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聶隱娘》上映於2015年,由我國臺灣著名導演侯孝賢所執導。《刺客聶隱娘》確切的來說應是一部披著武俠片外衣的帶著清冷東方氣息的長篇電影詩歌,導演在片中以大江大河為墨,以高山俊林為筆,再輔以風聲蟬鳴向我們展現了高山流水卻不遇知音的孤獨。
侯孝賢是一個痴迷唐朝的人,他對唐朝有著浪漫的嚮往,他說唐朝是一個開放包容的時代、是一個沒有程朱理學約束的時代,在那時人們可以灑脫不羈、可以做自己。侯孝賢少年時代就鍾情於與唐朝有關的話本小說,其中最吸引他的便是《聶隱娘》,成年之後他一直想把發生在中晚唐的那段故事給具象化出來。時機成熟後,他開始準備《刺客聶隱娘》的拍攝,而這一準備竟然是八年。
侯孝賢在拍攝過程中力求還原唐朝最完美的模樣,對於細節的要求可以說是達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比如,片中宮室之內的帷幔都是到印度精心挑選的。而在外景上,導演組更是不顧勞累,從臺灣、神農架、內蒙古甚至日本取景,給我們呈現了古色古韻的唐朝大名城。侯孝賢對於嚮往的唐朝的表述絕不僅僅停留在外在,他更著重於唐朝的詩意內核。
在前文中已經說過,《刺客聶隱娘》是一部古風詩意長片,正如古代大詩人那樣侯孝賢似乎並不在意故事的完整性,更傾向於用大量的長鏡頭與空鏡頭去表達東方特有的審美意境,觀看他的鏡頭讓觀眾在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蟬噪林逾靜, 鳥鳴山更幽」、「曖曖遠人村,依依墟裡煙」、「行到水 窮處,坐看雲起時」等古詩。
從影片中觀眾除了可以體會到中國傳統詩詞的意境還可以感受傳統國畫的空靈,侯孝賢在空鏡頭的使用中參考了水墨畫的表現形式,天上的風雲日月、地上的山川草木是那麼的富有水墨氣韻。並且對武俠世界的表述侯孝賢選擇另類的以靜襯動,用長鏡頭對準凝重的山林、撲翅而飛的寒鴉、在孤寂的原野中行走的行人,這些鏡頭更像是筆力深厚的國畫大師得意之作,侯孝賢用現代電影的方式展示了他心中靜謐靈動的唐朝。
侯孝賢對於這部影片的要求不像是一位武俠片的導演而更像一位浪漫主義詩人,原本可以產生精彩戲劇衝突的藩鎮鬥爭、後宮爭寵、愛情糾葛和刺殺巫術等都被其淡化處理,使得整部影片在情節上就變得平淡冷清甚至晦澀難懂。但是我們不要忘記,侯孝賢只是借用了《聶隱娘》這部唐話本的外衣,他更在乎的是對唐朝詩意內核的表達。
最典型的莫過於對打鬥情節的描繪,人物在進行較量時沒有激動人心的配樂、也沒有炫彩奪目的特效,只有真實到簡單的招式和偶爾發出的兵器碰撞聲。如聶隱娘與精精兒兩位武林高手的較量,在深秋金黃的落葉鋪滿的白樺林裡,兩位高手靜靜地對峙著,短暫的過招後精精兒的面具被聶隱娘劈落,然後兩人各自離開。這種打鬥場面的描述會讓習慣傳統武俠電影的觀眾難掩失望。而侯孝賢確認為,比起情節的連貫,情緒與詩意的連貫更為重要。
其實本質上來說,侯孝賢借用《刺客聶隱娘》表述了一種成長的孤獨,這種孤獨是全人類共有的,即使普通觀眾理解不了電影跳脫的情節也可以從忽動的雲霧、寂寥的鳥鳴與隨風而動的茅草中感受到,這種幽冷感的孤獨甚至能穿透熒幕,直擊浮躁現代人的靈魂。不得不承認這是一部中國影壇上另類的影片,從票房上來說它是失敗的,但它是探索傳統文化與現代電影結合的產物,從這一點上來說它是成功的。總的來說,如何能在電影中體現中國文化的詩意而又不曲高和寡, 是我們中國電影人繼續探索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