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仰湘:朱一新、張之洞齟齬事與廣雅書院無關——蘇雲峰《廣雅書院...

2020-12-21 手機鳳凰網

吳仰湘:朱一新、張之洞齟齬事與廣雅書院無關

——蘇雲峰《廣雅書院》論朱一新事糾誤

最近因為研究朱一新的關係,讀到臺灣「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蘇雲峰先生的《廣雅書院(1888-1902)》一文(以下簡稱蘇文)[1]。廣雅書院由兩廣總督張之洞創建於光緒十三年(1887年),次年落成開館,選調兩廣生監分齋肄業,先後聘請梁鼎芬、朱一新、廖廷相、鄧蓉鏡等名士宿儒主持院務,成就人才甚眾,是廣州城內繼學海堂後最有影響的教育機構。在海內外學術界研究廣雅書院的少量成果中,蘇文堪稱一篇力作,但論及第二任院長朱一新時,卻有不少史實錯訛之處[2]。蘇文自1984年刊行以來,凡研究廣雅書院或朱一新的學者,往往加以徵引或藉資參考,卻未見有人指正其中的失誤。筆者因此不揣淺陋,僅就蘇文論朱一新事若干失誤予以糾正,並向蘇雲峰先生和學界同道求教。

朱一新(1846-1894)字鼎甫,號蓉生,浙江義烏人,光緒二年(1876年)丙子恩科進士,獲選翰林院庶吉士,散館授職編修,十一年(1885年)簡放湖北鄉試副考官,同年冬轉都察院陝西道監察御史,翌年因上疏直諫,降補六部主事,遂以母病乞歸。光緒十三年(1887年)夏,朱一新接獲兩廣總督張之洞函電,聘主肇慶端溪書院講席。及至光緒十五年(1889年)秋,因張之洞轉調湖廣總督,廣雅書院院長梁鼎芬隨即請辭,朱一新受聘接掌廣雅書院,十月間自肇慶移居廣州,迄於光緒二十年(1894年)七月病歿院中[3]。在廣雅書院歷任院長中,朱一新任期最長,督教甚嚴,於院中學風士習影響極大,為廣雅書院歷史上一位關鍵人物。蘇文因此對朱一新作了較多的論述,對今人了解廣雅書院或朱一新不無裨益。不過,蘇文誤將朱一新1888至1889年主講端溪書院期間與張之洞齟齬諸事,移置於1892至1893年朱一新擔任廣雅書院院長期間,因此導致論述中的諸多錯誤。

朱一新辭官時,本擬謀講席於江浙之地,既能養親,亦便省覲,但一時未能如願,不得已而接受端溪書院之聘[4]。朱一新到任後,因地制宜,勤勉施教,體貼寒士,卻在考課等方面與身在廣州、遙控書院的總督張之洞意見時左。如朱一新在《復張香濤制軍》第一札中,言及甄別考試中有託名重卷現象,張之洞提議重考,朱一新則以為住院生徒層次高下不齊,「或重考黜落,而令出院,未免向隅。外縣來者更難為情,恃有投考一途,可以彌縫其闕」;他又以為「館課繳卷,約以三四八九日為斷。蓋肄業者多以教讀為生,遠或一二百裡,不得不寬予期限,猶往往有逾期者,以非弊端所在,亦姑聽之」,皆有異於張之洞的意見。在《復張香濤制軍》第二札中,朱一新更是寫道:「來示扃試一節,為拔取真才計,不得不爾。惟此間地瘠民貧,較諸會城,不啻天壤,諸生以授徒為家計者十之八九,遠或一二百裡,若每月來城一次,往返三四日,寒士費用既增,又曠館課,並須借宿戚友家,久則生厭,恐致裹足。此層與會城辦法,似當稍異。」[5]故朱一新與張之洞相交一年,感到不甚融洽,他曾呈張之洞兩書,報告書院事務,卻「無隻字見復」,年底督署又未循例致送明年續聘關書,遂覺張之洞於己「尤為疏闊」[6];加上久患溼疾,自感不適嶺南氣候,故主端溪書院僅一年,即有辭歸之意[7]。張之洞聞知後雖致電挽留,電文之末且有「詳容函達」一語,但「事閱三月而竟杳然」[8],朱一新並未收到張之洞任何函札。其時朱一新又承梁鼎芬之緒,實際主持規復肇慶星巖書院及端溪書院經古改章之事,並特意向張之洞報告相關要點,徵求其同意[9];然而張之洞1889年卻對肇慶知府所呈星巖書院規復詳文大加批駁,朱一新因此心中再起疑瀾,向梁鼎芬傾訴,謂:「獨聞詰責甚厲,因索觀焉。其中雖無傷鄙人之詞,而投鼠忌器之謂何?況函問不至,關書不來,三事合參,恐未必胸無成竹。……若進退去留,必不可不審。人有厭倦之意而猶戀棧,是無恥矣。」他並表示:「將來或稍有齟齬之端,吾其行矣!」[10]此後不久,朱一新又明確表示年底「定將歸裡」,另謀講席。[11]正因為朱一新聘主端溪書院,本已不安於位,與張之洞相處又未能相洽,所以當張之洞請他接替梁鼎芬出長廣雅書院,他一再「堅辭」;而張、梁二人得知繆荃孫擬聘朱一新主講南菁書院,推測朱一新必定舍此取彼,竟將繆荃孫託其轉交之函暫加瞞扣,直到朱一新勉強接受廣雅書院關聘,始將繆氏之函交出。[12]此後朱一新又屢有辭歸之請[13],卻未能如願,最終病歿於廣雅書院。

