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父母的,都難拒絕:香川照之和他的父親母親

2021-01-21 京夜聊

(幼少時父親離家出走。母親隔斷父系的繁華,一手將他養大。單身母親的望子成龍,滿足不了的父子情深欲望,幸與不幸成就了演員香川照之。)

 

香川照之是演技派大咖,國內的朋友不陌生。姜文導演的電影《鬼子來了》,電視連續劇《半沢直樹》,他的角色創作都讓人難忘。香川照之的成長曆程中「父親缺席」也眾所周知,母親浜木綿子刻意把他與父系生活圈子隔開。

25歲時香川照之決定選擇演員作為終身職業,鼓起勇氣去見父親。父親正準備新一輪演出,雖是父親離家出走二十餘年後首度父子見面,父親劈頭斥責,「演出前非常時期,不打招呼就過來,非常沒有做演員的常識,一點設身處地的體貼也沒有!」父親還說,

「我與家庭訣別那一刻已獲重生,此刻的我與你沒有任何關係,你不是兒子,我也不是父親。」


父親第三代市川猿之助


香川照之隨母姓,母親本名香川阿都子。父親是歌舞伎名門「澤瀉屋」傳人,1963年24歲時繼承名號 「市川猿之助」( 第三代,2012年襲名號「市川猿翁」),當年6月祖父、11月父親相繼去世。「梨園孤兒」猿之助沒有按梨園慣例依附其他門派,而是獨自頂門立戶。他導入「外連」,首創改革版歌舞伎「猿之助歌舞伎」。所謂外連,就是使用一些特殊道具,比如吊鋼絲,演員凌空降落舞臺;快速換裝,同一個演員一臺戲中兼演幾個角色。吊鋼絲、快速變裝這些道具和表演方法在今天很平常,但上一個世紀60年代卻結結實實是違背歌舞伎傳統的叛逆行為,「猿之助歌舞伎」曾被同行諷為「馬戲團」。然而因其高度娛樂性,猿之助歌舞伎很受觀眾歡迎,風靡一時。

回憶自己的職業歷程,猿之助說,「正因為沒有親人的後援,我才成功。」


市川猿之助逃妻,與初戀「雙出軌」是當年一大醜聞

文章題目:放手吧我的妻,兒子照之我會負責的

左:一家三口的幸福很短 / 右:母子相依為命的日子很長


市川猿之助1965年26歲時與寶塚歌舞團雪組明星浜木綿子成婚,同年12月得子香川照之。香川照之1歲的時候離家出走,與日本舞蹈家藤間紫同居。藤間紫年長猿之助16歲,是猿之助自12歲始的初戀。倆人同居當時,藤間紫是日本舞「藤間派」掌門藤間勘十郎的夫人,育有一兒一女。勘十郎呢,是藤間紫的恩師,也是猿之助的舞蹈老師——猿之助痴心藤間紫十年餘,一時絕望於心中女神嫁予師尊,遂聯姻浜木綿子。然而到底忍耐不住時光中沒有彼此,最終撇下襁褓中的幼兒,奔往初戀,共享朝朝暮暮。

這一同居竟長達35年之久,至2000年倆人成為合法夫妻。

1968年猿之助與浜木綿子正式離婚,當時香川照之3歲。藤間紫與丈夫勘十郎的離婚於1985年終於成立。2000年,同居後第35年,猿之助與藤間紫終於拿到婚書,結為合法夫妻。

其時新娘藤間紫76歲,新郎猿之助60歲——名副其實世間譁然。媒體大肆報導,說市川猿之助 「了不起的男人,初戀一念貫徹始終。」

2003年猿之助帕金森病發作,藤間紫作為製作人代替丈夫執掌猿之助一門,人稱「女帝」。


左:年輕時的藤間紫 / 中下:老年藤間紫 / 右:猿之助和藤間紫夫婦


藤間紫,本名河野綾子,是日本醫科大學前任校長河野勝斎氏的長女,12歲時拜六世藤間勘十郎為師學習日本舞。年輕時以美貌聞名,曾經的理想是做一名律師。在舞蹈上極有天分,有「天才少女」美譽。21歲時因師傅賜名「紫」得藝名「藤間紫」,同年嫁與年長24歲的師傅為妻,生一兒一女。1965年(時年42歲)開始與比自己年輕16歲的市川猿之助(時年26歲)同居,20年後的1985年與六世藤間勘十郎正式離婚。訴訟離婚期間,脫離舞蹈宗派藤間流,創立「紫派藤間流」。

