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魯達:「當華美的葉片落盡,生命的脈絡才歷歷可見。」這一片一片下落的葉,就像是一次一次經歷中身心上的傷口,一個簌簌地落,一個切切的痛。
等到葉片落盡,生命走到盡頭,人生的痕跡便出現,生命的脈絡便顯現,一切都歷歷可見。
所有看似白忙一場的是非過往,都在生命消逝前後,在時間流轉、世界運轉之中,得到證明和細細剖析。
屬於生命的華美,其實也是一個下落的過程,有的在途中,有的在終點,有的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那原本可見的脈絡也成為虛妄之說。
而像泰戈爾所說那般:「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生活方式。靜靜地來,熱烈地活,再歸於塵埃,隨虛無而去。
這般可作夏花,絢爛一生,可作秋葉,離之靜美,無論是死是生,是來是去,都可不被辜負的人生,是遍體鱗傷都要不顧一切著追尋的人生奧義,是粉身碎骨也要留取丹心的寫照。
魏無羨難以說不是這樣的人,他活著就是夏花之姿,絢爛多彩,生命活力超強,死時如秋葉下落,靜之十六年,幾十年滄桑歸於一朝,沉澱辛酸苦辣於兩世間隔的時光。
越絢麗的夏花,越是經歷了風雨的打擊,越是惹人信服的魏無羨,越是遭受了油煎火燎的磨難。單單溫氏所籠罩下的陰謀和伸展的後續,就給了他數不盡的折磨和嘆不盡的辛酸。
走到此時此刻,他已經是蕭伯納口中的兩大悲劇之一了。
蕭伯納說「人生有兩齣悲劇。一是萬念俱灰;另一是躊躇滿志。」魏無羨走到不夜天何嘗不是萬念俱灰了。如果他還有盼頭,也就不會跳的那麼決絕,把痛當解脫了。
還未堙沒之時,他是青春蓬勃而華美的葉片,落盡不在他的考量之中,未嘗過心如刀絞的他,狂妄肆意一直是他堅定前行的姿態,如此,他才能看到自己生命的脈絡,在每一個瞬間,每一個場景裡,清楚明晰。
人生在世,生之如夏花,活之當絢爛,死之如秋葉,逝之歸於靜美。這一世乘風破浪,未曾逆風翻盤,來世定當歌之以志,報之以善,延續前世情,再現今生之姿態。
就如泰戈爾所說:「世界以痛吻我,要我報之以歌」。此痛有他心,此傷有他念,為之全心意,便以歌之誦。
如果僅僅是無法自拔於過去的傷痛,那你不會要錯過太多嗎?一如此話所說:「當你為錯過太陽而哭泣的時候,你也要再錯過群星了。」這是泰戈爾的想法,放在我們身上,何嘗不是一種人生啟迪了?
就像魏無羨,一生飄零,有太多可以哭泣的地方,難道就要這樣一直哭下去嗎?顯然他並沒有。
在理想著走正義的路,卻一直沒有個如意的情況下,他有哭,而且相當悲慟,可即使這樣,他也要在繁星的光芒裡,看到不輸於太陽的光。
已經經歷過地獄般的磨礪了,還能怕更近一步煉獄嗎?想要追尋正義的光,沒有堪比天堂的力量,何以抓住那束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抓住的遠方天邊的芒了?
泰戈爾不也說過:「只有經歷過地獄般的磨礪,才能練就創造天堂的力量;只有流過血的手指,才能彈出世間的絕響」嗎?
他魏無羨的生命從一開始就作了一個巨大的挑戰,他想鋤奸扶弱,他想無愧於心,他想一直做自己。可是有的路,一開始都是自己的,走到後來多半是身不由己,路不由心。
這世上除了現實機遇,還有太多的聰明人,太多的傻子,傻子追求那虛無縹緲的夢,做那不利己的事兒,聰明人都趨利避害,權衡利弊,知道進退有度。
而魏無羨就是那舍性命救溫氏旁系的傻子,明明可以不去沾染,還一股勁兒不怕受傷的樣子為其不顧一切。如果他不深陷溫氏餘孽漩渦,說到底他不會這麼慘,可他就是這樣一股傻勁兒,不知死活,做那別人以為的「英雄夢。」
而那「別人」,也就是仙門各家,都是些聰明人,懂得趨利避害,溫氏旁系落難,不給他們一點顏色瞧瞧,難解心頭之恨。溫氏陰謀算計時,不見他們對落難者施與幫助,現在落難了,反倒成無辜者了,未免顯得太過輕巧。
說不定有的人賊心不死,哪天東山再起,那再次落難的不就是他們了。懷著這樣的想法,他們不曾考慮他們是否真正的無辜,做起了聰明人的派頭,做聰明人的選擇。
聰明人的心七竅玲瓏心,聰明人的想法,一個點可以延伸無數個想法,而傻子就只有一種簡單的信念,正如伯特蘭·羅素所說:「這個世界的問題在於聰明人充滿疑惑,而傻子們堅信不疑。」
既然有些累,無從止歇,有些苦,無法迴避,何不如堅定活著,看到人生後來的絢麗。
其意如馬爾克斯曾說:「我們趨行在人生這個亙古的旅途,在坎坷中奔跑,在挫折裡涅槃,憂愁纏滿全身,痛苦飄灑一地。我們累,卻無從止歇;我們苦,卻無法迴避。」
前人尚且如此見地,我們又如何逃的了了。直面其累,迎接其苦,才是最終的選擇,如果擱置一旁,是永遠不會有解脫的一天的。當你選擇直面前往,那便涅槃不遠,奔跑輕鬆,路途愉快,化苦為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