然而,蘇文論述朱一新時,卻將上述呈書不復、關書未送及星巖書院遭批駁等朱、張齟齬諸事,全部移置於1892至1893年朱一新擔任廣雅書院院長期間。蘇文第257頁敘及朱一新在廣雅書院諸多「痛苦的紀錄」中,有所謂「於廣雅書院的一些人事問題上,也曾與張之洞發生小摩擦,而嘗有辭職之意」;第262頁更詳細地寫道:「由於疾病、窮困與心理挫折感,使他與張之洞發生了一點摩擦。起因於他未接聘書,逕行開學支薪,而受張之洞的指責。前文提過,張氏到湖北後,仍關心廣雅書院,在光緒二十年以前,院長的每年關(聘)書,均須由張氏發送,書院於每年二月開館,院長必須接到關書,才可開館、開課與支修。但張之洞其時正在湖北興辦各種事業,無時間兼顧廣雅之事,或者出於有意,竟連續兩年(光緒十八及十九年)沒有寄來關書,而朱一新居(『居』疑『出』之誤)於責任心,同時迫切需要金錢,乃不顧聘書之有否,自行開館、支修。張之洞不以為然,乃透過梁鼎芬『規戒』,朱氏於是吐出苦水,並萌辭退之意。」接著在第263頁,又據朱一新《復梁節堪編修》第五、二札所云:「張之洞聞訊,乃加挽留。朱自知與『諸生相依既久,亦未忍遽離』,但基於照顧老母的理由,辭意仍甚堅強。後雖勉強暫時留下,但工作繁重,很少愜意之事,又無社交活動。這便是他去世一年前的情境。」簡言之,蘇文所敘朱一新在廣雅書院期間的私生活與心境,其實都發生在朱一新主講端溪書院期間。即如蘇文此處所謂張之洞「聞訊乃加挽留」一事,雖與廣雅書院相關,卻與前述朱、張齟齬之事無關,而是張之洞對朱一新1892年冬間函札中「行當謝之而去」的反應。另《復梁節堪編修》第五札有云:「來示及香公挽留之指,具紉深意。新承香公推誠隆禮,惟愧報稱之不遑、綿力之不逮,身遐心邇,相與無言,固不待遠賦縶維,亦何忍遽為歸計?事無掣肘,學徒亦遵約束,更無言歸之理。」[14]可見朱一新此時與張之洞關係較為融洽,在廣雅書院的生活與心境,遠較在端溪書院時順暢,因此蘇文將此事視作朱、張齟齬的一個環節,實在有誤。

