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容甜美、善解人意、知書達禮,可以洗衣做飯、負擔一切家務,也可以傾聽你的煩惱、為你加油打氣。
簡單說,她是一個近乎完美的妻子。
如何能得到這樣的妻子?
你只需要……170000日元,約10萬人民幣。
而這不是彩禮,而是買這個妻子的價格。
因為,這個完美妻子,是一個機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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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今年年中,日本推出了「妻子機器人」的人工智慧產品。
發布1小時,被搶購一空!至今,仍是日本的一項主流消費品,注意,是主流消費品。
這是專門為日本單身宅男設計的工業產品,它的外表看上去幾乎和真人無區別,能夠通過情緒感知和識別,分析顧客需求並進行回應;皮膚採用最先進的仿真皮膚材料,且配備了一套智能化恆溫裝置,讓她的觸感如人類一般柔軟且溫暖。
而且,顧客可以根據客服需求,進行個性化的定製,包括外形、身材、身高、語音、性格等等。
科技給她賦能了一切妻子這個身份的社會功能,但卻無法讓她擁有一個妻子的生命力,因為——
她不能生育。
在美國電影的影響下,人們對人工智慧建立了一種模糊的想像:
機器人進化的算法是黑盒子,人類不僅不能完全掌控,甚至可能被機器人關進那個黑盒子裡。
因此,不少人在擔憂,妻子機器人,會不會真的進化成出製造孩子的功能,進而取代人類妻子?
對這種擔憂,彭博商業周刊年初便以一篇文章回應,這篇文章的標題是:
《或許,伴侶機器人會讓男人,而不是女人,徹底沒市場》
就在日本推出妻子機器人的同時,美國也推出了機器人紳士「亨利」,而美國這位亨利先生,算是「老公機器人」的雛形了。
彭博商業周刊揶揄道:「人類男性更要加把勁了,因為不僅要和其他男性競爭,還要和男機器人競爭」。
這當然是大倡女權主義的彭博商業周刊,對男性視角的回擊,但其核心的意思,仍是一句話:
想太多了,別杞人憂天。
這牽扯到人工智慧中的兩個概念:感知智能(弱人工智慧)和認知智能(強人工智慧)。
這兩種人工智慧的驅動力是有根本區別的。前者是規則,後者才是算法。
規則(常規算法)和算法(進化算法)有什麼區別?
規則是由人類限定,並且條分縷析、逐次說明,在人類沒有限定的領域,人工智慧甚至沒有判定能力。
算法是人類設定的某種底層規律,人工智慧按照這種底層規律學習,進而自我設立規則,人類沒有絕對主導權。
毫無疑問,妻子機器人的設計邏輯,是從感知智能來的。
她的本質是一種工業產品,只不過有人工智慧的附加值罷了。
相比於對人工智慧失控的擔憂,或許,我們更該關注的是眼下的人類社會的失控。
為什麼妻子機器人,大受歡迎?為什麼日本男人寧可去買一個妻子,而不是去找一個妻子?
概括地說,妻子機器人是日本社會的藥片,治的是日本的工業化病症。所謂工業化病症,概括地說:國家定位失魂、文化功能失靈、社會關係失靈。
第一,國家定位失魂日本究竟在哪兒?這曾經是朝日新聞發出的國家定位之問。
自90年代經濟泡沫破裂以來,日本經濟長期陷入停滯。過去的四十年,被日本人稱為「失去的四十年」。
這四十年,日本發展了嗎?
看看——經濟停滯、老齡化危機突出、基層固化、社會充滿暮氣、平成廢宅成為國家主力——日本不僅沒發展,反而退步了!
與此同時,在國際秩序中,日本也頻頻陷入尷尬境地。
脫亞入歐不被西方接納,回歸亞洲又左右搖擺,經濟大國卻是軍事小國——甚至自衛隊的軍人都兼職做牛郎。
與其說妻子機器人提供的是一種功能服務,不如說,妻子機器人提供的是一個幻想,一個供日本人逃出現實的出口——人們連最基本的家庭生活,也可以逃避到虛擬世界中去。
第二,文化功能失靈國家定位失魂的同時,日本也遭遇了一場文化失心瘋。
日本一面強調秩序階級,充滿東方色彩,一面又大倡自由主義、個人主義,把美國文化搬到日本。
前者的文化流向,是從集體到個人;後者的文化流向,是從個人到集體。文化的反方向狂奔,撕裂了這個國家。
在NHK對日本文化關鍵詞的一項調查中,對其國家文化的核心,有一半以上的受採訪者答曰:不知道。
換言之,日本作為國家,不再有主流文化,國家沒有主導的意識形態。於是,國家在婚戀觀上失語了。
妻子機器人成為日本消費主流,只是滿足特殊需要的正常消費嗎?不!
其本質,是美國式個體主義的泛濫成災,因為,妻子機器人是個體對家庭責任的徹底拋棄,而群體性搶購妻子機器人,又是對國家責任的一種背離。畢竟,孩子,已經是少子化日本的希望了。
第三,社會關係失靈從上世紀80年代,日本基本完成工業化開始,日本傳統農業社會所建立的社會連結開始被切斷,生活習俗被顛覆,日本社會呈現出原子化。
簡單說,日本人開始像生產線的零件一樣,在社會裡各司其能,但彼此卻間沒有建立連接的必要。
社會關係的本質,是人類進行社會化大生產的社會基礎。從遠古時代,到石器時代,再到農業時代,人們之間的社會關係,是國家發展需要,也是個人生存需要,更是一種情感依賴。
然而,對日本來說,網際網路讓個體原子化生存成了可能、娛樂產品的泛濫使得情感依賴變淡,而西方自由主義的影響下,日本人也沒有了犧牲個體、為國家發展發力的意識。
他們甚至覺得不需要社會關係了,連最親密的社會關係——夫妻關係,也可以用工業產品來替代。
不過,還記得馬克思怎麼界定人嗎?
人是一切社會關係的總和!
沒有這些社會關係,又如何來證明自己還是個人呢?
這才是妻子機器人背後,日本深層的社會危機,但又不止是日本一國的課題,所有在奔入工業化的國家,都應以此為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