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來源:《霹靂布袋戲 東離劍遊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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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臺聯合企畫製作的武俠奇幻人偶劇《霹靂布袋戲 東離劍遊記》(以下簡稱《東離劍遊記》)已於7月8日深夜開播。集結了日本和中國臺灣的創作精英打造的這部作品,是以怎樣的契機製作出來的呢?《Fami通》網站對該劇原案、腳本、總監修虛淵玄進行了採訪。
虛淵玄與霹靂布袋戲的結緣,始於一場偶然。2014年冬,他以自己執筆的小說《Fate/Zero》繁體中文版在臺灣出版為契機,出席了臺灣的漫展,舉辦籤名會。由於這是他第一次造訪臺灣,在漫展開始之前,主辦方為他安排了觀光的日程。剛巧,當時霹靂社也在舉辦自家作品的展覽會。
「不知道是京劇還是功夫,反正有個傳統藝術的活動,要不要去看看?」這句語焉不詳的問話吸引了虛淵的興趣。當他來到活動的現場,卻受到了結結實實的一記衝擊。
展覽會規模很大,令人一眼就能感受到霹靂社的悠久歷史,還有他們精心耕耘了多麼長的時間、博得了多麼巨大的人氣。會場展出了歷代霹靂布袋戲使用的人偶,放映了節目影像。雖然沒有現場的布袋戲演出,卻也示範了布袋戲的操作動作。這是虛淵玄第一次在現場體驗到布袋戲的妙趣。
霹靂布袋戲激烈的人偶打戲,和不拘泥於傳統演藝的輕妙步調,給虛淵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人偶的服裝從傳統的中國服裝漸漸轉換成無國籍的架空奇幻風格,人偶的面部也一年更比一年升級,這種鑽研令虛淵深受感動。而再看電視播出的實際影像,霹靂布袋戲毫不猶豫地積極擁抱電腦特效和CG技術,保留傳統藝術精髓的同時也在追求新時代的娛樂價值,這種不懼進化的態度也令虛淵難以忘懷。這種「活在未來的傳統」的平衡,實在妙不可言。
「如此了不得的作品,日本人怎麼竟不知道呢?」在驚奇懊惱的同時,虛淵也產生了一個念頭:「不把這個帶回日本告訴大家不行。」
實際上,早在2002年,霹靂社製作的布袋戲電影《聖石傳說》就曾經在日本上映。雖然當時霹靂布袋戲已經進化到了相當的高度,但虛淵玄認為,如今的霹靂布袋戲已經可以用和《聖石傳說》時又不一樣的方法,挑戰日本的市場。
在決定向日本介紹霹靂布袋戲之後,虛淵的第一個嘗試,是給已有的布袋戲作品加上字幕,在日本販賣。為了學習,他買來了霹靂布袋戲的DVD-BOX,在酒店觀看。沒想到新作的第一集,明擺著就是緊接著上一部的劇情,從似乎是上一部的大Boss的角色的戰鬥開始講起的。OP畫面裡主角還被捆在全是齒輪的異次元世界,受盡齒輪傾軋,讓虛淵大為困惑。原來主角素還真的本體是被這樣囚禁在宇宙中的某個角落,而他的化身卻在現實世界裡與大Boss對戰,可是片中對此卻並未做出說明。虛淵不由抱頭悲鳴:「一上來就把這拿到日本去誰看得懂啊!」
原來,霹靂布袋戲用了三十多年時間來講述主角素還真的活躍,對新入門的觀眾來說,門檻實在有些高。而霹靂布袋戲的製作技術卻在不斷進化,要去賣安利肯定是拿最新的作品給別人看最合適。可是從最新作看起,就會陷入一頭霧水不知道主角身上發生了什麼事的困境,難怪虛淵會說不知道要怎麼翻譯才好了。