蘇文所敘朱一新事有此訛誤,實因對朱一新致梁鼎芬、張之洞各函札寫作時間失考所致。文中第261頁、262頁、263頁屢引朱一新《復梁節堪編修》第一札,以為該札作於光緒十九年(1893年)三、四月間,其實該札末句明曰:「介軒學使有百金助院購書,此君吹噓之力。今年約可購二百金,乞將廣雅書目鈔示,擇其要者,寄滬覓購。」[15]按句中「此君」之「君」,即是梁鼎芬,時任廣雅書院院長;「廣雅書目」中之「廣雅」,則指廣雅書院,並非廣雅書局,若指廣雅書局,則局中之書可現購,何必「寄滬覓購」?可見,朱一新此時欲仿廣雅書院,為端溪書院增置藏書,則該札實為朱一新主持端溪書院時所作,並非接長廣雅書院後所作。

因援引朱一新函札立說,卻對該函札寫作時間失考而致誤者,蘇文中尚有兩處:

其一,第261頁謂朱一新患風溼之疾,每年夏秋發作,引《復張香濤制軍》第六札所云為證,卻誤以為該札作於光緒十七年(1891年)秋間。其實,該札中有曰:

新自秋爽以後,幸無他苦。……近閱邸鈔,知再同橋梓得請史館立傳,為之欣慰累日。再同志行堅卓,新尤有知己之感,乃哀毀以終,不獲與之一訣,居恆忽忽,如有所失。今得大疏表章,藉是以垂不朽,庶可無憾於九京矣。粵中前月見雪寸許,故老相傳道光甲午曾有之,而無如此之厚。[16]

考黃國瑾(再同)因乃父黃彭年之喪,哀毀過甚,1891年逝於武昌,張之洞於光緒十八年八月與李鴻章會奏,臚陳黃氏父子政績、孝行,請宣付史館列入循吏、孝友傳。[17]此即札中所云「近閱邸鈔,知再同橋梓得請史館立傳……今得大疏表章,藉是以垂不朽」。可知該札作於光緒十八年(1892年)。再據文中「秋爽以後」、「前月見雪寸許」,廣州冬天很少下雪,秋天更不可能「見雪寸許」,則該札當作於光緒十八年(1892年)隆冬季節。

其二,第262頁以為朱一新在廣雅書院期間,因為疾病與窮困而加重心理上的挫折感,「雖為一位經世主義者,心態難免趨於頹廢」,引朱一新復袁昶札中「敝居萬山之中,理亂不知,黜陟不聞,雖非世外桃源,亦足自適」[18]一語,作為例證之一。按該札實作於1886年歲末,其時朱一新落職返裡閒居,卻肩有仰事俯蓄之責,心境自然欠佳。蘇文引以說明朱一新聘主廣雅書院期間的心境,明顯不妥。

此外,蘇文中還有四處明顯的失誤:其一, 第257頁謂朱一新「一八七七年任編修時,觀察時局,嘆民窮財盡,慮必有內憂外患,而尤耽心俄國之侵略」,據相關資料,此非1877年事,實系1879年事[19];其二,同頁又謂「朱一新繫於光緒十四年(1888年)夏以後抵達廣東」,實際上朱一新於光緒十三年(1887年)夏初得張之洞電聘,「復為家務勾留,秋間乃克成行,八月二十日抵粵」,惟以「年內為日無多,不復開課」,遂暫寓省垣,擬定年底轉赴肇慶;[20]其三,第258頁謂繆荃孫「擬延朱返浙主持南菁書院」,南菁書院在江蘇江陰,不在浙江;其四,第263頁謂「張之洞又因嚴責廣州星巖書院不當之事,而影射及於朱一新」,星巖書院在肇慶,不在廣州。

注釋:

[1]蘇雲峰:《廣雅書院(1888-1902)》,臺北「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集刊》第13期(1984年),討論朱一新的部分,見第257-263頁。

