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潤之沁園春一闋,餘推為千古絕唱,雖東坡、幼安,猶瞠乎其後,更無論南唐小令、南宋慢詞矣。 柳亞子《沁園春·雪·跋》
柳亞子(1887—1958),江蘇吳江黎裡鎮人,本名慰高,號安如,後因仰慕辛棄疾改名棄疾,字稼軒,號亞子。柳亞子是中國近現代政治家、民主人士、詩人,中國近代著名文學團體南社的發起人和代表人物之一,一生中留下了大量膾炙人口的詩歌,在中國詩詞史上有著舉足輕重的影響。
柳亞子的詩詞慷慨激昂、沉鬱蒼涼,在詞風上首推辛棄疾,甚至不惜改名以明志。柳亞子一生痴迷辛棄疾及其詩詞,朋友曾贈送給他一副對聯,聯曰:青兕後身辛棄疾 紅牙今世柳屯田。因為對聯中嵌有辛棄疾的名字,所以被他視若珍寶,懸掛在書房中時時欣賞。這些都足以看得出來柳亞子對辛棄疾的追慕與推崇。
然而,一首詞的出現卻讓他更為推崇、讚嘆不已,改變了辛棄疾在他心中的首要地位,他甚至為這首詞兩次作跋,公開向世人宣示:「雖東坡、幼安,猶瞠乎其後。」這首詞就是毛主席的《沁園春·雪》。
《沁園春·雪》是1936年2月毛主席帶領中國紅軍奔赴抗日前線,順著官道山踏雪行進到達陝西,沿途目睹冬雪覆蓋下雄偉壯麗的黃河與西北高原雪景有感所作。詞曰:
北國風光,千裡冰封,萬裡雪飄。望長城內外,惟餘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欲與天公試比高。須晴日,看紅裝素裹,分外妖嬈。
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惜秦皇漢武,略輸文採;唐宗宋祖,稍遜風騷。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只識彎弓射大雕。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在這首詞的上闕中,「北國風光,千裡冰封,萬裡雪飄」描寫了西北高原的雪景。在這裡,詞人運用了白描的寫作手法,將一個狂風怒號、雪花紛飛,大地被冰雪層層覆蓋的冰天雪地世界展示在讀者面前。
讀者隨著詞人的視角向著冰封千裡的雪地望去,天地間一片蒼茫,被冰凍的黃河已經失去了它那雄壯威武的滔滔水勢。周圍的群山全被飛舞的雪片籠罩,就好像是一條條在空中飛舞的銀色巨蟒。狂風怒號,將地上覆蓋的冰雪卷到空中,就像是一群群奔馳在原野上的白象。它們在高空中飛舞著,越飛越高,大有與天比一下高低的勁頭。面對此情此景,詞人不禁想到,等到晴天,如果紅豔豔的太陽籠罩著這銀裝素裹的銀色世界,紅白交相輝映,這世界一定會更加嬌豔美麗。
在上闕詞中,詞人運用了大量的修辭手法,將被漫天飛舞的白雪比喻成「銀蛇」,將被狂風捲起的白雪比喻成在原野上奔馳的白象。而「欲與天公試比高」一句則運用了擬人的修辭手法,展現了飛雪、北風的雄壯與豪邁。在「看紅裝素裹」中,詞人又通過想像,將在紅日映照下的雪地世界比喻成穿著紅裝的嬌豔少女。
詞人通過這些修辭手法的運用,展現了雪中北國雄渾、奇偉的風貌,而紅日下北地雪國的嬌豔,又讓詞人對祖國山河的讚美之情溢於言表。大量修辭手法的運用讓整個上闕顯得詞風豪邁,意境大氣磅礴而又充滿了活潑與奔放的氣勢。
