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翼裝女孩劉安生命中的最後一跳,讓翼裝飛行進入了更多人的視野,也帶出近乎半數的惡評。
很多人這樣評論甚至痛罵:
是有錢人的任性、空虛的燒錢行為;是對父母的不負責任自私行為;是對生命的不懂珍惜的行為;這是作死啊!
甚至因此引發了是否要禁止「瘋狂人士」極限運動的討論——真的是這樣嗎?真的要這樣嗎?
其實很多人去學跳傘,除了一些有錢有閒的富人和中產,還有很多是攢錢實現夢想的普通人,如果一定要給他們貼一個標籤,不應該是有錢有閒,而是勇於挑戰自己的人。
他們中不少人一邊在跳傘基地做兼職,一邊練習跳傘——那是熱愛,不是無聊。
有跳傘人士算了一筆開銷:考傘證需要3000多美元,單次跳傘費用30美元,全新的高空寶需要8000美元,翼裝需要1500美元,翼裝教練一天600美元——全部費用加一起大約在15萬人民幣左右。
這個價格適合全球的中產階級,並不是富人的專屬遊戲,然而即便如此,願意挑戰的人也只是小眾裡的小眾,因為徵服恐懼比花些錢實在是難多了。
劉安的這次事故,很多人說她是翼裝飛行的大神級別,這屬於高風險的送命運動,幾位圈內人受訪並不能認同。
首先,劉安不屬於大神級別,嚴立恆認為安安的水平屬於剛剛脫離了翼裝新手狀態。她的500多跳經驗中,其中300屬於高空跳傘,200屬於高空翼裝飛行跳,並且都在杜拜。(杜拜是沙漠地形,視野極為開闊,並且配備更加專業,很多人一天跳5次、6次,用來刷等級證書。而天門山卻是山地地形,亂流飛旋多,地理位置海拔高差變化多,降落風險大。)
從這個角度上來說,天門山的這一跳對她來說是個非常大的挑戰。
2019年,她在社交平臺上寫道:想嘗試speedfly,想抱著裝去跳大山。也許是前面的跳太順利了,這次她有些輕敵了。
其次,翼裝飛行發展了20多年,死亡率已經從最初的30%降低到0.5%了,遠低於車禍的概率。有的家庭,父母和孩子一起去跳,甚至有些殘障人員坐著輪椅去跳。
最後,業內人士推測安安的死因,也許是突發情況的經驗不足
安安落到地面後,降落傘未被打開。安安背的高空傘包,有自動開傘設置,那為何落地了還沒有被打開呢?
業內人士分析安安的死亡原因也許是這樣的,安安飛出機艙後,因為氣流影響,突然掉了一些高度,立刻變成了一個低空航線,安安應該是發現了自己無法飛過眼前的山體,試圖打開降落傘,但是開傘需要減速,再拉開引導傘,然後拉開翼裝手臂和腿部的拉鏈,否則手臂無法往上拉住操控降落傘的手柄,如果經驗不夠,就可能失去打開傘包的機會。
可惜的是,原本降落傘AAD的自動激活裝置,設定的是降落地點的200-300米,但眼前的山體卻是海拔900米,所以自動開傘失效,這也許成為安安死亡的重大原因,也為以後的安全設計增加了一個新的課題。
安安走了,不要再對她進行一些無端的指責,給她的家人造成二次傷害。
達文西說:當我認為我是在學著生活的時候,我不過是在學著怎麼去死罷了。這個年輕的女孩短暫的生命如夏花般燦爛,死在自己摯愛的運動中,未嘗不是一種好的歸宿。
如果她的死可以給予我們一些警醒的話,應該是更嚴謹的對待我們的冒險,而不是就此放棄挑戰。
一、我們前腳剛跟隨了《攀登者》,後腳別再踏回被窩!
歐美的探險精神一直優於亞洲。也許是大航海時代,成為亞洲和歐洲探險意識的分水嶺。
在15-17世紀,早期葡萄牙、西班牙、荷蘭發起了跨洋活動,後期則是英法的海上霸權時代,直至現在,英國依然是探險水平最高的國家之一。早期的探險讓他們積累了長時間不能撼動的世界霸主地位。
但是亞洲人的探險精神卻在長久的農耕文化中蟄伏下來,直至二戰之後,才陸續被喚醒。保守意味著什麼,對於那一代人,對於我們依然清晰、深刻。
伴隨思想深處的覺醒,我們首選了雪山,所以我們才有了第一批《攀登者》,那個時候,攀登雪山成為我們必須要戰勝的榮譽與精神,而今天也一樣。
然而,探險背後,總是累累屍骨。攀巖雪山更不例外,從攀登者的死亡名單上可以看到,先是日本探險意識的崛起,再到韓國,然後才是中國——赤腳走進荒野的國人會越來越多,他們是勇士,不是無知!