[2]按,蘇雲峰先生另在文中盛譽朱一新的學術思想,並據《無邪堂答問》論西學諸條,謂其「對西方的政治、宗教與科學技術等,均有深刻的認識,於甲午以前的廣州,除康有為以外,也屬難得的一位開通人物」,「其對西方的認識,於甲午以前的士大夫群中,應該是佼佼者之一」。此說頗值商榷。姑不論朱一新與康有為對西學的態度不可同日而語,晚清一位並非維新人物的孫寶暄,即對《無邪堂答問》中論西學言論加以批評,如其丁酉年九月二十五日記云:「覽《無邪堂答問》,其《〈景教流行中國碑〉考》評語,援據極博,惜狃中國舊見,至謂西國藝事之精,多為中土所流傳。又雲西國文字之傳,自古及今,無不以耳治者。……舊聞不盡可稽,反不若見於中國史籍之可據,此尤武斷。餘如論釋、回、耶穌諸教,皆適如先生所謂揣摩影響者也。」又同月三十日記云:「輿中觀《無邪堂答問》,終卷。蓉生先生於漢、宋兩學皆有心得,頗能窺其本原,惜其於西國事隔閡而已。」引見孫寶暄:《忘山廬日記》,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140-141頁。按,「其《〈景教流行中國碑〉考》評語,援據極博」一語,點校作「其景教流行中國,碑考評語,援據極博」,有誤。另,周漢光先生研究廣雅書院時,對朱一新的學術見解較為贊同,但對其西學觀持批評乃至否定態度,謂「朱氏思想比較守舊,故對於中西之學,每多一偏之言。……朱氏一方面既認為中國有不如西方之處,但每以『中西俗尚不同』,而不加以捨短取長,實行效法,此種理論,對中國近代化之推行,頗為不利」,「朱氏對於西學之要,多未能了解,對於經濟、商業、科技之知識亦甚貧乏」。詳見周漢光:《張之洞與廣雅書院》,臺北中國文化大學出版部,1983年,407-408頁。筆者以為,朱一新雖廣泛涉獵西學,但於西學新知多有誤解,或是過於排拒,至於他在廣雅書院講答西學,主要是出於門生科舉策對之需。

[3]關於朱一新的生平,詳參廖廷相:《奉政大夫陝西道監察御史朱君行狀》,見《拙庵叢稿》卷末附錄;尹恭保:《陝西道監察御史朱公一新傳》,見《拙庵叢稿》卷末附錄;金武祥:《陝西道監察御史朱君傳》,見《續碑傳集》卷十九;宋慈抱:《義烏朱一新傳》,見錢仲聯主編:《廣清碑傳集》卷十六,蘇州:蘇州大學出版社1999年,第1068頁。

[4]朱一新辭官前,致書時任江蘇學政的王先謙,言已作歸養之計,「惟田無負郭,不得不謀甘旨之需。江南地近敝鄉,歸省甚便,私計於其間得一講席,歲入千金,仰事俯蓄,差足自了。素蒙蔭庇,未知能代一籌否?」(《上王益吾師一》,《佩弦齋雜存》卷上,第38頁下)辭官後,朱一新再對友人施均甫說:「自念少無宦情,兼無濟時之具,偃鼠飲河,不過滿腹。吳越壤錯,便於歸覲,倘援祠祿之義,獲一講席,歲入視上農夫,仰事俯給,便足自了。」(《復施均甫同年》,《佩弦齋文存》卷上,第9頁下)朱一新次年致袁昶函中,又以雙親年邁體衰,不欲遠遊,說:「初欲得近席以資菽水,而吾鄉地狹,不足迴旋,春間薄遊武林,迄無所遇。夏初返裡,適孝達先生以端溪一席見招,屬人代報行止,遂先許之。然至今未得聘書,仍無定局也。」(此函末署「六月朔日」,為朱氏文集失收,見黃氏憶江南館珍藏《清代名人翰墨》,第179頁)朱一新擬赴端溪書院前,還在致友人函中寫道:「端溪講席,辱承推轂,香公已有電來,約日內即當起程。高堂年邁,精力日減,遠遊甚非所宜,第迫於家計,不能不冒昧一行。初欲於江浙近地,覓一位置之區,藉資菽水,亦便歸省,而事與願違,迄難就緒,粵遊良非得已也。」(《寄黃再同同年》,《佩弦齋雜存》卷上,第40頁上)