不僅故事內容難以入門,霹靂布袋戲在臺灣的販售方式也和日本截然不同。在臺灣,霹靂布袋戲一集就有90分鐘,像周刊雜誌一樣每周推出一集,以較低的價格在便利店裡販賣,一部作品大概有30集。然而如果把以這種模式為前提做出來的作品拿到日本去,肯定找不到哪家電視臺願意提供90分鐘的檔期給你播;要怎麼向觀眾說明讓他們產生興趣也是個難題。
就在虛淵玄苦惱著一邊反覆修改準備提交給霹靂社的企劃書的時候,霹靂社主動向他伸出了橄欖枝。
(圖片來源: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5HoR6YftID0)
上文提到虛淵是在臺灣出席活動之前去看了霹靂社的展覽會。由於深受感動,虛淵不僅買了DVD-BOX,還在籤名會的採訪中也提到了展覽會的事。這件事登上了臺灣當地的新聞,並且引起了霹靂社的注意。於是霹靂社聯繫上了虛淵,表示既然您有興趣,咱們要不要合作看看。正苦惱著不知道怎麼說服霹靂社的虛淵,沒想到原來自己和對方竟是兩情相悅,從中感受到了命運的安排。
不過,雖然情投意合,到底要怎麼合作,不論是虛淵還是霹靂社,都仍然沒有頭緒。根據NitroPlus社長小坂崇氣在另一篇訪談中的說法,最初,雙方是打算製作霹靂社的新作電影的一部外傳。然而,縱使霹靂社給出了「可以自由地讓原創角色登場」的允諾,霹靂布袋戲畢竟有著積累了三十多年的世界觀和龐大的人物群,要做外傳,不可能拋開這些不顧。在花了整整一年的時間來寫劇情大綱之後,雙方意識到,電影的外傳要受到的限制太多,沒有辦法展現虛淵想要描繪的東西。
虛淵的心願,是製作能讓日本觀眾真的看得開心的作品,好讓日本人對霹靂社龐大的歷史積累產生興趣。經過討論,雙方達成了新的共識,讓虛淵以霹靂布袋戲為基礎,建立起全新的世界觀和人物群,製作一季度的TV版在日本播出。
虛淵認為,如果觀眾能夠通過這部《東離劍遊記》,多少體會到布袋戲的魅力,那就算劇情讓人望而卻步,觀眾也還是會願意去看布袋戲,抱著「素還真到底怎麼回事上網去查就行了嘛」的心態去看最新作品。
這種想法,來自風靡世界的美國漫畫。路人想看《X戰警》,不必先對變種人的過去全都了解得一清二楚。只要理解美漫的形式,那不管從哪一部作品開始讀,總歸還是能看懂。虛淵的想法,就是先製作一個讓觀眾願意入門的入口。
他向霹靂社再三重申,這一次合作的動機,不是製作一部面向日本的布袋戲就完。這一意志也得到了霹靂社的理解。類似「這種演出在布袋戲裡已經很老套了,但是對日本人來說還是很新鮮,所以我們反而要加進去」的要素,在《東離劍遊記》中為數不少。
實際上,在開始企劃之初,霹靂社內部已經有了從人偶轉向CG的聲音,例如上文提到要讓虛淵去寫外傳的那部電影,就在保留了布袋的同時大幅加大了CG的比重。然而虛淵認為,日本的情況和臺灣相反,觀眾已經對CG習以為常,反倒是傳統的人偶更能引發觀眾的興致。所以他反覆對霹靂社強調:「雖然您那邊可能覺得已經是老朽過氣的技術了,但要拿給全世界看,就非得是這種老舊的技術」「我想做的是從前就有的、能用人偶展現的地方就儘量都用人偶的作品」。他認為,《東離劍遊記》對霹靂社來說,可能是一部「返祖」的作品。
不僅故事要吸引日本觀眾,《東離劍遊記》的音畫表現也充分反映了日本的審美。作品的角色形象是由NitroPlus的作畫陣容擔當,每人發了一張角色表,放話說「你們愛畫那個就去畫那個!」,然後先到者贏。霹靂社也對N+設計出的形象讚譽有加。然而布袋戲的造型受到構造的限制,所以雙方都需要作出調整。例如布袋沒有肩膀、衣服不能脫下來、鞋子儘可能是布置、服裝必須是遮蓋全身的古裝等等。
