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陝西人,不能不提「陝西楞娃」、「陝西家娃」。
「 陝西楞娃」和「陝西家娃」都是外來語,不是陝西土語。原先有其專指,喻為愚笨、思想僵化、自我保守、沒見過世面的一些陝西後生,後來擴散開來,一提陝西娃,就立馬聯想到「陝西楞娃」或「陝西家娃」,變成了黃土地上的「土特產」。儘管經過不知多少歲月的更替,但「陝西楞娃」或「陝西家娃」的名份仍罩在不少人舊有的觀念鏡下,不時的放大,帶著一種世俗和偏見,甚至浸沐著蔑視的目光,裹含著挖苦的神情,不時的展露,難以一下子消失。
毋庸諱言,陝西人身上存在許多不足。千百年來,八百裡秦川土地肥沃,風調雨順,五穀豐收,陝西人吃不愁,穿不愁,生活富裕,不用求人,久之安於現狀,容易自我滿足。在背負蒼天、面朝黃土的勞作中,形成了自己的生活世界。陝西後生身不離家,足不出鄉,在父輩的濃蔭庇護下,孤傲、任性甚至冷酷的天性在一天天驕慣著、放縱著,亦一天天膨脹著、積澱著,養成了唯我獨尊的思想。加上骨子裡遺傳著祖輩「小農意識」的因子,表現在實際生活中,一方面愛面子,花錢買大方,喜歡窮折騰;另一方面大錢掙不來,小錢看不上,貪圖清閒,不願闖蕩,更不願冒險。做事成與不成總愛先自我否定,前怕老虎後怕狼,甘願抱殘守缺。「吃不求你,穿不求你,為啥要巴結你?」陝西後生直言不諱,也不願身邊其他人「胳膊肘向外彎」,不去幹「吃的包穀糝糝操富強粉的心」的事。
一個個性格耿直,遇事不愛張揚,不喜賣弄。在判斷事情的錯對上有自己的準星,講公平,論公道,天平擺在正中央上,不願誰揉沙子,也不會通融,有時愛認死理,愛耍「二桿子」脾氣,鼻子裡見不得一點菸,你硬來,他比你還硬,不要說親戚朋友,就是天王老子都不顧及。平時在辦事與人交往中,說話粗嗓門、大腔調,言語直直的不拐彎摸角,有啥說啥,無遮無掩,遠遠聽見像與人吵架一樣。由於心裡藏不住事,一切寫在臉上,聽見好話哈哈笑,聽見批評會蹦蹦跳,話攆話中存在分歧立馬表現出來,非要爭個高低。有時與人說活,剛開始還說說笑笑,一臉燦爛;不大一會兒話不投機,當即就吵吵鬧鬧開,沒一點緩衝餘地。有時為芝麻大一點小事,肩膀上放不住一個鈕扣,覺壓的慌,立即就跳起來,臉紅青筋暴,像誰把他家饃籠子掰破了,立馬與你論理,脖子犟著像鬥架的公雞,眼晴睜的像牛眼睛一樣,一點不留情面。這就是人們常提的陝西娃動輒「生冷噌倔」的表現。
憑心而論,陝西「楞娃」不冷,「家娃」不傻。過去落後閉塞的環境中長大的陝西娃,表現出的是其率真的一面。陝西後生一代比一代能幹有本事,其長處很多。人人淳厚老實本分,對人熱心腸,肯幫人助人;性格豪爽,說話不會藏著掖著,喜歡直來直去,不作弄,與人交往一片誠心,愛講「掏心窩子」的話;辦事認真,能任辱負重,肯吃苦,捨得汗水和力體;輕意不言失敗,生活再苦再難,絕不流露半點畏懼,都會硬撐著,不願求人,有時就是天塌下來,也會表現出一種樂觀積極的心態。
印象中他從簡單的家務活到體力很重的農活,似乎什麼都幹過,也吃遍了村上每家的飯。有時沒有活幹,街房鄰居也會在飯時叫他過去吃飯。見了他第一句話就問:「吃飯了沒有?」當時還是生產隊,一年大熱天他沒褲子穿,有人把隊上用過的日本尿素袋拿來,尋人剪了條短褲給他穿。這種袋子是用化纖布做的,薄薄的,越洗越白,穿上也涼快。他穿上這種薄褲,從人前一過,儘管屁股上一邊印有「日本特產」字樣,另一邊印有「含氮量不低於46%」字樣,但他不嫌,只是覺涼快。那褲子有風無風會不停晃動,引來不少羨慕的眼光。過了幾年,村上要派人去馮家山修水庫,覺他無牽無掛,就派他去,才結束了吃百家飯的局面。後來我離開農村再沒有他的消息,直到九十年代初,聽說他在西安辦了一個飯館,生意很是紅火。前年回家,又聽說他轉行在北京搞建築,攤子很大,從村前村後領了不少人去,村裡的馬路、學校,還有祠堂,都是他無償投資修的。誰也沒想到,原先那個沒見過世面、窮得沒飯吃甚至連褲子都沒有的陝西娃,日後會發跡。據說村上像他這樣的後生目前在外當老闆、開公司的不少。從這些變化中,我們不難窺見陝西娃可敬的一面,再不能用舊的眼光看待今日陝西後生了。
生旦淨末醜,神仙老虎狗。千人千面,各不相同。我們不否認,由於歷史沉澱的太久,相對於陝西後生來講,從老先人手留傳形成的守土思想、求穩思想和生活習慣及懶散心態是難以一下子根絕的。但隨著時代的發展,科技的進步,觀念的更新,陝西後生己改變了往日舊的形象,迅速的跟了上來,陝西「楞娃」已變為能不夠的「能娃」;陝西「家娃」也已成長為時代的「佳娃」,這「處處埋皇帝的地方」,如今盡顯風流,充滿了生機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