[5]現存朱一新《復張香濤制軍》共6札,據其內容,可知第一、二札作於端溪書院。文中引語,見《佩弦齋雜存》卷下,第1-2頁上。另朱一新《復王子展直刺一》中,亦透露出朱、張之間在端溪書院考課等方面意見較多分歧,可參閱,見《佩弦齋雜存》卷下,第17頁下。大體而言,張之洞堅持以省城書院的標準,來嚴格要求端溪書院;朱一新則強調肇慶與省城在教育水平、學風士習、經濟發展等方面存在較大差距,主張因地制宜,以開拓風氣、體貼寒士作為考慮的重點。

[6]詳見《復梁節堪編修一》,《佩弦齋雜存》卷下,第5頁下。

[7]朱一新1889年有兩函提及此事:其一,《上王益吾師二》中說:「新去冬本思旋裡,乃復在此勾留。粵地卑溼,入春以後,長作熟梅天氣,夙苦脾疾,近復浸淫四支,久恐成為偏症。」(《佩弦齋雜存》卷上,第39頁上)其二,《寄王雪澄年丈》中說「去冬本擬回浙,嗣以此地縶維,又得慈親來示,命毋歸覲」(《佩弦齋雜存》卷下,第12頁下)。

[8]詳見《復梁節堪編修一》,《佩弦齋雜存》卷下,第6頁上。

[9]詳見《復張香濤制軍二》,《佩弦齋雜存》卷下,第2頁下。關於星巖書院規復及變故詳情,可參《復梁節堪編修一》、《寄王雪澄年丈》及所附《擬星巖書院章程》、《復王子展直刺二》,俱見《佩弦齋雜存》卷下。

[10]引見《復梁節堪編修一》,《佩弦齋雜存》卷下,第5-7頁。按,蘇文頁263引此段文字時,將「其中雖無傷鄙人之詞,而投鼠忌器之謂何?況函問不至……」,斷作「其中雖無傷鄙人之詞,而投鼠忌器之謂。何況函問不至……」,實有誤。

[11]《復王子裳同年》曰:「弟濫廁皋比,倏經兩載。此邦人士,好學者多,自愧空疏,無以應諸生之請。高堂年邁,侍奉乏人,冬間定將歸裡。倘吳山越水間,能容一席,庶便歸省,未知此願何日償也。」(見《佩弦齋雜存》卷下,第25頁上)按,朱一新在函末邀王氏來遊端州三峽,故知此函作於廣雅書院約聘朱一新之前,當在1889年春夏。

[12]朱一新接受廣雅書院關書後,始見繆荃孫聘其主講南菁書院之函,心中不無懊怨,《復繆筱珊同年》寫道:「前月杪由節堪交到尊函……承足下與茂名公厚愛,以南菁講席相處,俾易於歸覲,感何可言!九月初南皮公因廣雅未得替人,強以鄙人承其乏,堅辭不獲,倉猝送關。比舍弟電到,已後十餘日。而節堪行期匆遽,十月初即須開館,欲婉辭而已無及矣。到廣雅後,節堪始以尊函相示,計足下作書之日,即此間送關之時。節堪恐鄙人得知此事,或遂幡然變計,故並茂名公託其轉致之語,亦匿不以聞。失此機會,良為可惜。一飲一啄,莫非前定,其信然邪?」見《佩弦齋雜存》卷下,第18-19頁。

[13]朱一新1891年致楊銳信中,已表示「新亦不久於此間」(《復楊叔嶠年丈》,《佩弦齋雜存》卷下,第20頁);1892年冬致書張之洞,又說:「樹木之盛,不待十年,獨新自愧不能樹人,深負公苦心經營之意,虛縻廩粟,良用恧然,行當謝之而去耳。」(《復張香濤制軍六》,《佩弦齋雜存》卷下,第5頁下)按,朱一新至交袁昶1892年出任徽寧池太廣道,聘其主講中江書院,朱一新心動不已,復書說:「此間事冗,未可虛擁皋比,明歲決辭歸裡,戢影空山,養親讀書,庶可少贖生平愆疚。公乃復以中江一席見招,且為委曲代籌,無微不至。……於湖去舍間較近,省覲與迎養二者交便,弟固無不樂從。……謹如公約,家嚴慈或許出門,亦未可知,果爾,則免致心懸兩地,遊子之心,可以少慰矣。」(《復袁爽秋同年二》,《佩弦齋雜存》卷下,頁22 b)又朱一新病逝後,其父朱鳳毛作《哭一新》五十首,第28首即追述此事,詩曰:「空煩好友為招呼,路近堪迎二老俱。天遣此生艱一面,不教移席主蕪湖。」見《拙庵叢稿》卷末附錄,第3頁上。觀此,可知朱一新在復張之洞函中請辭,絕非虛浪之語。