日本審美的影響,在 丹翡 這個角色上體現得最為明顯。布袋戲的女性形象,主流都是像 獵魅 一樣眼睛細長的類型。而製作丹翡的布偶時,卻意識到日本動畫式的圓眼睛美少女,進行了大膽挑戰。虛淵說,這樣的面部,似乎在布袋戲史上還是第一次出現。
圖中左側角色為丹翡,右側為獵魅。
至於音樂方面,《東離劍遊記》做出的挑戰更加徹底、充實。虛淵說,在霹靂社本家,音樂只不過是音效的一環,並沒有太過重視樂曲,也沒有日本動畫裡音響監督這樣專業的職位、連揚聲器的平衡效果都要預想到的音效錄音。由日本製作音響的《東離劍遊記》,聽說在臺灣也頗受好評,就連霹靂社自己都對音響效果的變化給全片帶來的改變感到驚訝,令虛淵頗為得意。
而在融入日本審美元素的同時,《東離劍遊記》沒有忘記活用本家布袋戲的要素。最明顯的,就是「口白師」。臺灣的布袋戲是由人偶的動作配合口白師的講述的演藝形式,口白師的敘述語調、節奏和聲色使用,是這門藝術中的一部分。雖然臺灣的布袋戲是由一名口白師來分演所有角色的語調,口若懸河地講述故事,然而口白的美只有懂閩南話的人才能懂,日本人一上來是理解不了的。
而日本的演藝,則是特化了聲優的演技,所以日語版的《東離劍遊記》還是請來了多位聲優分別為每位角色配音。然而,除去這種不得已而改變的地方之外,其他部分還是儘可能地保留了本家的各種要素。這樣,今後當觀眾再去看臺灣的霹靂布袋戲,見到不習慣的演出的時候,如果能回想起「啊這個我在《東離劍遊記》裡看過」,虛淵也會很高興。
這種「不習慣的演出」之一,就是布袋戲中的「詩號」。角色登場的時候,會吟誦類似角色歌一樣的詩句,來展現角色的個性和片中的定位。而在日語配音版的《東離劍遊記》裡,也保留了口白師們用閩南語吟唱的詩號,並配以字幕,以便觀眾可以體會閩南語版原汁原味的詩句韻律。
《東離劍遊記》對保留臺灣霹靂的原汁原味和顧及日本觀眾的接受能力的並重,還體現在戰鬥場景令人目不暇接的特效和CG演出上。霹靂布袋戲裡的劍士,各個都能施展光束和浮遊炮這樣的誇張招數,瞬間移動也不在話下。每當轉換場面的時候,角色們不會走著退場出場,而是大家身形一閃就到了新的場景。雖然這在霹靂布袋戲裡已經成了一種樣式美,但考慮到日本觀眾可能難以一下子接受,所以在《東離劍遊記》裡,只安排了一名能夠瞬間移動的角色,這也是為了讓觀眾在看正宗霹靂布袋戲之前,能先預習到「人們是可以瞬間移動哦」這一點。
作為日臺合作的全新嘗試,日本和臺灣製作方式的差異,也讓雙方印象深刻。
《東離劍遊記》的影像是由霹靂社自己製作。但由於霹靂社的會長自身是腳本家,所以拍攝現場腳本家的發言權非常之大。對此一無所知的虛淵,最初原本以為會像動畫一樣,自己寫完腳本之後美術和設計之類的就全都交給對方。沒想到對方非常尊重自己這邊的意象,事無巨細都要逐一討論,在拍攝開始之後對方更是反覆徵求自己的檢查意見,令虛淵倍感驚喜。原本只是原案和腳本的虛淵玄,意識到的時候已經成了作品的總監修。
而大幅融合日本血統的《東離劍遊記》,聽說在臺灣的先行上映也反響不錯。由於霹靂社自身就是不厭挑戰新事物的公司,臺灣當地的愛好者們就算對新作的日本色彩多少感到違和,也能懷著「這樣也有這樣的有趣之處」的開放心態接受。這令虛淵也感到十分振奮。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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