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年代的雲南農村,還有一些落後,村裡還是泥濘曲折的小路,由於當時電網改造。(村裡用的是以前那種很古老的電錶,改換成新的電錶,聽說新電錶數據更準確一些。)村裡好些人家都沒有拉電,於是都買了煤油燈作為照明。而我家也不例外,在昏昏沉沉的沒有燈底下寫作業……
五六月份,一晃一個星期過去了,這天周末,星期六這天,天氣灰濛濛的還下著一點點小雨,我和弟弟一起去村外的菜地裡割豬草。去菜地的那邊,要經過一條小河,這條河應該是祖祖輩輩都存在的,也是村裡最主要的河流之一,人們經常到河裡挑水,洗菜等,我也經常到那河裡洗衣服,抓魚。那條河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人澆了一點水泥塊,供大家洗衣服,為村民帶來了許多方便。但是,也給一些人帶來了災難。聽爸爸說,曾經有一個老人過那條河被大水衝走了,最後什麼也沒有找到。
今天我要說的故事就和這條河有關,剛才說到去割豬草要經過這條小河,弟弟走在前面,我走在後面,才剛出村,我就感覺心裡壓鬱得慌,小跑跟在弟弟的後面。來到河邊,要過河去,我不由得覺得心裡很害怕的感覺,不由得往河的上遊看去,兩米多寬的河道看著有些詭異,心裡更是瘮得慌,河上遊有一些雜草,還有一些柳樹,加上灰濛濛的天,淅瀝瀝的小雨。於是我加快腳步想趕緊離開那裡。我們來到地裡打著豬草,我的心始終不能平復,總是感覺背後有一雙眼睛盯著我,我不敢轉身,催促弟弟趕緊打豬草,才弄了半背簍,我就叫著弟弟趕緊回家。返回時又得路過那條河,於是我走在前面,到那條河的時候由於我當時穿的是涼鞋,裡面有許多稀泥巴,實在無法正常走路,硬著頭皮把腳伸進河裡站著洗洗腳。覺得弟弟跟著我好多了,等我把腳伸進水裡,本來就冷的我突然一股寒氣從身上襲來,感覺那雙眼睛又在不遠處盯著我,嚇得我抬頭一看看,弟弟已經走在我前面足足有十米了,我再也不顧還沒有洗乾淨的腳撒腿就跑,跟上了弟弟。但是進村子以後,慢慢的我的心才算落地,踏實了許多。
星期天,早上還在下著小雨,下午大概三點多的時候,天放晴了。媽媽,弟弟和我一起又到村外河那邊去打菜葉回家餵豬。我和弟弟高興得一路嘰嘰喳喳鬧個不停,媽媽背著籃子走在前面,我跟弟弟走在後面,弟弟追我,我跑在了媽媽前面。過了河我走在了河沿邊的小路上我家菜地要順著河沿走上去,河沿的小路就在高處,那條河就在低處。
剛才還在高興的我,突然被嚇住了,村裡的一個人躺在河邊,那個人已經死了很多天了,而我正站在河邊上面的小路上。只見那個女的平躺著,在水裡泡久的緣故,肚子很大,臉也似乎脹大了,什麼也沒蓋,我從上面看下去,正好看見她的兩隻眼睛盯著我。我嚇得撤腿跑去找媽媽,媽媽他們跟我很近,也知道了發生的事,我們快步離開了那裡。
