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sDaily-每日lns新資訊
最近,美國《綜藝》雜誌評選出2020全球15部最佳劇集,《隱秘的角落》成為唯一入選的中國劇集。
這部劇捧紅很多人,包括張頌文。
所以,在得知可以跟他當面聊聊天時,InsDaily的採訪組員都特別激動,很想了解現實中和屏幕裡的張頌文有什麼差別。
文末有完整採訪哦
我就是個小人物
《我就是演員》第一期節目播出後,作為學員的李汶翰和作為指導老師的張頌文,因為一段「試戲失敗給家人打電話」的即興表演,兩人的演技被網友拿來做對比。
毫無懸念,幾乎所有人都一邊倒地誇張頌文,貢獻了一段教科書級別的演技。
這本來是他臨時給李汶翰加的一道考題:假設一個熱愛演戲卻屢屢碰壁的年輕人,接二連三地試戲都被導演無情拒絕,這時候接到家裡人的電話,該怎麼說?
很遺憾的是,這位年輕的偶像沒有通過這項「大一表演專業新生必考」的簡單考驗,章子怡皺著眉頭表示不滿意,讓張頌文「給他現場示範一下」。
「其實當時我根本不知道這段即興表演會被播出,以為就是給他們分享一下經驗。兩位演員坐在距離我20米的位置,我就以他們看到我的角度去表演。如果是給電視機前的觀眾看,我就不會那麼演了,還有更內斂的方法。」
原來,這段被網友津津樂道的即興表演,卻被張頌文認為是有瑕疵的作品。
關於演戲,他只想著精益求精。
在《隱秘的角落》廣受好評的「喪失愛女的朱永平吃雲吞」那場戲,張頌文為了表現出痛苦崩潰的情緒,提前餓了三天,再加上熬夜,才呈現出一副身心俱疲、垮掉的狀態。
臨開拍前,他還跟導演討論,要增加一個細節。
「走到小攤時,我先在桌子前站一會兒,然後再做到女兒平時喜歡坐的位置。」他接著也給雲吞店的老闆加了一句臺詞:「唉,你老婆女兒不下來吃宵夜嗎?」
兩處小改動,讓這場戲錦上添花,朱永平繃到極限的弦斷了,哭得隱忍又難受,把觀眾也帶入了悲傷中。
這只是張頌文被鏡頭記錄下的認真,更多的是不被別人注意到的細節。
很多人都不知道,他身上穿的打底背心,領口為什麼松松垮垮的。其實他是故意的,有事沒事就去扯領子,還經常洗,直到洗出發舊常穿的效果。
因為,湛江炎熱又潮溼,當地人習慣揪著衣領扇風,久而久之,衣服的領口都是軟塌塌的。
如果不去仔細觀察生活,很難有這種樸實的敏銳。
或許這也是為什麼影迷覺得張頌文特別適合演小人物的原因,無論是《隱秘的角落》的朱永平,還是《風中有朵雨做的雲》的唐奕傑,包括「試戲失敗給家人打電話」的跑龍套,他總能把這種普通人演得很真實、生動、有煙火氣。
他對此引以為豪:「如果觀眾覺得我演小人物比較擅長的話,那就對了。因為我就是個很平凡的中國老百姓。我跟芸芸眾生一樣,要去菜市場買菜做飯,沒買車之前,也要擠公交和地鐵,我拍戲不就是上班賺錢嘛。人生四十多年裡,我每天都跟普通人打交道,天天看,自然也就能演出來。」
我覺得人人都可以當演員
將自己定義為小人物的張頌文,好像也更容易體會別人的難處。
《我就是演員》播出伊始,火藥味就很重,導師點評不留情面,尖銳又犀利。
李誠儒甚至直接拍桌子怒斥盛一倫「那你記住這次哭」……
反觀張頌文,他很少面紅耳赤地指責演員,總是溫文爾雅地給出建議。
雖然他接受InsDaily的採訪時,一再強調:「我已經很嚴厲地批評他們了,在表演問題上,一點都不客氣。」但每次面對表演失敗,懊喪灰心的演員時,他還是會予以溫柔地鼓勵,「你很好」。
柏邦妮說看到張頌文就想到卡佛,這位著名的小說家在教寫作時,不會像別的老師一針見血地告訴學生,你不是寫作的那塊料,而是堅信,「間苗和挑選,那是上帝的工作。我們只澆水,播種。」
無獨有偶,編劇史航也給出相似的高度評價:「他不弄玄學,不兜售真經,就是挑擔砍柴洗缽,一個稱職的大師兄。」
張頌文像一張擺放在客廳、舒服的沙發,誰都可以從他身上獲取熨帖和溫暖。
這份柔軟、寬厚和包容,是他經歷數不清的拒絕、打擊和失敗後,淬鍊出來的。
張頌文剛畢業那兩年,試戲600多次,都被導演拒之門外。
可每一次否定,每一次挫折,都沒有讓他心灰意冷,也沒有讓他變得鐵石心腸,反而讓他對莽撞青澀的後輩,多了些推己及人的感同身受。
章子怡在看完盛一倫的表演後,說了一個很現實的真相,「沒有天賦的努力是毫無意義的」。
而張頌文,嚴格說來,算不上一個有天賦的演員。
「沒有人說過我有天賦,我對自己的評價是,我是個願意在表演下功夫的演員。」他很坦然地接受了這個事實,「有天賦的人,不需要怎麼努力就可以順利取得理想的結果,但我不行,這方面我想對笨拙點,需要想像,甚至花費時間去體驗,才能演好一個角色。」
因此,當他看到那些沒有天賦卻熱愛表演的年輕人,總是捨不得用刻薄的話打擊他們的自信心。
