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凖(961~1023)字平仲,華州下邽(今屬陝西省渭南市)人。北宋政治家﹑詩人。少年時即以英邁不俗聞名,太平興國五年(980)進士,授大理評事、知歸州巴東縣,改大名府成安縣。累遷殿中丞、通判鄆州。召試學士院,授右正言、直史館,為三司度支推官、轉鹽鐵判官。歷同知樞密院事、參知政事。後兩度入相,一任樞密使,出為使相,封萊國公。敢直諫,以風節著於時,曾一力促成澶淵之盟。後真宗病篤,因秘奏太子監國一事洩露,為劉皇后嫉恨,貶雷州司戶參軍。寇準善詩能文,七絕尤有韻味,有《寇忠愍詩集》三卷傳世。與白居易、張仁願並稱渭南「三賢」。詞今存五首。《踏莎行·春暮》:

春色將闌,鶯聲漸老。紅英落盡青梅小。畫堂人靜雨濛濛,屏山半掩餘香嫋。 密約沉沉,離情杳杳。菱花塵滿慵將照。倚樓無語欲銷魂,長空黯淡連芳草。
這首詞表面上看,寫的是一個閨中女子在暮春時節,倚樓而望,盼望離人歸來的幽怨情思,是以「閨怨」為主題的。但是結合它的寫作背景——宋太宗淳化四年(993),寇凖因太過耿直得罪了許多同僚而被貶為青州知府,所以此詞應該是另有懷抱的。清代詞學家黃蘇《蓼園詞評》卷一謂之:「鬱紓之思,無所發洩,惟借閨情以抒寫。」只是並無佐證。

上闋,看似寫景,實為描寫「女主人公」傷春自憐的孤寂心境。首三句「春色將闌,鶯聲漸老。紅英落盡青梅小。」是外景:春色將盡,黃鶯已長大,將要飛去了,先前鬥豔爭妍、繽紛爛漫的紅花,也紛紛辭謝枝頭,悄悄結出了小小的青果。寫來有聲有色,動靜互見,僅以三項極富春的特徵的事物,將無邊春色展示具體。用字又能對照映襯,生動鮮明。末兩句「畫堂人靜雨濛濛,屏山半掩餘香嫋。」則為內景:戶外如此觸景生感,華美的廳堂裡一片冷清,只有迷茫密布的春雨下個不停。屏風半掩,遮擋住的香爐剛剛燃燒殆盡,只剩最後一絲餘香嫋嫋而散,不知所蹤。兩個層次刻畫入微,生動地對比出在一個華麗精美然而冷落空虛的畫堂裡,有一位情懷鬱郁、幽怨沉沉的「思婦」,在構成環境與心境的統一上形成了一個完美的閉環。
Carpenters-Yesterday Once More-[昨日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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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闋,按照詞的慣例從寫景轉為抒情,著力抒發女主人公傷別懷遠的深沉離恨。「密約沉沉,離情杳杳。」兩句,巧用疊字,突出離別情思的幽暗深遠。想當年,花前月下,海誓山盟,依依惜別,分別時千般叮嚀,萬般囑咐,約定再見之日,情意何等深切?可承想直到如今再沒有半點消息。這八個字意味濃醇,表現出「女主人公」對往日念念不忘的情愫。緊接著以「菱花塵滿慵將照。」對此情愫進一步描述,所謂「女為悅己者容」,「豈無膏沐,誰適為容?」所以聽憑「菱花」寶鏡積滿了灰塵。結句「倚樓無語欲銷魂,長空黯淡連芳草。」仍是寫女主人公用情之深。此處接連化用江淹《別賦》:「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王維《送別》:「春草年年綠,王孫歸不歸?」和李煜《清平樂·別來春半》:「離恨恰如春草,更行更遠還生。」兩詩一詞,借景抒情卻能造語自然,了無痕跡,而悽惋之情,更是溢於言表。

宋初詞風,多受溫庭筠「香軟」之影響,內容多寫相思離別的閨怨,差別只在遣字用詞的旖旎纏綿或疏淡清麗。例如韋莊、李煜的部分詞作,以及入宋以後林逋的《長相思》等。包括寇凖,還有一首比較著名的小詞《江南春》:「波渺渺,柳依依。孤村芳草遠,斜日杏花飛。江南春盡離腸斷,蘋滿汀洲人未歸。」也正可用於比較這種差別。所以,不論這首詞的主旨為何,至少可以肯定的一點是,它是沿著晚唐五代詞的方向自然延伸而來的,具有篇幅不大,語言比較清新曉暢的特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