我們打了菜葉,沒有從河那裡回來,而是繞往河的上面從村尾回了家。剛到村裡,就有人議論說白天把孩子撈出來,晚上又撈出媳婦,原來死了村裡一家母子。回到家的我覺得不舒服,心裡覺得就是害怕。於是跟媽媽說明了情況,媽媽也沒怎麼在意,說我可能剛才看見了那種事,害怕是正常的,就去忙她的事去了。我坐在門口,背靠著門,天色慢慢暗淡了下來,我就覺得隨著天色慢慢暗了我卻冷得發抖,怕得發抖,但是頭上還冒汗得厲害。家裡又沒有電,點著昏暗的煤油燈,越發覺得有一雙眼睛在黑暗的地方盯著我。我不敢轉身,一直盯著煤油燈小小的火苗不敢離開視線,怕離開那唯一的光亮,我就會被那雙眼睛發現。但是我越來越抖得厲害,越來越怕得不行,頭上、臉上布滿密密麻麻的大汗珠。媽媽被我的樣子嚇到了,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還好村裡有做迷信活動的婆婆,我媽去她家裡請,但是白天的事已經傳到她耳朵裡。她跟媽媽說,那邊不乾淨,她也怕。(本來是要到河那邊做這才好,但是由於這是年輕的人,大家都還是覺得害怕,天色又黑了下來)就說:「我不去了,你自己去十字路口,抓把米,一邊用耙子抓一邊叫娃娃的名字,就好」。媽媽回來照著做了,十字路口離家裡十多米遠,媽媽一邊撒米,一邊抓著地,一邊叫我名字叫我回來。離家門口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我覺得我的身體越來越輕鬆越來越輕鬆,頭上豆大的汗珠慢慢的變少,等著媽媽回到家我頭上的汗水幾乎都幹透了。心再次回到了肚子裡。那幾天晚上我都感覺到很害怕,要跟媽媽一起睡。
後來才知道,那個女的去放牛,背上還背了一個一歲多點的孩子,是個男孩,一同掉在這水裡淹死了。天氣轉晴,一家老兩口有塊菜地在河邊去看看菜,結果看見一個孩子在水裡,叫孩子的爺爺撈回去了。下午三點左右,我大伯覺得奇怪,這孩子怎麼掉下去的呢?就去河裡看個究竟,不看不要緊,一看好像還有一個什麼東西在水裡,於是叫來孩子爺爺用竹竿撈出來一看,是孩子的媽媽。家裡孩子爸爸還在悲痛失去孩子,一定是孩子媽媽跟他吵架把孩子丟在家裡回娘家 去了。那時候農村還沒有電話。心裡還罵著老婆,誰知老婆和孩子在水塘裡泡了一周多了,漂起來才被人們發現。孩子爸爸以為他們拌嘴了,媳婦回娘家去了,牛沒栓好跑到人家玉米地的。當天牛在河沿旁邊的玉米地吃了別人家半塊玉米,還被人家要求索賠。
這事以後,孩子的舅舅過來奔喪,才說了一些那天的經過。他舅舅家的小孩生病了,要到縣城去看,來到我們村說叫著他妹子一起去。誰知兄妹兩個一路說著孩子病情,走到村外的大路上,準備上馬車去縣城。這時,平時乖巧的大黑馬突然發瘋一樣亂叫,亂竄,嚇得孩子的舅舅說今天馬兒不乖,那你們就別去了。她說,那不去我就回去放牛吧,於是就告別兄長回家放牛去了。
那天,我一個孃孃跟她在一起放牛,先回來了,後面她背著孩子拉著那頭牛回來的路上發生的不幸。
後記:她背著孩子走在前面,後面的繩子拉了牛,走在河沿上面的小路上,河低,路在高處,路窄,牛身上有蚊蟲,牛轉身去趕蚊蟲,一甩頭,母子倆就被牛甩下河溝,那河溝又被水衝出一個深洞,裡邊有兩三根手臂粗的鋼管,是接自來水的,剛好頭砸在鋼管上,母親昏迷過去,連著背上的孩子,一同淹死了。當時又沒人及時發現他們,再加上第二天以後下了一個星期的雨,河裡也少有人去,去挑水洗菜的也是在水泥墩那裡(下遊十五米),下雨也是匆匆完成就回家了。
因為水裡有「人」,所以才導致我那些情況發生。
慢慢地長大,這件事越來越淡,消失在我的記憶裡,但是現在回憶起來還有一絲絲涼意,感覺那雙眼睛在某處盯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