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暴發的日子,每天早晨打開手機,看看世界各地的慘烈情況如何。因病毒而死亡的人數不斷增加,死亡的陰影籠罩著大地。
按理說來,疫情期間不用上班,又沒有人來打擾,正好是揮毫作畫的好機會,可是,我當時好像被鋪天蓋地的信息淹沒了,畫畫的情緒幾乎一點也提不起。在這樣的狀態下,有一天,我忽然想起了奧地利畫家埃貢席勒,我依稀記得他是死於一場世界性的瘟疫。當然,記起他的另外一個原因,是他那才氣沖天,個性十足的畫作。在美院上學時,美術史的課堂上,老師照本宣科定性他為表現主義畫家。後來,我曾在院圖書館借閱到他各個版本的畫冊,悉心鑽研揣摩過他的繪畫技法以及藝術風格。現在看來,他的繪畫應該歸類為夢幻現實主義(或稱為魔幻現實主義)的藝術範疇。在他在作品中,除了有以死亡為主題的超現實主義氣息,同時還顯露出,被後來的世界文壇稱為魔幻現實主義的精神特徵。後來,我閱讀魔幻現實主義作家馬爾克斯的《百年孤獨》時,其中的情節,常常讓我想到埃貢席勒的繪畫所傳達的那種神秘意味。
縱觀埃貢席勒一生的繪畫作品,多醉心於表現跟死亡有關的題材,這或許與他自身的成長經歷密不可分。埃貢席勒十多歲時,親眼目睹了自己的父親因感染病毒而遭受的痛苦折磨,在他15歲時父親最終去世了。父親死後,埃貢席勒的叔叔成了他的監護人,然而,一年後叔叔也不幸撒手人寰。雪上加霜的痛苦經歷,在少年埃貢席勒的心靈上烙下深印,因此,在他以後的創作生涯中,死亡恐懼與情感掙扎的主題,便緊緊與他裹挾在一起。
20世紀早期,西方具有現代意識的畫家們,對人類情緒狀態具有強烈的表達興趣。這一時期,埃貢席勒受其整體藝術氛圍的影響,其作品也明顯展露出表現主義繪畫的某些特徵。尤其是他的速寫作品以扭曲的形式為特徵,具有強烈的表現力度。在這期間,他主要得到了西方美術界、另一位繪畫大師古斯塔夫·克裡姆特的影響。當時克裡姆特在西方畫壇已頗具影響與地位,在他與梵谷、蒙克等人的作品聯展中,他友好地邀請埃貢席勒一同參展。克裡姆特的這一友好之舉,為埃貢席勒在當時畫壇的立足奠定了基礎。這次畫展中,梵谷與蒙克的作品給埃貢席勒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後來的人物畫作品中,那些體容消瘦扭曲、充滿痛苦與掙扎的藝術形象,依稀還可以看到梵谷、蒙克畫風的影子。
1911年,席勒畫了一幅題為《死神與我》的作品。畫面中的主體形象,僵硬地坐在那裡,眼睛凝視著前方,臉部仿佛是一個血淋淋的面具,顯示出了極度恐懼的神情,死亡的幽靈將他抱住。那些凹凸不平的筆觸把顏料堆砌在人物形體上,使畫面形成渾茫的抽象肌理,主題藝術形象從赭石與紅綠色的混合色調中突顯出來,這種刺眼的、不和諧的色調瀰漫著驚悚不安的神秘氣息,這幅作品幾乎成了他生命的預言。
1914年,席勒與妻子愛迪斯結婚。然而,就在他們婚後的第四天,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了,席勒就被徵召入伍,僥倖的是他沒有被派往前線。1917年埃貢席勒回到維也納,在這裡他創作出大量風格成熟的作品,第二年他受邀參加了維也納分離派的畫展,這次展覽中展出了他大量的繪畫作品。
1918年,世界上爆發了一場大瘟疫,這場瘟疫首先爆發於美國堪薩斯州的軍營,接著蔓延到中國、西班牙、英國。但到了1918年秋季則在全球大量爆發,至1920年春季,在全世界造成約10億人感染,接近4000萬人死亡。這場疫情之所以稱為西班牙流感,是因為當時西班牙有800萬人感染了病毒,甚至連西班牙國王也感染了此病,當時的世界常常把不明原因的病毒感染統稱為流感,所以被稱為西班牙型流行性感冒。
埃貢席勒一家不幸全部被流感病毒感染,席勒掙扎著畫一家三口作紀念,那幅畫名叫《家庭》,現收藏在奧地利國家美術博物館中。畫還沒畫完,1918年十月的最後一天,這位藝術史上的天才畫家,結束了短暫而悲慘的一生,死因是西班牙流感,時年28歲。
更令人悲傷的是,早在他去世的3天前,已懷有6個月身孕的妻子愛迪斯去世;而在此前的2月6日,他生命中的良師益友、表現主義繪畫大師克裡姆特也先他而去,死因同樣是西班牙流感。
埃貢席勒短暫的生命中,創造了超過3000幅油畫與速寫作品,其中包括近100幅自畫像,這些作品為人類的繪畫藝術的拓展做出了不朽的貢獻。
文/塵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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