[14]《復梁節堪編修五》,《佩弦齋雜存》卷下,第9頁上。

[15]《復梁節堪編修一》,《佩弦齋雜存》卷下,第7頁上。

[16]《復張香濤制軍六》,《佩弦齋雜存》卷下,第5頁上。

[17]許同莘編:《張文襄公年譜》卷四,臺灣商務印書館1944年,第73頁。

[18]《復袁爽秋同年一》,《佩弦齋雜存》卷下,第22頁上。按,引語末句原為「亦足自適其適」,蘇文引作「亦足自適」,與原文不符。

[19]廖廷相在前揭《奉政大夫陝西道監察御史朱君行狀》中,記此事曰:「己卯重九日,偕桐廬袁爽秋戶曹、秀水朱亮生太守、貴築黃再同編修遊西山,歸途遇雨,釀疾發狂,日夜喧聒,大致以民窮財盡,屢為洋人所欺,不力求振作,非但外侮迭乘,必至內憂紛起,而尤以俄人為大患。」按,「己卯」即光緒五年(1879年)。李慈銘《荀學齋日記》甲集下光緒五年十月初五日亦有記云:「午後詣東小市金華館視蓉生疾,則已移寓法華寺矣。……西至法源寺視蓉生,其病甚深,語言無次……遂成心疾,時若發狂,甚為憂之。」見《越縵堂日記》第12冊,廣陵書社2004年,頁8496。據朱一新日後追記,此次四人重陽之遊,「登戒壇,探譚拓,搜剔蘚碑,摩挲古松。入夜假榻僧房,縱談天下事,評論當代人物,忽立忽坐,忽喜忽嘆。老僧方課經殿中,三更未已,談笑聲與梵唄聲、木魚聲若相應和」,幾乎一夜未息,翌日於歸途中再訪碧雲、臥佛諸寺,遂「以冒雨遄回,風寒激薄,驟成狂疾」,後因金華會館嘈雜,黃國瑾為賃法源寺養病。詳見《寄黃再同同年》,《佩弦齋雜存》卷上,第39頁下。

[20]引見《復張少玉同年》,《佩弦齋雜存》卷上,第40頁下。按,札中言及「去冬出都」、「去臘抵裡」及「改歲後一至武林,泛舟黃浦,欲遊金陵而未果,春杪仍返裡居,適香濤制軍有端溪書院之約」,可知該札作於1887年。另,廖廷相《奉政大夫陝西道監察御史朱君行狀》亦明云:「十三年八月,張香濤制府函聘至粵,逾年,主講端溪書院。」