在這首詞的下闕中,面對如此壯麗的山河,詞人不禁發出了「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的感嘆,隨即又聯想到在這壯麗河山上指揮方遒、叱吒風雲的英雄豪傑們。在這些英雄豪傑的頂尖人物中,有秦皇、漢武,唐宗、宋祖,還有一代天驕成吉思汗。詞人用一個「惜」字開頭,展開了對這些英雄人物的評說,「秦皇漢武,略輸文採。唐宗宋祖,稍遜風騷」,「輸」和「遜」指出了這些英雄豪傑們在成就之外的不足,但「略」和「稍」又表示詞人對這些英雄豪傑並非全盤否定,評價顯得及有分寸,比較客觀。而「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只識彎弓射大雕。」則寫出了對成吉思汗只知武功不懂文治的惋惜。
評說完了這些英雄豪傑之後,詞人寫道「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在詞中直接言明,無論是缺憾還是偉大,這些英雄人物都已經是過去時了,要想看一看沒有缺憾的真正英雄豪傑,還要看今天的人們。這句詞表達了詞人「欲與霜天竟自由」的豪邁氣概與偉大抱負。
《沁園春·雪》承繼了毛主席詩詞的豪壯、大氣,充分展現了主席詩詞雄闊豪放、氣勢磅礴的風格,展現了偉人積極進取的樂觀精神與偉大抱負。
1945年8月,毛主席赴重慶談判,9月,主席去拜訪曾在長沙一師任教的孫俍工先生,將這首詞抄贈給了孫先生,這首詞由此開始流傳。很快,這首詞傳到了當時的詩詞書法大家于右任的手上,于右任讀完以後,極力讚賞,不禁慨然感嘆:
結句「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氣吞千古。
根據《毛澤東年譜》記載:
1945年9月6日,毛澤東同周恩來、王若飛「到沙坪垻南開中學訪柳亞子、張伯苓。以《沁園春·雪》詞書贈柳亞子。
好詩詞又擅長詩詞的柳亞子讀到《沁園春·雪》之後,獲若至寶,在自己與著名畫家尹瘦石聯合舉辦的詩畫聯展上向前來觀賞詩畫的客人展示了毛主席的《沁園春·雪》墨跡和自己的和詞:
廿載重逢,一闋新詞,意共雲飄。嘆青梅酒滯,餘懷惘惘;黃河流濁,舉世滔滔。鄰笛山陽,伯仁由我,拔劍難平塊壘高。傷心甚,哭無雙國士,絕代妖嬈。
才華信美多嬌,看千古詞人共折腰。算黃州太守,猶輸氣概;稼軒居士,只解牢騷。更笑胡兒,納蘭容若,豔想濃情著意雕。君與我,要上天下地,把握今朝。
除此以外,激賞之下,柳亞子還為毛主席的《沁園春·雪》寫了跋,在跋文中極力推崇主席的《沁園春·雪》,將其視為「中國有詞以來第一作手」,認為即使是蘇軾和辛棄疾也不能與之抗衡,跋文曰:
餘識潤之,在1926年5月廣州中國國民黨中央宣傳部部長也。及1945年重晤渝州,握手惘然,不勝陵谷泡桑之感。餘索潤之寫長徵詩見惠,乃得其初到陝北看大雪《沁園春》一闋。展讀之餘,嘆為中國有詞以來第一作手,雖蘇、辛未能抗手,況餘子乎?效顰技癢,輒復成此。
因尹瘦石多次向柳亞子索要毛主席的《沁園春·雪》墨跡,柳亞子不得不忍痛割愛,再次為《沁園春·雪》寫下跋文一起轉贈。跋文中再次將主席的《沁園春.雪》視作詞壇第一,認為即使是蘇東坡和辛棄疾的詩詞成就也當在毛主席的《沁園春·雪》之後,跋文曰:
毛潤之沁園春一闋,餘推為千古絕唱,雖東坡、幼安,猶瞠乎其後,更無論南唐小令、南宋慢詞矣。
從于右任以及柳亞子等人對《沁園春·雪》的推崇足可以看出毛主席的《沁園春·雪》在中國詞史上的重要地位,主席的《沁園春·雪》乃「千古絕唱」之譽實至名歸。