藤間紫是另一個世界的人。書香門第大小姐,得天獨厚美貌和才能兼得,個性敢做敢為。這樣的出身,這樣的稟賦,是必定得逞才行兇吧。藤間紫的作為,坊間稱「藤間紫式醜聞」,與第一任丈夫離婚訴訟時,六世藤間勘十郎一方控告藤間紫所生兒子並非自己所出。據說藤間紫婚後對年長的丈夫諸多不滿,與新國劇的名演員辰巳柳太郎等男優有染。

曾在電視上多次看到老年藤間紫,聲音與年齡不相稱,音調很高,鼻音重,有種特別的妖嬈。

2009年藤間紫死去,享年86歲。猿之助守護妻子藤間紫到最後一刻,拉著呼吸全無的妻子的手輕聲傾訴......倆人執手50年,半個世紀。

若說淋漓盡致,做女人當如藤間紫。


左:年輕時浜木綿子 / 右:老年浜木綿子

 

香川照之的母親浜木綿子從寶塚音楽學校畢業後,因演技出色選入寶塚歌劇団,擔任雪組女主角。1961從寶塚歌劇団引退,與東寶籤約成為舞臺演員。幾十年的演藝生涯,出演電影、電視劇、舞臺劇無數,獲獎亦多數。

兒子香川照之一歲半時,丈夫忽然離家出走,去到另一個女人身邊。那個女人年長自己12歲,是丈夫的師母,有夫有兒有女。論才能論容貌論出名度,浜木綿子不輸。然而,贏不了的是初戀

浜木綿子後來回憶當時心境,「痛徹心肺。然而痛過再痛,眼淚一滴流不出來。多少次,只想放聲嚎叫……」兩年後心死,丈夫身和心都已他移。倆人正式離婚。

有關離婚,當事人雙方都緘口不提,據猜測浜木綿子對藤間紫非同尋常的怨念直接導致離婚。

離婚後浜木綿子有過交心的戀人,但沒有再婚。

 

穿過時空、越過國境,浜木綿子的做法大約最有共鳴。木心說「從前慢」,若論心的歷程,今天一樣快不起來。個人一生,或者有審美之愛、身體之愛,但投入全身心的愛,一生的能量只夠成就一次吧。無論過程如何,對方目的、境遇如何,責之欺情騙意蹂躪人心有什麼用?沒有的不能有,得不到的終歸得不到。人心難,人心不可把握,能放手處及早抽身;若無所得,得一痛快。


香川照之 / 兒子香川政明 / 父親市川猿之助 


2011年,香川照之回歸父門歌舞伎,說服母親浜木綿子與父親見面。45年之隔,這對前夫婦對面而坐不到一分鐘。

市川猿之助:謝謝你把兒子養育得這麼優秀。

浜木綿子不改一貫的爽利:是,很不容易。

市川猿之助:難得你還這麼年輕。

浜木綿子:已經不年輕了。

 

父母離婚後,香川照之知道父親是「市川猿之助」,但對歌舞伎一無所知。母親反覆對他說,「一定要成為了不起的人物,超過市川猿之助超過藤間紫」。香川照之從名門中學考入東京大學文學部(父親猿之助畢業於私立慶應大學),浜木綿子不屈的女人心清晰可見。孤母獨兒的成長方式多有弊端,比如海瑞和他的寡母。香川照之筆直長大,純屬不易。

2013年NHK播放專題報導《父與子市川猿翁·香川照之》,提到當年對兒子的冷言冷語「我不是你的父親,你也不是我的兒子」, 猿之助這樣解釋,

或生或死,我們都只有這一具身體,也由此我獨自一人走到了今天。照之他如果打定主意走演員這一條路,那麼不要把我當父親看,任何事情面前都必須保持獨立自尊的精神。我覺得我當時不過把最理所當然的話說給他聽了。」


猿之助的話很在理。但是不捨得重言相責,花了時間精力婉轉相勸的才是父母心。沒有陪伴兒子成長,才有這樣的堅忍透徹吧。猿之助自身早早地失去親人維護,獨支門戶,個性雖則堅毅卻不免方正過度。

 

香川照之繼承歌舞伎名號「市川中車」之後,很期待與父親同住一個屋簷下,近距離接受父親指導,滿足長年來對「父親兒子」關係的憧憬,以及140年歷史的歌舞伎名門「澤瀉屋」能經自己的手傳承下去的夢想。父親同意了,但是三代同堂沒有多久,便搬出香川邸與一位40幾歲的女子公寓同居。

香川照之的歌舞伎成就,冷靜的歌舞伎粉評價「與其說是歌舞伎表演,不如說是演員的演技。」承受不了忽然變身成為梨園妻子壓力,香川照之的妻子離婚而去。

 

父母的給予,精神的物質的,不論喜歡不喜歡,都是財產,很難拒收,這是宿命。而有些東西,不論多麼努力,得不到便再沒有第二次機會;失去了,便永遠失去了。這也是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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