原載朱漢民、李弘祺主編《中國書院》第七輯,湖南大學出版社,2006年12月版

相關焦點

  • 清朝兩廣總督張之洞創辦,廣東省學校內唯一省級文物,廣雅書院
    廣雅中學,初名為廣雅書院 ;位於廣東省廣州市廣雅路1號。成立於1888年,其前身是由清朝兩廣總督張之洞創辦的廣雅書院,與湖北自強學堂、兩湖書院、上海南洋公學並稱為當時中國四大書院。廣東省中學唯一的省級文物保護單位。
  • 廣雅有多廣 廣雅有幾雅
    A .梁鼎芬  B .張景耀    C .朱一新  D .李伯賢    3、廣雅曾被稱為廣州市第幾中學?    A .54B .53C .52D .51    4、廣雅的「關大門,打大鐘」來源於哪一個事件?
  • 廣雅書院與五公精舍 培植瓊州良材
    培養了不少瓊州人才的廣州廣雅書院。 (資料圖片)修繕一新的海口市五公祠景點內的五公精舍。 蒙樂生 攝海南第一樓五公祠。 蒙樂生 攝廣雅書院在廣州西關,五公精舍在海口府城,一為書院,一為精舍,天海相隔,卻又遙相呼應,同聲相求。
  • 嶺南第一學府廣雅書院:曾遭外國情報人員關注
    位於廣州市荔灣區西村的廣東廣雅中學,其前身是清末廣東、廣西地區的最高學府——廣雅書院,由清末洋務運動首領、兩廣總督張之洞於1888年創立。1884年,清朝任命洋務派代表人物之一張之洞南下督粵,任兩廣總督。張之洞到廣州赴任時,正值中法戰爭期間。
  • 廣雅中學:廣者大也,雅者正也
    於是在1887年洋洋灑灑寫了兩千多字的奏摺,請求皇上設書院。中國舊時代的教育場所主要是私塾和書院,直到洋務運動興起之前,中國還是沒有近代的新式學校。張之洞籌辦的廣雅書院破除了舊科舉制度,設務實課程,辦學宗旨旨在鼓勵士人認真讀書,「砥礪名節,關心時務,吸收新知,並使他們能出仕則為國家棟梁,為民則成為社會中堅」。
  • 晚清著名官書局廣雅書局出版事業的興衰
    所以,張之洞要求「延聘通人」。張之洞聘任了廖廷相、屠寄、繆荃孫等人才從事刻印事業,都是當時一流的學問大家,對經史典籍非常熟稔,為廣雅書局的典籍刊印提供了保證。同時,張之洞在用人之時,真正做到了「五湖四海」。
  • 馮天瑜:張之洞與書院傳統
    前面幾位先生的發言,視野宏闊,我就講一點具體的,既然我們來到經心書院,就談一下經心書院的創辦人張之洞和書院的特色。張之洞認為,「中國不貧於財,而貧於才」,所以他為政有一個特點,就是重視教育。他的為官生涯,比較為人熟悉的是作封疆大吏,尤其是十七年之久的湖廣總督的經歷。但是我們不要忘記,張之洞還有十年學官的經歷,第一任是浙江副考官,第二任是湖北學政。在湖北學政任上,他做了很多事情,其中很重要的一件就是在當時湖北巡撫李鴻章的支持下創辦了經心書院。
  • 曾帶麗:從《尊經書院記》看張之洞早期的書院教育思想
    而在張之洞所有的教育實踐中,其書院教育具有獨特的魅力。張之洞的書院教育實踐大致可以分為三個階段:第一階段主要是十年學政時所創辦的書院,包括湖北的經心書院、四川的尊經書院以及任山西巡撫時所辦的令德書院;第二時期是中法戰爭後,任兩廣總督和兩湖總督時所創辦的廣雅書院與兩湖書院;第三時期是甲午戰爭失敗後,在兩湖任上,對兩湖書院所進行的改制。
  • 廣東廣雅中學130歲生日快樂
    「冠冕樓」重新啟用「蓮韜館」啟動復建在今天的校慶活動中,廣雅中學還迎來兩件喜事。第一件喜事,是學校的廣雅博物館冠冕樓裝飾一新,升級啟用。冠冕樓是廣州名樓,是廣雅中學中留下的為數不多的古舊建築之一,建於1889年,原為廣雅書院的藏書樓。
  • 廣雅中學一工地發掘出125座古墓
    近日,廣州市文物考古研究院廣東廣雅中學蓮韜館復建工程項目進行考古發掘,獲重要發現。目前,現場已清理古代文化遺存188處,包括墓葬125座、灰坑32個、水井7處、溝4條、池2個,出土陶瓷器、青銅器、石器等各類文物470餘件(套)。此次考古發現的文化遺存年代範圍跨越先秦、漢晉南朝、唐五代、宋代、明清各時期。
  • 廣雅中學校園內發掘出125座古墓