章子怡認為演員是有門檻的,張頌文倒覺得「人人都可以做演員,這個職業沒有想像中那麼高難度。」
可前提條件是,首先需要熱愛,其次是掌握演戲的方法,最後也最關鍵的是機遇。
「一個人擁有能力,又擁有這個心,但是沒有施展才華的機會,也不行。所以我不能下定義,誰當得了演員,誰不能當演員,在我看來,人人都可以做演員。」
他就是這麼包容地看著舞臺上賣力表演的演員,無論是沉寂多年的老戲骨,還是新冒頭的小生小花,在他眼裡,都是一塊有價值的璞玉,值得精心地打磨。
缺乏經驗的新人常常被詬演得死板,沒有把角色的厚度表現出來,張頌文也沒有一刀切地將原因歸咎於他們身上。
他覺得演員若是想要演得更鮮活,確實需要多觀察和體驗生活,加深對人生的思考和理解。但又帶著些護犢子的老父親心態,張頌文不希望演員扛下本不屬於他的責任。
「一個角色的厚度,是分兩方面的。如果有的劇本身沒有內涵,那演員是無法演出層次感的;如果劇本寫得很豐富,但被演薄了或者膚淺了,這才是演員的責任。」
我羨慕他們,我也想成為流量
跟張頌文的交談中,我們可以感覺得出來,他對後輩總是抱以寬容、能幫則幫的作態。
可小IN問他,如何看待當下粉絲多的流量,更容易獲得表演機會的市場現象,還是有點擔心他會避而不答。
這不算一個友好的問題,畢竟確實有許多零表演經驗、非專業的偶像,紅了就扎堆勇闖演藝圈,作為前輩,他的批評或抱怨,都可以被拿來大做文章。
但張頌文沒有,他非常認真地回答:「我很羨慕他們,我錯過了能成為偶像的年紀,如果能讓我選的話,我很想成為流量。」
聽一位老戲骨說出這番話時,我是感到略微吃驚的,立刻被他的真實和誠懇打動:
流量這個詞,早已多了些褒貶不一、曖昧不清的色彩含義,可他完全沒有任何看不起的意思,而是坦坦蕩蕩把自己那份羨慕甚至是嫉妒剖開,絲毫不想假裝清高。
只不過,這份光明磊落的羨慕背後,折射的是非著名演員們面臨的困境。
「為什麼想成為流量,因為他們說有流量就可以挑戲了。如果一個演員擁有選擇的權利,除了羨慕,就只剩下羨慕。」
實際上,直到去年,張頌文還被投資方退貨。
那時候,有部電影找上他,連合同都籤好了,他也開始為進入角色做好準備了,可臨近開機,對方打電話過來告訴他,投資方決定把他換下,讓另一個人填上。
他追問為什麼,對方給出的答案是,「因為你沒有票房號召力」。
不是角色不符合,也不是演技不行,僅僅因為一個不確定的預測,他就被無情的拒絕了。
可這就是市場的選擇,不是浪漫的詩與遠方,多少有些無奈。
「我也不知道怎麼可以擁有票房,這不是我能左右的,只能說這是我的死穴。我願意接受一切發生在我身上的事,這必然有它的原因,如果不接受的話,你會過得很痛苦。」
我想浮躁都浮躁不起來
接受了命運安排的張頌文,在追名逐利的娛樂圈裡,很少感到痛苦。他對於紅不紅這件事,看得很淡,紅了最好,不紅也自得其樂。
在這個略顯浮躁的行業裡,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是一種修為。
張頌文住在遠離市中心的荒郊野外,在一個很偏遠的農村裡,只有零零星星幾戶人家。
有人以為他住的是別墅區,但去過他家的朋友就知道,他家的門口是一大片耕地,入夜後安靜得很,像深山老林的寺廟。
住在遠離市井的郊區,張頌文說「自己想浮躁都浮躁不起來」。
清幽的環境,簡單的人際關係,少了不必要的紛紛擾擾,讓他有更多的時間和精力,專注在表演上。
心有曠野,胸懷蒼穹,自然就耐得住寂寞,自然也不畏浮雲遮望眼。
他很享受現在的生活方式,「我耳朵裡受不了車水馬龍的聲音,不愛娛樂,就喜歡安安靜靜的。目前,我也很珍惜現在的工作量,鬆弛有度,略有閒暇。」
可同時,他又希望演藝行業可以繼續蓬勃發展,這樣他可以抓住更多的機會,多掙一點錢,去實現自己的想法。
他的心願很簡單,想到處旅遊,買點心愛之物,最重要的是,能有底氣和資本支撐他休業半年,挑好的劇本,做喜歡的事。
金庸的武俠小說裡,有一名在少林寺負責打掃藏經閣的僧人。他武功高深莫測,大智若愚,卻隱於深山古剎,與青燈黃卷為伴。
他一生痴醉於武學佛法,看似與世無爭,可世間紅塵恩怨看得比誰都透徹。
跟張頌文短暫交談的時間裡,他給小IN的感覺就像這個時代的「掃地僧」。
行於燈紅酒綠的凡塵俗世裡,知世故而不世故,任憑外面的風雨再喧囂,此心安處是吾鄉。
採訪、撰文 / 火燒雲
責任編輯 / 蜜糖
攝影、錄像 / 阿b、勿進籠
剪輯 / HuaK
統籌 / 大白、如花
關注我,每天更新海內外時尚有趣資訊,帶你開眼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