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翁/文
今年的春節和元宵節,都過得實在是有些憋屈,不由得想起了童年的「斷瘟」,就寫上這麼幾句,聊安心神。
記得小時候,木瓜城正月十四,是在三官廟起會,十五元宵節是廟會正日子。正月十六紅火的重頭戲就是斷瘟(送瘟神)。
正月十六,會大的那一年,送瘟神在後晌,會小點的那一年,送瘟神在前晌,送瘟神就意味著元宵節盛會的結束,但唱戲還有兩場。
記得一九五八年是狗年,因為我妹妹屬狗。頭年臘月間就打過春了,這年的天氣特別暖和。過元宵節的時候,木瓜川的河就基本開通了,只是岸冰不少,過河要走開、結河時搭的臨時便橋。這裡還有一股暖水(低溫溫泉),冬天也很少能結冰。
還記得那些年特別餓,但趕會的勁頭十足,肚子餓對趕會沒有任何影響。這年木瓜的元宵節廟會規模還比較大,前晌有獅子、龍燈、高橈、踩院子等紅火,後晌大人們都去看趙寨家的道情戲。
府谷道情也不同於清澗道情;清澗道情只能算是道情歌,府谷道情卻是大戲班,所有京戲與山西梆子唱的整本大戲,府谷道情都能唱,腔調也與其它道情區別很大。多少年來,府谷道情是特別一派,當年府谷有好幾個道情班。
我肯定不會去看道情戲,主要是忙著去撿頭天黑夜和十六攔會後還有沒響的鞭炮和響了一聲的雙紅炮、麻炮。那要到巷子裡面去撿,有時候還要到人家的院子裡面去撿,偷著到人家房頂上去撿。
新正上月進了院子,還有些大人會給一把油花兒(茶食),或者海紅子或海棠,那就別提有多高興了,和如今中了一千萬彩票差不多。
正月十六前晌還有會。大約相當於下午一點左右吧,就要開始斷(追)瘟(送瘟神)了。斷瘟神是我們收穫最豐盛的時刻,因為我知道每年送瘟神的時候,送瘟神的隊伍跑得特別快,炮也放得特別多。有時候前面的人在路邊栽了一個麻炮還沒點著,就被後面的人給踢跑了。不用說,這個炮就成了我們這群小人兒的囊中之物,大人們若想要回去,那是不可能的事,甚至他們連誰撿的都看不清楚,就裝在我們那空芯子棉襖裡面了。
木瓜城斷瘟,從五道(忤道)廟的十字洞門裡面開始。起會時就在五道廟的十字門洞裡面放了一隻紙糊的大船,還要給船上的瘟神爺燒香磕頭。船頭上坐了一位頭戴官帽的瘟神爺,後面還有一、二十個小鬼。
木瓜城郝家的紙火匠人的紙火手藝全縣有名,這個瘟神爺船也做得相當精緻,活靈活現。用現在的尺寸估計,足有四米多長,一米多寬。兩邊適當位置有抓手,由四個人抬著船跑。
斷瘟時只聽得一聲炮響,四個人抬起瘟神船就跑。後面鑼鼓齊鳴,爆竹聲不斷。那時候木瓜城有火槍,每年都要朝天打火槍,至少有兩桿槍,有時候四、五桿火槍,鄉上也會有快槍跟隨。
每年在放炮的同時,還要打槍。順著木瓜城大街,由西而東,過了紫金闕(玉帝樓)就直奔南門而去。從甕城中拐個彎,就將瘟神斷出了城。木瓜城的南門可真大,抬上瘟神船,兩面還能跑不少大人和我們這些孩子,從未看到擁擠。
斷瘟,好像是元宵節廟會最激烈的時段,好多人都跟不上,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當然,我們這群小人是不會掉隊的,始終跑在隊伍的中部兩側,但與斷瘟無關,我們主要是盯著那些放炮的人。一旦有一個被踢飛的炮仗,或者只響了一聲的炮仗,那都成了我們的戰利品。
斷瘟人群將瘟神斷出城以後,就向著木瓜川跑去。
那一年木瓜川的河道,在近階份兒(這個地名可能有誤,但發音不錯)塔石圪楞根底,在便橋下面的地方是斷瘟終點。
在人們抬著的時候就將瘟神船點燃。等到火大了再扔到河裡面。我現在也弄不明白,為什麼那個船會漂在水上不沉底,火還著得很旺,直到順著水流了好遠才將船燒完。
扔船的這一刻,是放炮和打槍的最高潮,響聲震耳欲聾,但絲毫不會影響我們撿啞炮的熱情。
今天就是正月十六啦!如果能舉行個送瘟神儀式,瘟神會不會就被嚇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