    【知多D】廣雅中學內有多少古蹟文物?廣雅中學創建於1888年,其前身是由清朝兩廣總督張之洞創辦的廣雅書院。校園建設保持了傳統的書院風格和濃鬱的嶺南特色,建築多為紅牆黃瓦綠脊,外呈中華建築經典高雅之美,內蘊廣雅深厚綿長文化底蘊。蓮韜館(復建中):原為廣雅書院的主要建築物之一,為山長(院長)居住及接待諸生、進行學術交流之所,也是廣雅改革、創新精神的象徵符號之一。
  • ​廣州一中學發現125座古墓最新消息 廣雅中學發現古墓葬有多少
    13日下午,廣州市文物考古研究院公布廣雅中學內的最新考古發現。為配合廣東廣雅中學蓮韜館復建工程建設,從7月起,廣州市文物考古研究院在對項目用地約5000平方米範圍進行了考古調查勘探,發現了豐富的古代文化遺存。
  • 廣州廣雅中學重大考古發現
    根據文物保護法規,為配合廣東廣雅中學蓮韜館復建工程建設,廣州市文物考古研究院在對項目用地約5000平方米範圍進行了考古調查勘探,發現了豐富的古代文化遺存。蓮韜館(資料圖)蓮韜館原為廣雅書院的主要建築物之一
  • 「全國文明校園」廣東廣雅中學:培養品行雅正的國之棟梁
    其中,廣東廣雅中學當選「全國文明校園」。廣雅中學創建於1888年,其前身是由清朝兩廣總督張之洞創辦的廣雅書院,廣雅,取義「廣者大也,雅者正也」,即把培養學識廣博、品行雅正的國之棟梁作為辦學之根本。堅守「和諧」辦學理念,堅持「發現」教育主張,在創建文明校園工作中,廣雅展現了多項特色:立德樹人,五育並舉——以「立德樹人」為根本任務,廣雅構建起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教育體系。
  • 廣東書院研究
    這時私立書院雖也有發展,但已不能與官辦書院的強大勢力抗衡。事實上,因朝廷的規範使得天下書院趨於科舉之事,私立書院也幾乎毫無例外地向官辦書院靠攏,成為官辦教育的附庸,書院教育的成敗都是以登科進甲人數多寡為衡量。這是全國同一的情形,整個教育系統都為科舉服務。嘉慶十年(1805),廣東著名學者、詩人馮敏昌掌教粵秀書院時曾指出:「竊惟書院之設,乃國家樂育人才之至意,與各憲栽培士子之盛心。
  • 2020廣州荔灣區西關廣雅實驗學校英語教師招聘2名公告
    西關廣雅實驗學校是由廣東廣雅中學與荔灣區人民政府合作舉辦的公辦初級中學。學校位於廣州市荔灣區南岸路悅康街1號,距廣東廣雅中學(廣雅路1號)約1500米,近廣州地鐵五號線中山八路站,緊鄰珠江,環境優美。廣東廣雅中學是廣州市教育局直屬學校、廣東省首批省一級學校、首批國家級示範性普通高中、廣東省中學唯一的省級文物保護單位。學校創建於1888年,其前身是由清朝兩廣總督張之洞創辦的廣雅書院,至今已有131年歷史。
  • 廣雅首開冠冕畢業禮(圖)
    記者了解到,典禮上畢業生們所穿的冠冕服是由廣雅人自己設計,與大學畢業時常見的學士服相似,但是領子上有「廣雅」的字樣,胸口上有廣雅中學的logo。  學校建校123年來頭一回  長達188.8米、象徵學校創建年份1888年的紅地毯,從廣雅中學的山長樓開始,沿著校園的中軸線往內延伸,經過學校創建者、清代兩廣總督張之洞的銅像,經過「百歲橋」,來到前身為學校圖書館、現為校史館的冠冕樓前。
  • 書院廣東
    ■惠州豐湖書院。自宋元起,中國文興有國學,學興在書院。古時嶺南,書院林立,諸生樂群參學,切磋嚴憚,經國濟世。至明代,從者雲集,人競向學,廣東書院盛極一時,總數達168所,規模僅次贛、浙,位居全國三甲。
  • 2020廣東陽江陽東廣雅學校教師招聘46名公告
    2020廣東陽江陽東廣雅學校教師招聘46名公告 http://guangdong.hteacher.net 2020-11-05 13:27 廣東教師招聘 [您的教師考試網]
  • 廣東廣雅中學舉行高三畢業典禮暨冠冕禮
    廣雅中學畢業大會現場。 三年寒窗,一世師生情,冠冕佳禮,再赴新徵程。畢業生們手持四方帽,走過紅毯,向張之洞雕像、任課老師、家長代表分別鞠躬致禮。 冠冕禮環節,畢業生向張之洞雕像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