玩水。還記得小時候，每逢夏天我們常去村西頭的小河裡遊泳玩。河水很淺，大人們也從不約束。
五歲那年，我們村裡的六歲大牛二牛氣哄哄地吹牛說，他都是去村子南邊的水庫裡遊泳，在這小河裡遊泳有什麼勁呀！我很是氣不過，就說他又吹牛皮呢！最後，我們說定，只要他敢去水庫遊泳，我就不敢去。
我們一群小孩子，就飛也似地朝著村子南邊的水庫跑去。不過，很不巧的是，路上遇到了下地回來的大人們，他們就揪著我們回家吃飯了。我們誰也沒敢跟大人們提去水庫遊泳的事。
水庫的水很深的，雖然邊上比較淺，但是，裡頭的水都能沒過大人的。
2
吃過晌午飯，大人們晌午頭上都喜歡眯一會。畢竟正是一天最熱的時候，這個季節又不是農忙時節，田裡不是很忙的。等到下午三四點鐘，大人們才會陸陸續續去田裡幹活。
我那時候，特別喜歡武俠故事，正在嘗試著做一把木劍玩。木劍在手，天下我有。將來還指望著它闖蕩江湖呢！
那天，隔壁酒鬼來我家還斧頭。那是我家的一把雪花兒板斧，整個村子也只有我家有這麼一把。瘌，本來長得很俊朗的，不過，不知道從啥時候起特別愛喝酒。
有一次，李大疤子又喝醉了。他媳婦罵他沒出息，一天天只知道喝酒，家裡劈柴這樣的力氣活，都要她來幹。李大疤喘氣不過，醉醺醺地就去劈柴了。結果，只一下，斧頭就崩在臉上了，留下個大大的疤瘌。從此以後，他就有了個「酒鬼瘌」的綽號。
我不敢喊他的綽號的，尤其是不敢當著我爸爸的面喊。倒不是怕李大疤，他對於我們這些小孩子還是挺和氣的，只不過那張帶疤瘌的臉，笑起來就顯得更兇了，反而顯得更兇了。
我之所以不敢喊他的綽號，主要是怕我爸爸。爸爸總是會因為莫名其妙的原因揍我，我也很怕他。
有一次，爸爸和三叔在高高的梧桐樹下閒聊，恰好聊到一件涉及李大疤瘌的事情我是知道的，我就插嘴，想把那件事說出來。可是，話說了一半，我不敢往下說了，因為我只知道李大疤U他這一個名字，不知道他的大名是什麼。但是，我如果當著爸爸的面稱呼別人的綽號，一定會挨揍的。於是，我就支支吾吾地不知道怎麼稱呼李大疤枉了。到最後，支支吾吾了半天啥也沒說成，弄得爸爸和三叔原本在聊什麼都忘記了。當然，因為這個我又挨了一頓胖揍。
那天，酒鬼李大疤甫來還雪花斧的時候，並沒有把斧頭送到我家院子裡，而是交給了在院子外玩耍的我，畢竟大人們都在午睡呢。然後，酒鬼李叔叔就踉踉蹌蹌地走遠了，一看就知道，今天又是沒少喝呀！
拿著雪花板斧，我很高興，因為有了它，我製作木劍就更加事半功倍了。可是，我才揮舞起雪花板斧，那斧子頭就從斧子把上脫落下來，在空中打著旋一頭栽進水井裡頭啦！我嘞個槽，酒鬼李大疤子真是太坑人了呀！斧頭不結實了，你也不給弄結實了再還回來，這下子待會兒我怎麼跟老爸講呀？到時候，我豈不是又要挨揍啦？
突然，我靈機一動：反正酒鬼李大疤又沒有親手把雪花兒板斧交給爸爸，我就說沒見到不就是啦！況且李大疤瘌本來就是個酒鬼，做事特別不靠譜的酒鬼呀！
從小挨打的我，有一個絕招，那就是說謊。我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說謊，我還可以把謊話說得連我自己都相信是真的。因為這個絕招，我逃過了很多次打，這次，我相信我也一定能夠矇混過關的。
於是，我就把那個斧子把做成了木劍，這叫毀滅證據，哼！
3
下午三四點鐘的時候，只比我大一歲的牛二，就又牛氣哄哄地來找我了。說有能耐這會兒就去水庫裡試試。試試就試試，誰怕誰呀！
我放下手頭做了一半的木劍，就跟著牛二飛也似的去了村子南頭的水庫。
那時候，山還是青的，水還是綠的。水庫裡的水還能看到水草和遊魚，清澈見底。牛二還真的一點都不慫，三下五除二脫了衣服就下水了。我也沒慫包，也跳進水裡。牛二敢下水，我也敢下水，這叫不分勝負。那怎麼辦能行，也不知道當時誰先起的頭，我們倆開始往深水裡遊去，相互攀比著，看誰敢往水庫中央遊。
遊了一會兒，我回頭看了一眼河岸，才發現，岸上的樹都變小了。我慌了神，腿腳也有些不聽使喚了。一下子就被水嗆了一下，很快我開始拼命的揮舞著手。可是，遊泳就是這樣，你越是緊張，手腳越是慌亂，身子就越是容易向下沉。我很快在水裡撲騰起來，喝了好幾口水，我開始呼喊起來。牛二很快遊到我身邊，他緊張地喊著我的名字。恐懼慌亂中，我感到身邊有了人，我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牢牢地抓住了他。就這樣，我慢慢穩住了心神，過了一會兒之後，我到了淺水區。
慌亂地吐出幾口水，緩過氣來之後，我才開始注意到牛二，牛二竟然漂浮在水面上，臉色紅得發黑。我這才看到，原來我手裡一直牢牢抓住的，是牛二脖子上的那個長命鎖。那條結實的長命鎖，救了我，可是也在慌亂中勒死了牛二。
噩夢好像到這裡就戛然而止了。我好像記不清後邊發生了什麼，就好像從噩夢中一下子驚醒了一樣。
4
後來，我才知道，那天牛二真的死了，也的確是被人勒死的。兇手也抓住了，就是酒鬼李大疤瘌。市裡來的警察說，牛二喊李大疤瘌綽號，李大疤瘌很生氣，就想著教訓教訓他。可是，喝醉了的李大疤妄，下手沒輕沒重的，就失手把牛二勒死了。警察還在李大疤瘌家找到了那條麻繩。
原來，那天下午的一切都是一場噩夢呀！只不過，那個夢太真實了，這麼多年，我也會經常做這個夢。
5
最近，李大疤瘟回來了，還在村裡放了炮仗。公安局裡的人也說，當年那是弄錯了，還沒有殺人。
於是，我更不敢與人提起兒時的那場噩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