2018年被多位翼裝飛行的圈內人稱作為國內翼裝飛行發展的元年。
在2017年,張樹鵬在翼裝飛行世錦賽上獲得亞軍後,發酵了一年。2018年,學習翼裝飛行的人突然多了起來。從最初的一個兩個到杜拜的跳傘基地中「近一半的中國人」,這不是「玩命」,而是一種煥然一新的朝氣和勇士精神。
即便如此,到目前為止,國內能夠玩翼裝飛行的卻只有幾十人。
張樹鵬說:希望有更多人參與到突破自我、超越自我的運動中來,這是一件好事。
二、不冒險才是更大的冒險
每天出門溜娃,我總會聽見類似的聲音:寶寶,不要去碰滑梯,髒啊;不要跑,容易摔跤;不要靠近貓貓,它們身上有細菌......他們保守、害怕冒險,也不願意讓孩子去經歷一丁點冒險,希望把自己和家人都裝進一個安全的玻璃盒子裡。
我仔細地觀察過這些孩子,我原本以為他們從一生下來就被束縛住,一定會很脾氣暴躁,結果,並不是全部,很多孩子在這樣的教導中慢慢地失去了活力,她們不愛和同伴玩,總是遠遠地看著。
有天,我帶著自己的孩子去觀察七星瓢蟲,旁邊4歲的女孩大聲地喊:「阿姨,不要走那麼近,那是會咬人的蟲子!」我說:「它不咬人,還有美麗的翅膀,你來看看.....」
小女孩一邊搖頭一邊後退,但眼裡分明流露出羨慕的眼光,那種夢想和勇敢被「閹割」掉的身體姿態,特別彆扭,讓人心疼。
家庭如此,學校亦是如此:為了避免學生們玩耍引起的意外傷害,老師們要求孩子課間除了上廁所,不可以出門,只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要麼寫作業,要麼和同桌聊聊天,他們被工整的擺放好,像一顆顆沒有靈魂的螺絲釘......
全國人大代表孫維,在調研中發現,某三甲醫院心理科門診未成年人就診比例,從2018的11%提升到了今年1-4月的17%。
未成年人抑鬱、焦慮、自殘行為變多,為什麼?
當保守變成了社會共識,孩子們的天性就失去了精神家園,而國家就失去了朝氣。
著名的兒童安全研究專家Joe Frost說:合理的冒險對於兒童的健康成長至關重要。
皇后毛德大學兒童早期教育系教授Ellen Sandseter在全球權威刊物《進化心理學》上發表一文《從進化視角看兒童德冒險玩耍——刺激性經驗的翻恐懼影響》中總結到:孩子有嘗試危險和刺激的天然心理需要。
Ellen Sandseter把冒險稱之為需要。因為Sandseter教授發現,如果孩子沒有機會用社會可接受的方式體驗冒險,有些孩子可能會轉向更魯莽、極端的行為,比如暴力傾向、嗑藥、酗酒。
Sandseter教授提出7個孩子們應該接受的七大冒險行為:
1、探索高度,或者得到「鳥兒的視角」;2、拿危險的玩具,例如鋒利的剪刀或刀子等;3、接近危險的地方,例如湖泊、池塘邊;4、混打遊戲;5、速度;6、迷路和尋找方向;7、獨處。
保守派是不是每讀一個選項,就會嚇出一身汗?然而教授認為,這樣的冒險,讓孩子在未來的社會更安全。
歐美很多家庭在還在高中和大學之間,都有「gap year」,即「休息一年」的習慣。這一年父母希望孩子能夠獨立到世界各地走一走、看一看,提前了解社會、進行自主生存一年,然後再回到校園。
無論是從孩子自身發展還是社會需要來說——不冒險才是最大的冒險!
三、探險精神一直深埋在人類基因深處——沒有這種精神就沒有今天的我們
「為什麼要登山?」「因為山在那裡。」
英國著名登山家喬治.馬諾裡這樣詮釋登山的意義。「山在那裡」,而「夢想」與「徵服」是人類最寶貴的驅動力,它讓我們區別於世間其他物種。
「徵服」是人類不變的話題,為了徵服疾病,神農嘗百草;為了徵服天空,我們有了飛機;為了徵服海洋,我們有了潛艇......每一件奇蹟都始於夢想,也會伴隨犧牲。
很長一段時間以來,我們的教育總是把冒險精神視為異端和危險。然而回眸人類發展的歷程,如果哥倫布沒有冒險精神,就不會發現新大陸;如果神農沒有冒險精神,就沒有本草綱目;如果諾貝爾沒有冒險精神,就不會有新型炸藥,總而言之,沒有冒險,就沒有今天!
是的,前行者的生命註定伴隨更多的風險:神農最終誤食毒草而死, 「現代炸藥之父」諾貝爾意外炸死了弟弟,炸傷了父親;《小王子》的作者安東尼在飛行中失蹤;李國梁在登雪峰時,墜落懸崖;現代翼裝的創始人卡爾波內什也因飛行失誤而摔死......
我們不希望看見死亡,但他們不是「作死」,而是為夢想獻禮,這不應該被惡意中傷,這樣的中傷不僅安慰不到失獨的父母,更貶低了前行者的生命意義。
前行者們熱衷於極限挑戰,是為了實現自我突破,但卻同時推動了人類的進步,更傳揚了一種精神。
夏伯渝,他是中國唯一一位依靠雙腿假肢登上珠峰的人。為了實現登上世界最高峰的人生夢想,夏伯渝用了43年的時間。
為什麼要去登峰?為什麼要去「找罪受」?為什麼要去「作死」?很多人不了解這樣的人生,但更多人在他的努力中找到了前行的力量。——一個殘疾的人尚且敢於挑戰極限,我們有什麼理由逃避眼前的困難呢?
萬科創始人王石,在50歲的時候完成了「7+2」的探險挑戰,他成為全世界這項榮譽的13人之一,並且是世界上最大年齡的登上珠峰者。他曾被醫生診斷可能下半輩子要在輪椅上度過,然而,在後來的四年裡,他成功地登上了11座高峰!
他說:這就是我選擇的人生態度——向上,生命在高處!
大部分人都難以突破自己,循規蹈矩地生活在世俗的軌跡中,這無可厚非。但是,世界上不能缺少像劉安、像夏伯渝、像王石這樣願意冒險、嘗新的人,否則一個社會就是庸俗的社會,人類就是停滯的人類。
安安走了,生命雖短,卻徵服過天空;安安走了,我們失去了一位勇士,但我們不能再失去勇氣!——不要讓勇士的死亡成為我們的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